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江畔尋舟
師徒一行看去,見那人長得白淨麵皮,粗短胡須,身上衣著華貴,不似一般走腳行商,也非常人可比。
雖出言粗鄙,但那身氣度,應該出身富貴。
在這荒郊野店,竟有此等人物出現,顯得頗為奇怪。
店家慌忙上前招呼:“這位客官,本店有上好河鮮,可否來上一尾。”
那人皺眉說道:
“魚就算了,有上好酒肉,各來十斤,麵餅五十斤。”
那店家忙陪笑道:
“這麽多東西,客官如何能帶走?
要如此多麵餅,小店一時沒有現成,可到附近家中取來。”
那人冷哼一聲,傲然道:
“這不用你管,先上好酒好肉,老子先吃飽喝足,你快快去取來,老爺自有重賞。”
店家奉上酒肉,喚自家娘子看店,匆忙趕回家中。
趙翎遠遠看到,扭頭輕聲說道:
“師父,此人穿著華貴,不似普通過客,出現在此地,行跡十分可疑。”
謝天逍抬眉看了半天,不解道:
“沒什麽特別,就是穿得好些,哪有可疑之處?”
趙翎壓低聲音道:
“這裏地處偏僻,距江州尚有十餘裏,似他這種士族子弟,怎肯輕易到此。
看他鞋底新泥,又要許多吃食,定是坐船過來,而且就在不遠。”
謝天逍連稱不信,白鬆鶴點頭不語。
宮天明提議道:
“師父,要不我去問問,看看能否一同隨行。”
白鬆鶴正要說話,卻見門外走進數人,一個個手提鋼刀。
這些人也不多話,直接坐那人身旁,眯縫著雙眼,盯著他冷笑。
那人見到這副陣勢,驚得放下碗箸,失聲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這些人嘿嘿怪笑,為首一人笑道:
“我們盯你很久,從租船那一天起,就知道有紅貨,還是乖乖交出來,便饒你不死。”
原來竟是強盜,早已盯上他。
那人慌忙起身,不想一柄鋼刀架在頸上,逼得連連後退,仰倒在木牆上。
眼前人影忽地一晃,這幾人身形一僵,先後跌倒在地。
那人欣喜看去,見一偏偏公子,站在幾案前微微點頭,連忙拱手道謝道:
“多謝公子俠義,出手相助,席況在此謝過。”
出手之人,正是宮天明,淡淡說道:
“不必,江湖兒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說罷返身回到原位。
席況想了想,從袖中掏出一錠黃金,奉上連表謝意,說道:
“幾位大俠,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他抬眼瞧瞧四人,一個個氣度不凡,心裏頗為敬重。
趙翎站起身,拱手推辭道:
“席兄,不必多禮,聽聞你攜家遠行。
如今天下不太平,盜寇四起,這錠黃金請自留,用作聘請護衛,以保前路安全。”
席況聞言,臉色為之一滯,心想確實如此。
一眼看到席上,四人擺放的行囊,心中不免一喜,急忙問道:
“不知諸位大俠,這是要往何處?
舍下近日,舉家遷往江南之地,如若方便,能否有緣同行。”
謝天逍聽聞此事,驚喜的看向趙翎,心底暗自佩服。
這小師弟,僅憑一句話語,便讓此人自己提議,一道乘舟下江南。
趙翎慌忙答謝,說道:
“多謝席兄美意,我等前往洞庭湖,不能直達江南,恐負席兄美意。”
謝天逍一聽,心裏不免著急,這小師弟剛才還挺機靈,怎地突然遲鈍,竟然拒絕蹭船。
忙看向師父白鬆鶴,不料老人家隻管微笑,並未出言。
卻聽得席況急切勸道:
“幾位大俠,救在下一命,無以為報。
請給在下一個機會,送諸位前往洞庭,以報救命大恩,還望答應。”
此時,白鬆鶴撫須笑道:
“既如此,老朽在此謝過。”
席況大喜,又上前一番客套。
趙翎起身,將一幹盜賊扔出店外,眾人一起把酒言歡。
不多時,陳天遙和酒家相繼返回,與席況重新見過。
眾人酒足飯飽,起身付賬走出店外,一同行不多遠,果然看到,江邊停靠一隻大船。
一行人上船,席況先見過家眷,吩咐騰出一間船艙,留給蜀山師徒五人,又多番致歉。
師徒並未見怪,主客相處甚為融洽。
客套之下,眾人方知這席家,從安定遠道南下。
昔日秦隴之地,天災人禍不斷,大旱剛過,又逢胡人內亂。
一時人心惶惶,再加上天旱缺糧,這才舉家南遷,曆經艱險,從蜀道入川。
原想在蜀中安身,不料氐人奪取巴蜀,戰火又起,雖然現在消停,但本地鄉紳排外,不容於蜀地。
就在數日前,方才租船南下,舉家遠赴江南。
不曾想,氐人嚴禁蜀人水路遷徙,盤查尤為嚴密,大城難以補給,這才避開鬧市,停在偏僻地方。
師徒不便如實以告,隻稱江湖世家,前往洞庭會友。
席況並未追問,又聊到些傳聞,賓主相談甚歡。
接下來幾日,這船家經驗老道,躲過氐人盤查。
在前方小城,又盤桓數日,待到某日吉時,這才順江流直下,從三峽浩蕩前行。
後世有人寫道:
“自三峽七百裏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兩岸連綿高山,懸崖峭壁重巒疊嶂,遮擋天空陽光。若不是正午半夜,連日月都無從看見。
不一日,江水逐漸平緩,舟船行得更穩,幾個弟子紛紛出外。
艙內隻剩趙翎師徒,白鬆鶴忽然言道:
“聽聞徒兒家住洛陽,後舉家遷往荊州,可有此事?”
趙翎跪坐於地,答道:
“正是,徒弟因外出尋妻,這才與家人錯過。”
白鬆鶴點點頭,問道:
“那你的妻子,可曾替你推宮活血,教你運氣法門?”
趙翎見他提起,心裏難免惴惴不安。
又聽師父說道:
“她教你的,正是素女心經。
此女乃軒轅派聖女,隻有聖女,才會這門內功。”
趙翎額上汗珠直冒,沒想到,師父早已了然於心,卻不曾明言。
此時提及,不知又有何意。
白鬆鶴長歎一聲,說道:
“此女也是故人之女,她是說姓馬,還是司馬,還是姓蔡?”
趙翎大驚,急忙答道:“姓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