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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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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話說得輕巧,而接下來的日子並不輕鬆。


  海邊的沙灘上,四人相對而坐。如今處境蹉跎,應當有番計較,而提及前途的凶險,不免叫人憂心忡忡。


  在馮田看來,金吒峰雖然地處遙遠,而借助雲舟的快捷,也不過三、兩月的路程,卻怕遭到玄武穀高手的攔截,使得途中橫生變數。想要如期抵達金吒峰,還須多加小心。


  阿三抱怨說,玄武穀的弟子,為數眾多,根本不敢與其公然為敵。而一旦遭到算計,則必然遭殃。阿金、阿離,以及阿威、阿雅的身隕道消,皆與此脫不了幹係。而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同門弟子,早已走散,萬吉長老,也不告而別。著實寒心呐,誰都指望不上。倒不如守著海島,至少沒有性命之憂。金吒峰,不去也罷。


  阿勝則是拿出一枚圖簡,與眾人比劃。


  據他所示,落腳歇息的海島,距部洲,應該有三、五千裏之遠,卻一時不明方位。誰讓當時隻顧著逃命呢,根本無暇多顧。如今唯有返回陸地,查看地理地貌,方能依照圖簡,摸清具體所在。而此去的凶險,可想而知。他懇請三位弟子,拋開輩分,暢所欲言,群策群力。但有設想,他定當從善如流。


  言外之意,他也不堅持如期趕往金吒峰。能夠活著,比什麽都好。


  馮田卻提醒道,仙門之中,良莠不齊,出了萬吉長老那樣的人物,也是在所難免。而倘若放棄了金吒峰,便也錯過與同門重逢的時機。若有不測,一行必將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的話,不無道理。阿勝與阿三,卻犯起了愁。


  誰不想趕往金吒峰呢,怎奈險阻重重。且不說玄武穀弟子,一個個窮凶極惡,還有四位人仙長老呢,便如四座大山般的難以逾越。


  而去也不是,躲起來也不是,總不能這般傻坐著,應該有個對策才好。


  三人麵麵相覷,轉而看向另外一人。


  無咎默默聽著三位夥伴的敘說,極少出聲,兀自拿著酒壺,衝著大海默默眺望。他的眸子,似乎在隨著波濤的起伏而微微閃爍。他臉上的神色,又波瀾不驚。


  “無咎,你意下如何?”


  “啊……便叫鬼芒,不……”


  無咎心不在焉來了一句,旋即醒悟過來。他從遠處收回眼光,舉起酒壺稍作示意,“呲溜”一口苦艾酒下肚,這才笑了笑:“如何行事,全憑前輩主張!”


  阿勝期待有個兩全之策,以便幫著眾人擺脫眼下的困境。他怔怔片刻,悶哼了聲:“哼,你說商議對策,而你的心思並不在此……”他極為不滿,卻又狐疑不解:“鬼芒,何為鬼芒?”


  “哦,我知道!”


  阿三急忙舉手示意,搶著分說:“鬼芒,便是師兄煉製的寶物,鬼神莫測,威力無窮呢。”他忽而心生好奇,賠笑道:“師兄,我親眼所見,好像是……”


  而他最後的兩個字尚未出口,便遭叱嗬:“多嘴——”


  無咎打斷阿三,對於所謂的鬼芒避而不提。而他也沒有否認,臉色笑意如舊。


  閉關數月,很是辛苦。他隻想歇息片刻,養養心神,並揣摩煉器的不足,與諸多感悟。雖然僅僅煉製成了一根鬼蛛的螯足,也就是剛剛命名的“鬼芒”,而對於煉器之道,卻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不敢說精於此道,或登堂入室,至少也漸漸嫻熟,漸漸的熟能生巧。既然如此,閑暇時分,不妨再次煉製幾枚陰木符,並嚐試蔽日符的煉製。累了倦了,便飲著酒,吹著海風,多舒坦啊。卻偏偏有著那麽一幫家夥,大煞風景而揮之不去。


  “無咎,問你話呢,你倒是給個痛快……”


  阿勝心煩難耐,話語中帶著牢騷。


  “我也想痛快,奈何……”


  無咎聳聳肩頭,欲言又止,而笑容中,卻多了一絲苦澀。曾經打了巴牛一頓,純屬機緣巧合。如今再也沒有了大坑的地利之便,遇到幾位人仙長老,隻能亡命而逃。


  “要不……”


  無咎飲了口酒,咂巴著嘴:“在此閉關個三年五載,修至金丹,嗯,到時候,我定當打得那幫家夥屁滾尿流。”


  “哎呀,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阿勝擺了擺手,教訓道:“你修至築基,已屬莫大的運氣,不敢好高騖遠,否則自毀前程!我且問你……”他坐直身子,鄭重又道:“我三人商議半日,難以決斷。眼下隻聽你一句話,究竟何去何從?”


  阿三也當有趣:“哈,師兄滿口胡言,你若結丹,我阿三便能成神!”


  眾所周知,築基高手,修至金丹者,極為艱難,即使有所僥幸,也要耗去十幾、數十年的光陰。如今卻有人為了對付玄武穀,聲稱要立地結丹,且隻須三年五載,聽起來更像是一種笑話。


  無咎斜眼睨著阿三,神色不善。


  阿三有過前車之鑒,慌忙挪動屁股往後躲閃。


  無咎並未踢屁股掐脖子,而是看向馮田,稍作沉吟,道:“依我之見,還是馮老弟所言在理!”


  馮老弟的意思,就是繼續前往金吒峰。


  而馮田突然得到認可,尤其是無咎師兄的認可,讓他頗感意外。詫異之餘,他不由得點頭致意。


  阿勝卻是歎了口氣:“唉,僅憑你我四人,如何對付玄武穀的眾多高手……”


  “但有阻擋,衝殺過去!”


  “你手段百出,自然沒有顧忌!”


  “哦,你是怕我不告而別?”


  “嗯……”


  “如此齷齪勾當,並非本人所擅長。而諸位卻是三番兩次背信棄義,又該怎講呢?”


  “這個……情有可原。而我阿勝發下誓言,斷無下回……”


  “百言百當,不如一踐!”


  “何解?”


  “哼,說出來的誓言,都是騙人的……”


  無咎收起酒壺,拂袖起身,悠悠踱了幾步,轉而佇立海邊而昂首遠眺。


  不知不覺已是天色黃昏,斜陽西垂時分。晚霞輝映之下,但見浪濤如血,火紅沸騰,海天壯觀……


  阿勝與馮田、阿三相繼起身。


  而方才的對話,依然讓阿勝耿耿於懷。他撓著胡須,尷尬自語:“誓言怎會騙人呢,要命的……”


  無咎沒有吭聲,兀自凝神遠眺。腳下海浪起伏,肩後長發飛揚,原本白皙清秀的麵龐,也被霞光映紅。一雙眸子,更是如同點燃激情而烈焰不熄。


  阿勝三人也被那壯觀的景色所打動,不由得默默遠望。一時海天入懷,各自心蕩神馳而渾然忘我。


  火紅的天地間,一座孤島之上,四道孤單的身影,便這麽久久佇立。


  當漸漸暮色四沉時分,浪濤聲中話語再起——


  “倘若玄武穀不肯放過你我,早晚尋來,與其四處躲避,何妨知難而上呢。”


  無咎似乎有了決斷,轉過身來:“不管此去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想走上一遭,也不枉部洲的蠻荒之行。你我相處一場,聚散是緣。既不能善始善終,但求好合好散。諸位,告辭了!”


  他沒有不告而別,而是當麵辭行。言下之意,他要獨闖金吒峰。


  而三位小夥伴詫異了。


  阿勝瞪大雙眼:“此話何意,倘若要分道揚鑣,又何必商議半日,你視我三人何在……”


  “哎呦,我的師兄,你怎能說出如此無情無義的話呢?”


  阿三更是跳腳大喊,怒聲譴責:“你與拋棄同門的萬吉長老,有何兩樣?不,你更卑鄙。萬吉長老悄悄離去,尚且有所顧忌。而你根本未將我三人放在眼裏……”


  馮田則是微微錯愕,忙道:“我一行九人,僅剩其四,倘若師兄離去,豈不讓人痛心。小弟我甘願隨行,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刀山火海又有何妨,算我一個!”


  “還有我呢,我阿三也不含糊啊!”


  “諸位,真的要隨我而去?”


  “那是當然!”


  “絕無虛言!”


  “我的師兄,大海為證哦!”


  “哼,少糊弄我,誰不知大海最為陰晴莫測!而我醜話說在前頭,此去變數多多,禍福難料,生死各安天命……”


  乙未年的二月,這日的傍晚時分。


  一片雲光,從海上緩緩升起,旋即掠過海麵,直奔夜色深處而去。


  閉關數月,一行繼續踏上征程。至於何去何從,道理明擺著。在擺脫玄武穀的追殺之前,唯有前往金吒峰的一條路。而之所以商議半日,還是各有猜忌。倘若四個人的想法不一致,難免節外生枝而自釀苦果,唯有齊心戮力,或能逢凶化吉。


  至於最終又怎樣,還是那句話,天曉得……


  ……


  七日之後,又是傍晚。


  從雲舟上俯瞰,大地似乎劈為兩半。一半黑暗重重,山林綿延,一半波光閃爍,浪濤起伏。


  海岸。


  而見到了海岸,也就是返回了部洲。


  有人提醒:“無咎,你我多加小心!”


  有人回應:“嗯,了然!”


  有人示意:“夜黑風高,正當趕路。何不一去萬裏,就此殺向金吒峰!”


  有人阻攔:“不可莽撞,且留意慢行!”


  “哼,還夜黑風高,你當做賊呢,金吒峰尚在數萬裏之外,你殺過去啊……”


  “哈,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咦,諸位快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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