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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好沒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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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小子是誰,已毋庸置疑。


  卻沒誰理會萬聖子,眾人隻顧著凝神張望。


  隻見百裏之外,人影混亂。烈焰箭矢所至,血肉橫飛。而轉眼之間,成群的人影匯聚一個方向。突然火光閃爍,雷鳴陣陣。殘肢斷臂飛上半空,人群驚慌四散,卻又不甘作罷,繼續匯聚追趕,時而往左、時而往右,便像是一團團烏雲在風雪中聚散奔湧。不消片刻,火光再次閃現,隆隆的巨響聲中,無數的屍骸墜落半空。


  如此反反複複,許是圍攻無果,又不堪忍受殺戮,聚散的人群紛紛退去。而半空之中冒出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影,他擺脫重圍之後,示威般的踏空盤旋,然後穿過風雪直奔燕穀而來。


  幾個喘息的工夫,人影愈來愈近。


  其頭頂玉冠,相貌清秀,劍眉星眸,眉宇間煞氣不減,卻又嘴角含笑而神態不羈,分明就是萬聖子所稱呼的“小子”,或者無咎、無先生。


  而無論是萬聖子,還是鬼赤、樸采子、沐天元,皆怔怔的看著他,各自神色感慨而又欲說無言。


  “嘿!”


  無咎倒是沒作多想,收住來勢,擺了擺手,傳音道:“兩位出來吧——”


  與之瞬間,遠處的雪原下,躥出兩道人影,竟是兩位原界的飛仙高人,冥信子與間辛。


  眾人又是一怔。


  樸采子與沐天元意外之餘,舉手相迎——


  “無咎老弟……”


  “嗯,回來便好……”


  冥信子與間辛到了近前,無咎衝著兩人笑了笑,然後轉過身來,終於察覺異常。


  “咦,緣何一個個死氣沉沉?”


  “這個……”


  “無先生……”


  “哼!”


  樸采子與沐天元,遲疑不語;龍鵲與夫道子換了個眼色,舉手致意。而萬聖子卻哼了一聲,怒道:“你外出二十餘日,僅僅找回兩人,卻害苦了老萬……”


  “此話怎講?”


  無咎有些糊塗,直接打斷道:“我此番外出曆經辛苦,總算是找到虞青子與盧宗兩位家主與眾多的家族弟子。而為了接應燕穀同道,由冥信子與間辛先行一步。我本人則是前往玄鯤郡的雷罡穀,返回之時,被畢節帶人追殺,故而耽擱兩日。途中遇見冥信子與艱辛,方知燕穀受困,便尋機出手逼退神族……”


  他話音未落,樸采子與沐天元已是百感交集——


  “老弟啊,你找到了虞青子與盧宗?”


  “我原界尚有弟子幸存……”


  鬼赤與萬聖子,也是詫異不已。


  “難怪畢節沒有現身,使得燕穀尚存一息……”


  “什麽雷罡穀……”


  無咎卻將眾人的神態看在眼裏,狐疑道:“諸位,燕穀究竟出了何事?”


  樸采子搖了搖頭,伸手示意道——


  “且返回穀內,你我詳談不遲!”


  ……


  燕穀。


  山坡上。


  無咎靜靜佇立。


  他麵前的山洞,並未修複。崩塌的亂石堆,依然散發著淡淡的血腥。他的眼角微微抽搐,慢慢轉過身來。


  十餘丈外,聚集著成群的人影。其中有萬聖子、鬼赤,龍鵲、夫道子,仲權、章元子,還有齊桓、魯仲尼等原界修士,以及二十七位鬼巫,與七位妖族弟子。卻不見了許多熟悉的麵孔,尤其是……


  他的眼光掠過在場的眾人,看向整個山穀。曾經草木茂盛的所在,如今已是雪霜遍地而滿目的狼藉。


  便在那狼藉之間,是數千個惶惶的身影,雖然劫後重生,卻看不到一張笑臉。


  唉,怎會這個樣子呢!


  前後不過二十餘日,防禦堅固的燕穀竟然已是麵目全非。


  而他搶得雷石、毀了雷罡穀之後,沒敢耽擱,即刻原路返回,卻不想雷罡穀之變,驚動了畢節。那位玄鯤郡的長老,帶人沿途阻擊。所幸他頗為謹慎,一路上有驚無險。恰好遇見冥信子與間辛,獲悉燕穀遭遇圍困而難以靠近。他帶著兩人原路返回,強行闖關。誰料燕穀之難的慘烈,遠遠出乎他的想象。


  無咎默然片刻,背著雙手走下山坡。


  “無先生,高乾差點見不到你了……”


  人群中,高乾在呼喚。


  那位黑壯的漢子被兩位兄弟攙扶著,竟話語悲切而滿臉哀傷。


  無咎抿著嘴唇,點了點頭,然後踏著雪霜,一個人繼續往前。


  過了山坡,便是坑坑窪窪的穀底。穿過穀底的小徑,便是山穀的盡頭。


  無咎沒有施展修為,落腳沉穩。


  他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須臾之後,他神色一凝。


  山穀的盡頭,是片草地。


  草地之間,有個小小的土丘。而土丘的旁邊,坐著冰靈兒。她似乎沒有察覺身後的動靜,兀自寂然獨守。她嬌小的背影,潔白的雲紗,仿佛與雪霜融為一體,同樣的寂寞無聲,同樣的酷寒清冷。


  “靈兒……”


  無咎輕聲呼喚。


  獨坐的人兒,背影微微顫抖,慢慢遂即轉過身來,她蒼白而又疲倦的臉色令人心碎。


  “韋兄……小弟來晚了……”


  無咎看向草地上的土丘,眼光一沉,抬起頭來,幽幽歎息一聲。


  與之瞬間,一道人影撲了過來。他沒有躲閃,任憑對方狠狠的撞入懷中。而不過刹那,悲號聲響起——


  “嗚嗚,師兄沒了……”


  沉默數日的冰靈兒,始終以冰冷示人,顯得極為的倔強,且又孤傲無雙。而突然之間,她苦苦支撐的心神頓然崩塌。忍耐許久的悲傷,便如洪水般的爆發開來。


  “師兄帶我長大,傳我修為,數次拚死相救,悉心守護數十載,如今卻因我而亡,嗚嗚……”


  無咎伸手相擁,聽著靈兒繼續哭訴——


  “師兄待我情深義重,我視他為兄、為父,奈何尚未報答,他已身隕道消……”


  韋尚死了。


  這是無咎返回燕穀之後,所獲悉的諸多慘變之中最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個噩耗。


  而掩埋韋尚屍骸的土丘,便在眼前。


  “你若非遲遲歸來,師兄怎會慘死,你還我師兄命來……”


  哭泣未止,冰靈兒掙脫懷抱,揮拳捶打。


  無咎站著不動,神情苦澀。


  是啊,倘若他及時歸來,即使不能救了原界家族,至少能夠幫著韋尚與更多的人活下來。而神族長老的陰險毒辣,遠遠出乎他的想象。


  揮拳捶打,猶不解恨,冰靈兒又抱著無咎的手臂,張口用力咬下,竟鮮血直流。


  “你……你緣何收起法力……”


  冰靈兒急忙鬆口,淚水簌簌直落。


  無咎沒有吭聲,抬腳走到土丘前,然後雙膝跪地,翻手拿出一壇酒“喀嚓”捏碎。迸濺的酒水,瞬間浸透了雪霜,還有幾滴血跡,順著他的手臂滴在地上……


  冰靈兒止住哭泣,微微錯愕。


  按理說,無咎與韋尚師兄乃是好友,平輩的兄弟,他不該行此大禮。卻見他抓著破碎的酒壇,緩緩出聲道:“白溪潭一戰,是韋兄將我馱在背上,逃出重圍,救我性命;賀洲的星海宗,韋兄陪著我苦守三年,並帶著月族的兄弟們東征西戰,幫我解除了後顧之憂;而如今靈兒遭遇死劫,又是韋兄舍命相救。韋兄之恩情,天高地厚,卻無以為報,請受小弟一拜!”


  他舉起破碎的酒壇,飲了口殘酒,然後丟了酒壇,雙手伏地而重重磕了一個頭。


  “無咎……”


  冰靈兒悲傷難抑,兩眼中又是淚水奔湧。


  無咎抬起頭來,就勢坐在地上,已是兩眼泛紅,自言自語道:“倘若靈兒有恙,我該如何是好?卻又失去韋兄,更加叫人心傷。這生生死死,好沒奈何……”


  “我將鄭妹妹合葬於此……還有那套夔龍甲,與她的一束秀發……”


  “鄭姑娘舍命殉情,令人敬佩,我代韋兄拜她,乃應有之義!”


  “是我害了她……”


  冰靈兒依偎著無咎坐下,話音未落,愧疚無語,淚水長流。


  “唉……”


  小小的土丘,僅有三尺高,罩著冰霜,荒涼而又簡陋。便是這小小的土丘,卻合葬著一位飛仙高人與一個築基女修。本來難有交集的兩人,卻陰差陽錯而陌路同歸。


  無咎歎息一聲,並未詢問是誰害了鄭玉子。或者說,他不知如何開口。


  冰靈兒卻難以釋懷,泣道:“師兄並未看上鄭家妹子,是我……”


  “不!”


  無咎抓過冰靈兒的小手,安慰道:“韋兄與鄭姑娘,兩情相悅,雖生而未能同寢,卻死則同穴,亦算是求仁得仁吧!”


  “你……”


  冰靈兒淚眼朦朧,神色疑惑。


  無咎又抓出兩壇酒,自顧說道:“韋兄,小弟陪你飲酒。從此天涯不寂寞,一輪孤月照三人。”


  冰靈兒癡癡看著某人的怪異舉動,依然懵懂不明,卻又一時悲傷難消,提醒道:“支邪殺了師兄,你要為他報仇!”


  “嗯!”


  無咎答應一聲,抓起酒壇便是一陣猛灌。然後他將酒壇遞給靈兒,不容置疑道:“飲了這壇酒,返回魔劍閉關療傷!”


  便於此時,一位老者從遠處走來。


  竟是樸采子,他並未靠近,舉手致意,出聲道——


  “無咎兄弟,豐家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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