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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人在異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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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一縷月光透過小窗灑在地上。


  借著清淡的月光,小屋內的情形一目了然。幾件農具堆在牆角,幾卷獸皮、獸骨掛在牆上。小屋的當間,則是有個小小的火塘,許是***暖的緣故,火塘並未點燃。挨著火塘,鋪著幾張獸皮縫製的褥子,上麵躺著阿熊,熟睡的鼾聲在小屋內輕輕回響。而無咎則是挨著阿熊躺在另一頭,兩眼默默看著窗外的夜色而毫無睡意。


  人們常說,前世今生。如今自己肉體再造,算不算是隔世重生而又活了一回?從阿熊他爹的口中得知,方箕村同樣以天幹地支紀年。恰逢庚寅五月,推算起來,玉山大戰,距今已過十年。也就是說,重塑肉體用去了整整十年的光陰。


  唉,上輩子好吃懶睡。驀然醒轉,猶自恍惚而前塵如夢!

  依稀仿佛,一個封閉的洞穴內,七道劍光久久盤旋,並相互融合而彼此一體。那是九星神劍,曆經九重天劫的淬煉,不再有蒼起的任何印記,隻為自己的精血神魂所化,並以十年的光陰,重塑肉體而得以新生……


  按理說,此乃煉形為炁之兆,本該成就飛仙境界,眼下卻修為全無,誰來為我解惑?


  依稀仿佛,玉山腳下,風雪呼號,電閃雷鳴,一劍射破天穹……


  既然結界已破,如今的神洲仙門又將如何?事後會不會惹怒域外的玉神殿,乃至於殃及祁老道與太虛等人?

  依稀仿佛,一對白衣的人兒,執手並肩,泛舟西泠,徜徉紅塵。如今時光荏苒,她的墳頭是否野花爛漫……


  “唉——”


  無咎想到此處,心緒煩亂,索性爬起身來,悄悄穿過堂屋,慢慢來到院中。


  小院不過四、五丈的方圓,四周圍著一圈石牆,還有幾株老樹歪斜在院前屋後。樹下、牆角,堆放著雜物以及石桌石凳。雖也簡陋,卻不失溫馨。這就是阿熊的家。


  阿熊他爹,叫阿山,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他娘叫阿釵,是個老實賢惠的山裏婦人。阿熊還有個弟弟,阿狼,七八歲的年紀,與爹娘住在東屋,西屋則是阿熊與客人睡覺歇宿的地方。


  無咎打量著靜靜的小院,轉身腳尖點地,一躍兩丈餘遠,輕輕落在過人高的院牆上。他抬眼遠眺,盤膝而坐。


  正如阿熊他爹的驚訝,自己雖然沒有修為,而渾身的力氣以及腳步的輕盈,還是要遠遠超出常人。福禍相依,或許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但有意外,至少多了幾分自保之力。


  不過,方箕村究竟位於何方,阿熊他爹也說不清楚。


  阿山隻是一個山裏漢子,最遠到過百裏外的瞰水鎮。若是想要弄清楚置身所在,有待日後慢慢打聽詢問。當務之急,還是找回修為要緊。


  無咎雙手掐訣,凝神吐納。


  月輝籠罩,山村靜謐……


  轉眼之間,十日過去。


  無咎要麽陪著阿熊上山砍柴,要麽陪著他父子在山裏狩獵。所謂的狩獵,無非設下陷阱捕捉一些野物。日久天長,他與阿熊一家人熟稔起來;便是遇到村裏的村民,也能寒暄幾句。尤其他的口音,漸漸與方箕村一般無二。再加上他吃穿隨意,性情溫和,喜歡說笑,渾似一個真正的山裏人。


  又一日的清晨,阿熊家的小院。


  樹下的石桌旁,坐著一家五口人。阿熊的娘,則是給大夥兒分舀稀粥。桌上還擺著醃製的肉幹,與一盤黝黑的麵餅。阿狼迫不及待抱起陶碗,連著鼻涕喝起了粥。而最後一碗尚未盛滿,便已被無咎謝絕。果不其然,又惹來阿熊爹娘的埋怨。


  “哎呀,正是長身子的年紀,多吃多喝才行啊!”


  “無咎,不是大叔說你,你啥都好,就是太見外,家裏不缺吃喝……”


  在阿山、阿釵的眼裏,無咎相貌年輕,與阿熊也是相差仿佛,理所當然成了子侄輩。


  而無咎從來不在意凡俗的稱呼,笑道:“我食量不大,有碗稀粥足矣!”


  他雖然回歸凡人,卻不再嗜好煙火之食。況且十年來不吃不喝,倒也安然無恙。不如省下幾口吃食,也算是報答阿熊一家的收留之情。於是他早晚兩頓飯,半碗稀粥了事。


  “無咎,我打聽了,百裏方圓之內,沒有風華穀這麽個地方。”


  “前後原委,我也懵懂。若有不便,我即日離去。”


  “瞎說哩,大叔我並非趕你,隻想幫你弄清楚災禍的由來,如若不然,你在我家住上一輩子也成!”


  “阿熊他爹說的是,權當阿熊多了一個大哥!”


  “阿爹、阿娘此話當真?我也不願無咎大哥離去……”


  無咎聲稱家住風華穀,至於如何來到此處,隻當是遇到賊人,或是妖怪,自己也是稀裏糊塗。誰料阿山為人厚道,秉性善良,始終在幫著打聽,卻又一無所獲。


  “我今日帶著山貨,前往瞰水鎮販賣。你與阿熊,不妨同行。”


  “好啊、好啊,我與無咎大哥同行……”


  阿山每隔兩三個月,都要前往瞰水鎮一趟。而如今販賣山貨之外,他還想幫著無咎打聽返家的路。瞰水鎮乃是往來集散之地,打聽到風華穀那個地方應該不難。


  無咎沒有拒絕阿山的好意,笑著答應下來。而他心中隱隱覺得,風華穀成為了一個遙遠的所在。


  一家人吃喝過罷,忙碌起來。無咎背著兩大捆獸皮,誰讓他力氣過人呢。阿熊與他爹阿山,各自背著草藥、山貨與幹糧。收拾妥當,走出小院。阿釵倚門相送,阿狼哭啼叫喊。與村裏鄉親打了招呼,三人離開方箕村穿山越嶺而去。


  大山之中,叢林蔽日。所幸阿山熟悉百裏方圓的山山水水,尚不至於迷失方向。他手裏拄著一根木根,頭前帶路。無咎與阿熊,則是隨後而行。


  “哥,你去過瞰水鎮嗎?我跟著阿爹去過兩回,可熱鬧啦!”


  “快瞧,那兒便是玄雀山,嘿嘿……”


  “我給你說啊,莫讓阿爹知曉。我十年前,曾見一道彩虹從天而降,眨眼落入飛雀嶺沒了,嘖嘖,不知是神仙下凡,還有精怪顯靈!”


  “知道仙人嗎?會飛。還有鬼怪樹精,吃人哩。我沒騙你,村裏老輩人都知道……”


  “我也想飛,飛出大山,飛到天上,嘿嘿……”


  阿熊難得出趟遠門,一路之上興致盎然,不停說著他的所見所聞,以及他心中的夢想。


  無咎則是含笑回應,眼光深處偶爾閃過一絲憂鬱。他生過死過,悲過喜過,早已不為外物所動,更不在乎能否回到天上。讓他放心不下的乃是神洲的現狀,以及祁散人等人的安危。如今十年過去,他急待獲悉真相。要知道神洲使叔亨被殺,域外必然不會罷休。故而,恢複修顯得更為緊迫。奈何暗中嚐試靜坐吐納,卻始終沒有半點收獲。


  行至午後時分,三人在山林中就地歇息。片刻之後,繼續趕路。直至暮色四沉,夜色下的山穀中有房舍聚集而燈火閃爍。


  瞰水鎮,百來戶人家。背山依水,四通八達,乃商賈販賣,以及南來北往的集散之地


  阿山帶著阿熊與無咎趕到鎮子,沒有入住客棧,而是在街道角落裏,找了處背風的所在安頓下來。爺倆整日趕路,很是疲憊,匆匆吃喝過罷,扯過獸皮蓋在身上便呼呼大睡。


  無咎則是借口方便,獨自順著街道四處溜達。


  眼前的小鎮,看著倒也尋常。商鋪客棧一應俱全,買賣也同樣使用金銀交易,唯有招牌酒旗上的字跡,乃是神洲早已棄用的一種古體。雖書寫不易,卻也不難認得。而街上的行人,則是形貌服飾各異。且金發、白發、紅發者居多,隆鼻凹目者比比皆是。與自己,或是與阿熊、阿山相貌相仿者,並不鮮見,卻行色匆匆,好似低人一等的模樣。


  無咎走到一家客棧的門前,駐足觀望。


  客棧的門匾上,應該刻著“瞰水客棧”的字樣。門前的台階上,則是站著幾個衣衫豔麗的女子,皆膚色白皙而妖媚異常,抬手舉足間散發著濃烈的異香。還有一位男子,倒是黑須黑發,卻充當著知客的差使,不時點頭哈腰迎來送往。


  無咎看著好奇,暗暗疑惑。


  那幾個女子雖也婀娜嬌豔,而眼珠子不是藍的,便是褐色,與神洲人氏大相徑庭。尤其散發的濃香中透著隱隱的異味,聞起來令人作嘔!

  便於此時,一道風聲“嗚嗚”而來。


  無咎沒有修為,卻聽覺敏銳,也就是說他的六感,依然遠遠超出常人。察覺有異,他轉身躲避。一道鞭子“唰”落下,竟將他的衣袖削去半邊。淩厲的力道,擦得肌膚火燒火燎。


  與之同時,有人罵道:“下賤的東西,還不滾開——”


  無咎急忙退開,三道人影大搖大擺而過。


  那是三個男子,皆二三十歲的光景。為首之人,紫發褐眼,身高臂長,手中揮舞著一道獸皮纏金的鞭子,很是驕橫而又不可一世的架勢。隨後的兩人,一個烏發褐眼,神情陰鷙,生人勿進的德行;一個黑發黑眸黃臉,則顯得溫順了許多。


  無咎的兩眼微微一縮,又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那幾個妖豔女子紛紛搶下台階,搔首弄姿,抬手相迎:“恭迎仙長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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