第112章 ——杉鷺鎮一等校尉龐南
第二天辰時,經曆了昨晚生死驚魂的杉鷺鎮幸存百姓,除過一小部分早早來到了杉鷺鎮軍備糧庫排隊購買糧食之外,大多數百姓都是主動參與了清理和重建。
杉鷺鎮商會三樓的寬敞拍賣廳內,袁魁與以季騰海和樂萬裏為首的文官商人紛紛落座,由於郜天岩等杉鷺鎮武將除過陣亡就是叛逃,因此場中倒是顯得有些空曠。
袁魁坐於正中位置,隻見其清瘦的身軀顯得非常精神,精明而不失睿智的目光緩緩掃過場中,與在場其他人略顯萎靡和疲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然他並沒有受到昨夜戰亂和麻痹散不良影響的原因,必然是袁家底蘊深厚,肯定備有不少靈丹妙藥,雖然不能當做麻魂散的解藥,可用來恢複綽綽有餘。
“不用等王司馬了,他有要事在身,昨夜就忙著趕回森木城了。”袁魁見人已到齊,雖然並沒有提及王之章陰溝裏翻船,被郜通奪走鎢鐵刀的事情,但眾人也是心裏明白,袁魁隻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而已,相信要不了多久,此事就會被當做笑話,傳遍整個森木城,令王之章很難抬起頭來。
“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袁魁一臉嚴肅地指著身旁的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森木城近衛軍一等校尉龐南,暫時擔任杉鷺鎮一等校尉。”
“在下龐南,請季鎮守樂會長指教!”龐南起身對著季騰海和樂萬裏抱拳道。
“不敢不敢!”季騰海與樂萬裏也是連忙起身抱拳還禮。
“杉鷺鎮的情況,想必龐校尉應該清楚,我就不多做介紹了,今後還望龐校尉多多費心。”季騰海客氣一笑。
“龐南定不負王司馬的信任,定以性命做擔保,收住杉鷺鎮的每一寸土地,絕不讓宗室王朝的雜碎進犯半步!”龐南朗聲道。
“好了,都坐下吧!”袁魁擺擺手。“好在壩陽城方麵殊死抵抗,沒有讓於爽順利與鄒克衡匯合,此番戰亂災禍才勉強得以平息,吾輩應銘記教訓,莫要重蹈覆轍。”
“是!”眾人應聲道。
“雖然郜天岩等杉鷺鎮武將叛逃,按萬山律典理應嚴懲,所有武將兵勇俸祿全部罰沒,但這樣以來,卻會連累其他兵勇,形成消極怠戰之風,對杉鷺鎮的防禦不利。”袁魁掃過季騰海和樂萬裏。“可若是赦免責罰,卻又引來眾多非議,不知季鎮守和樂會長有何高見啊?”
“袁城撫,下官認為,應照章辦事,才能讓人信服。”季騰海答道,顯然他對武將根本沒有任何好感,就算郜天岩已經不在杉鷺鎮,他依然不希望武將的日子過得太好,所以選擇繼續打壓武將。
“袁城撫,萬山律典不可違抗,我同意季鎮守的意見。”樂萬裏目光掃過季騰海繼續道。“可是作為商會會長而言,能夠有一個安定的大環境,不光對商人有著極大的好處,同樣也是有利於百姓安居樂業,所以,杉鷺鎮商會願支付武將俸祿。”
“多謝樂會長!”龐南聞言,本來低落的心情卻是突然轉好,不禁對樂萬裏心生謝意和好感。
“看來樂會長與季鎮守之間的矛盾幾乎是無法調和了,而樂會長對新任杉鷺鎮校尉的示好,勢必將讓商人和武將之間的關係更為融洽,這樣一來,二者聯手對抗文官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這一幕自然也是被榮睦收入眼中,榮睦暗歎一聲,緩緩搖了搖頭。“各個勢力之間的爭鬥真是從未休止,正所謂餘波未平一波又起。還好杉鷺鎮山高路遠,皇族和名士都未摻和其中,不然局麵隻會更亂。”
“杉鷺鎮的賦稅情況,在森木城所轄地域中,排名靠後,如今又要修複此番戰亂造成的各項損失,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季騰海麵露難色。
“季鎮守所言不差。”袁魁略作思考,看著季騰海和樂萬裏道。“既然如此,那麽森木城明年將免去杉鷺鎮兩成的賦稅,武將的俸祿,政令房與商會各自分擔一半,如何啊?”
“是!”季騰海與樂萬裏連聲應道。
“好!”袁魁淡淡一笑。“此番災禍,本應低調處理,但對於有功之人,自然不能不予獎賞,否則隻會讓人寒心,不知大家的意見如何?”
“回袁城撫,賞罰自然是要分明,下官年事已高,要不了幾年就改告老還鄉,所幸杉鷺鎮年輕一輩人才輩出。”季騰海指著身邊的柳明和宋文璽道。“例如今年的狀元和榜眼,就在糧食虧空時,從柳塘鎮運來了糧食,用以救濟災民,所以我想,是不是應該破格晉升為副監察令?”
榮睦見季騰海依然是在死保柳明和宋文璽,不禁冷笑一聲,一眼就看出了季騰海與柳天祝和宋鐵岩關係非同一般之外,肯定還存在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隻是現在能力有限,無從查起而已。
“樂萬裏,你怎麽看?”袁魁並沒有立刻發表意見,而是繼續詢問道。
“回袁城撫,此番**中,杉鷺鎮商會的榮景山和他的兒子榮睦表現不俗,不光自掏腰包運來了籌集的兩萬斤糧食和蔬菜,在商會旁搭建起粥棚,為百姓免費提供粟米粥和玉米窩頭,而且還在昨夜的戰亂中,斬殺和重傷叛徒十餘人,其家族護衛及時趕到解圍,這才讓郜天岩落荒而逃。”樂萬裏和善一笑。“當然,我隻是商會會長而已,賞罰之事也隻能提供我的見聞。”
“龐校尉,你怎麽看?”袁魁微微點頭,又將目光停留在龐南身上。
“回袁城撫,末將與樂會長的意見一樣。”龐南麵色嚴肅道。
“季鎮守介紹一下榮睦的情況吧!”袁魁微微皺眉,對於季騰海裝聾作啞的態度有些不大滿意。
“回袁城撫,榮睦今年十三歲,一月前考中杉鷺鎮舉人,位居探花,現任職大青山文書。”季騰海介紹地非常簡單。“在大青山任職期間,與三等門都衛郜通不和,據傳竟是將其斬殺。”
“哦,真有此事?”袁魁略顯驚訝地看了眼榮睦,對著季騰海道。“這個郜通是什麽來頭,是否與郜天岩有所關聯?”
“回袁城撫,武將的底細,下官一概不知。”季騰海也是看出了袁魁的心思,打算死扛到底。
“在座的各位,可有人知道啊?”袁魁淩厲目光掃過場中,一股比起季騰海還要打上不少的官威散發而出,厲聲道。“杉鷺鎮是否還有郜天岩等人的餘孽,若是將之不徹底鏟除,我森木城將永無安寧之日!”
眾人聞言,皆是噤若寒蟬,就連季騰海也是心中一驚,經過昨夜折騰,此時早已麻木酸軟的後背,也是直冒冷汗。
樂萬裏等人雖然清楚,可礙於身份,有口難言。場中陷入了沉默。
“袁城撫,下官榮睦,雖然作為當事人,口供難免會招致懷疑,不知能否能下官一言?”榮睦見狀,終於忍無可忍,借著在翻騰的血液,鼓起勇氣,站起身來,對著袁魁抱拳道。
“榮睦,此處乃是你信口開河的地方?!”季騰海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說吧!”袁魁看都沒看季騰海一眼,收斂住官威,靠在椅背上。
“郜通乃是郜天岩的義子,在大青山欺淩百姓,無惡不作,將八百畝茶田據為己有,疏於管理,僅存三百畝,逼走兩任大青山文書,成天飲酒作樂,光是八銅幣一瓶的良安春空瓶,在其住處竟然是發現了三百多個。”榮睦強壓住內心的怒火,打消了將季騰海罪證舉出的念頭,畢竟現在杉鷺鎮大局未穩,這樣隻能是將局麵攪得更亂,緩緩道。“每年茶葉收獲之時,郜天岩便會將杉鷺鎮牢房的犯人和其麾下兵勇派至大青山采茶,再用軍中運送糧草輜重的山地馬車來將幹茶運回售賣,這些年來幾乎做著無本的買賣,從中獲利無數。”
“混賬東西!”袁魁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震怒聲回蕩在場中,令所有人又是一陣心悸。
“這樣昏官多活一天,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的罪,我榮睦不才,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書生,若是能有武將風采,定然親手將此人斬殺,以儆效尤!”榮睦深知袁魁曾在大青山任職,盡管時間不長,在其眼中大青山頂多也就是個仕途之路的墊腳石而已,可畢竟才子多情,想必大青山應該能留有袁魁的些許記憶,於是榮睦試探道。
“袁城撫,切莫輕信榮睦一家之言,此人常常在我麵前信口雌黃,都是我教導無方,懇請袁城撫息怒。”季騰海連忙起身對著袁魁恭敬抱拳後,憤怒地指著榮睦道。“榮睦,你可知所說之話,有觸犯萬山律典之嫌,沒有證據的事情,最好給我收回去!”
“季鎮守,若是明明有著確鑿的證據,卻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又該當何罪?”榮睦似笑非笑地看著季騰海。
“你!”季騰海鐵青著臉,恨不能將榮睦碎成碎片。
“看來這山高皇帝遠的杉鷺鎮,每年賦稅不多,奸臣賊子倒是不少,真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啊!”袁魁淩厲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在季騰海和榮睦身上停留了許久後,方才緩緩道。“作為杉鷺鎮的所轄副城撫,看來今天除過要歡迎龐校尉上任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