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念念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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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淡淡的光芒,在地下疾行。
光芒之中,四道人影。
當間的無咎,身子前傾,伸著手臂,去勢不停。他素以遁法見長,如今築基圓滿,上天入地之快,更加三分的迅疾。隻是他的架勢稍顯怪異,因為阿勝抓著他的左臂,馮田抓著他的右臂,而阿三則是緊緊抱著他的雙腿不撒手。
沒法子,寡不敵眾啊。
而天上無路,且躲入地下。又不忍丟下三位夥伴,便帶著一起跑路唄。
還記得當年的神洲,亦曾這般的狼狽。而不管是祁老道,太虛,還是嶽瓊,皆非眼下的三個家夥能夠相提並論。不過,途中總會遇到形形**的人。既然同行,便為夥伴。其中有善、有惡,有好、也有壞……
“無咎,你的遁法很是不俗!”
阿勝也懂得遁法,不過是藏形匿跡,卻難以瞬息百丈,更沒有這般的神出鬼沒。看著籠罩的光芒在不斷變化,以及無盡的黑暗擦肩而過,又倏然遠去,他羨妒之餘,忍不住道:“隻怕人仙長老也追趕不上,而此去何方呢……”
人在地下,難辨東南西北。對此,他心知肚明。而身不由己的匆忙,使他窘迫,茫然,而稍顯迷亂。
“師兄忙於施法,師叔莫要相擾!”
馮田竟然出聲勸阻,接著分說:“師兄的遁法固然不俗,而帶著你我三人趕路,極為消耗法力。至於能否擺脫象垓長老的追趕,眼下尚不敢僥幸呢!”
無咎回過頭來,分別看向左右。
阿勝神情尷尬,不再多話。
馮田則是輕聲道:“多謝仗義出手,我記下了……”
沒人在意他的自言自語,前途安危才是關切所在。
阿三的兩手緊緊抱著一雙大腿,以兩腳盤纏,爬樹一般,穩穩當當。且無須法力,便可在地下遁行。
這家夥很是滿足,尖著嗓門叫道:“師兄的鬼芒,著實厲害,偷襲之下,竟然重創了巫馬長老。而話說回來,你用鬼蛛煉製的鬼芒,也有我三人的功勞呢!”他在討好奉承,不忘占著便宜:“嗯,此番脫險之後,尋個蠻族村子隱居下來,今後享受神人供奉,豈不快哉……”
他的神人情懷,念念不滅。
他所說的鬼芒,卻是不容忽視的存在。他的師兄曾於海島之上,煉製寶物,形似鬼蛛的螯足,威力很是驚人。正是借助鬼芒的偷襲,意外重創了巫馬,逼得敵方大亂陣腳,夥伴四人趁機逃脫。最初識破鬼芒的來曆,是他阿三……
須臾之後,四人已在地下穿行了百餘裏遠。
無咎的去勢稍緩,喘了口粗氣,卻不敢耽擱,轉而往上遁去。轉瞬之間,景物變換。山林隱隱,四方空曠,晨星黯淡,天色未明。他帶著三位夥伴從地下急躥而出,便要施展冥行術遁向遠方。
忽而天上,忽而地下,乃是躲避追殺,以及神識追蹤的最佳途徑。當年,他便是憑借此法,不止一回僥幸逃生。如今故技重施,倒也駕輕就熟。
誰料恰於此時,一縷陰風撲麵。
“撒手——”
無咎心頭一凜,急忙大喊。
阿勝與馮田,有所察覺,各自撒手,閃身後退。
阿三卻不明所以,隻管抱緊大腿:“師兄,你不能……”突然一股大力撐開他的雙臂,緊接著便是一腳踢來。他承受不住,放聲慘叫:“哎呀,你不能丟下我……”
四人離地不過數丈,瞬間分開。
阿勝、馮田與阿三,相繼栽落。而阿三的慘叫聲剛剛想起,又戛然而止。三人趴在一片草叢中,抬頭仰望。
隻見無咎並未落地,一身白衣在黑暗中煞是醒目。而與之同時,一道劍光呼嘯直下。還有一位老者的身影,隨後而至:“無咎小輩,哪裏逃——”
樂正。冥月門的人仙長老。
他應該並未從地下追來,而是早早於半空中盤旋等候。但有動靜,即刻痛下殺手。
無咎甩開三位同伴,尚未應變,劍光便已到了頭頂。
那道偷襲的劍光隻有三尺,卻威勢強勁而攻勢淩厲。
無咎躲避不及,也無心躲避,雙手抬起,一道四、五丈的紫色劍芒呼嘯而出。
“鏘——”
劍光相撞,猶如炸開一道閃電。緊接一聲撕心裂肺般的震響,旋即威勢爆發。
無咎由下往上,處於劣勢,又以弱拚強,更加險象環生。一劍劈出,去勢猛頓。倘若沒有意外,他這回必敗無疑。
阿三看得真切,急道:“鬼芒,快快祭出鬼芒……”
他竟不再驚慌,而是在出聲提醒。因為師兄的鬼芒,足以對付人仙長老。既然有所倚仗,又何懼之有呢。
而他的無咎師兄,並未祭出鬼芒,而是逆勢不退,雙臂一抖,再又一道四、五丈的青色劍光霍然閃現。
“哎呀,你倒是祭出鬼芒啊……”
阿三失聲大喊,痛心疾首,卻又慌忙爬起,便要找地方躲起來。
無咎並非不想祭出鬼芒,而是他所煉成的鬼芒僅有兩根。一個被他失手消耗,一個重創了巫馬。如今麵對樂正,他所憑借的隻有他的九星神劍。
而他的狼劍出手,威勢受阻,身形停頓,處境凶險。他卻依然不躲不避,順勢祭出乾劍。轉瞬之間,雙劍合一。
樂正從天而降,厲聲叱道:“小輩,你自尋死路……”
他抬手一指,便要發出最後的致命一擊。誰料兩道劍光合一的瞬間,紫青閃爍,威力倍增,竟逼得他的飛劍攻勢遲緩。他微微一怔,雙手掐訣,誰料未及催動法力,一聲激昂的話語聲傳來:“一劍斬碎天穹,且看星雨落花……”
“轟——”
話語聲未絕,紫青劍芒突然炸開。
霎時電閃雷鳴,點點星芒急襲而至,猶如疾風驟雨,強橫的殺氣竟然無從抵擋。威勢所致,三尺劍光如遭重擊,隨即淩空倒卷,儼然已是攻勢不再。
樂正神色微變,被迫止住身形。
誰料便於此時,話語聲又起,卻從激昂,轉為低落,似乎在輕輕歎息:“唉,落花又一年,故人何時歸……”
什麽星雨落花,究竟何意?
樂正尚自錯愕,又是驀然一驚。點點的星光之中竟然藏著一塊玉符,瞬間炸開,來勢之猛,竟根本不容提防。一片數丈的光芒,當頭罩下。蔽日符……
阿三已顧不得溜走,悄悄返回:“天呐,鬼芒之外,師兄另有殺招呢……”
阿勝連連點頭:“星雨落花?好像聽他說過……”
馮田若有所思:“他……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
正當仰望之際,那漫天閃爍的星光寂然消失。
一道白衣人影急衝而下,大聲喝道:“走——”
三位夥伴心領神會,慌忙衝上去抓胳膊抱腿,隨即光芒籠罩,四人騰空而去。
“喀嚓——”
樂正先是被逼後退,接著又遭暗算,而不過瞬間,他已掙脫了蔽日符的束縛。而神識中的四道人影,突然消失於百餘裏外的大山之中。他剛要全力追趕,不由得怒哼一聲。
與此同時,一群黑影從下急躥而出。
正是象垓等玄武穀的高手,來勢匆匆:“無咎他人呢?”
樂正兀自踏劍懸空,目視遠方:“逃了!”
象垓飛身而起,急忙又問:“你怎會任他逃走而不加阻攔呢,又逃往何處?”
樂正猛然回頭,麵帶怒意:“此話怎講,你怎知我不加阻攔?”
象垓自覺失言,強作笑臉:“稍安勿躁!我斷定那小輩絕非長老的對手,否則怎會……”
玄武穀的四位人仙長老,以樂正的年歲最大,修為最高,便是象垓也不敢輕易得罪。而他本想安撫幾句,卻適得其反。
“哼!”
樂正拂袖一甩,冷哼道:“論修為,無咎同樣不是你象垓的對手。而你勞師動眾,周旋至今,又將他怎樣了?”
象垓尷尬,擺手辯解:“小輩詭計多端,屢出意外……”
樂正不予理會,自顧說道:“無咎雖為築基小輩,而他遁法之快,法寶之異,神通之強,皆出人所料。方才我恰好將他攔住,竟也連番失手。若非他有所顧忌,說不定我已重蹈巫馬長老的覆轍!”他低頭一瞥,又道:“你象垓姍姍來遲,卻敢橫加指責,豈有此理,哼……”
象垓遭到訓斥,神色鬱悶,轉而看向腳下,出聲問道:“巫馬長老,傷勢如何?”
草地上站著一群玄武穀的弟子,正等著聽命行事。其中的阿重與阿健,則是抬著一個滿身血跡的中年男子,正是遭到重創的巫馬長老,卻緊閉雙眼而昏死不醒。
“稟報長老,我家師叔尚未醒轉。”
“師叔的氣海被毀,所幸金丹尚存,而即便醒來,修為亦將漸漸喪失……”
象垓微微皺眉,揮手打斷阿重與阿健:“既然如此,你二人帶著巫馬就地療傷吧!”
阿重愕然:“倘若遇到元天門弟子,我師侄三人豈不遭殃?”
阿健附和:“抵達金吒峰,再為師叔療傷不遲……”
“一派胡言!”
象垓張口拒絕,沉聲叱道:“若非你三人拖累,又怎會讓無咎逃脫?而巫馬既然成了凡人,便與仙門無關,許他就地療傷,已仁至義盡!”他不容分說,轉而問道:“樂正長老,無咎他逃往何方?”
“西南百裏之外……”
“阿重、阿健,不妨陪著巫馬留在此地,餘下弟子,隨我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