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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龍心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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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無咎從山洞中爬出來,已足足過去了兩個月。


  他換了身土黃色的長衫,麵帶金罩,眼光閃動,顯然已是養足了精神。


  回頭黑暗蒙蒙,前方晨色未明,淡淡霧靄之間,好大一片荒涼的山穀出現在視野中。而無論遠近,寸草不生,鳥獸無蹤,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這便是龍尾原?


  無咎眺望片刻,回頭看向身後,袍袖斜伸,右手輕輕一抖。青光閃現,不遠處的一塊方石猛然飛起。隨其手掌一抓,青光倏然收縮,頓時一聲悶響,那塊數百斤重的石頭竟在碾軋之下炸得粉碎。


  他又抬手輕招,山坡上的幾塊石頭相繼飛起,接著又“砰砰”作響,瞬間已將那用來藏身歇息的洞口給封死掩埋。少頃,一片青光去而複還,倏然化作一道青絲纏縛腕上。


  嘖嘖,莫道青絲繞指柔,斷金碎玉鬼見愁啊!

  無咎打量著手腕上青絲網,禁不住浮想聯翩。他袖袍一抖而抄手在後,隨即腳尖輕點,身形斜斜縱起,倏然已去十餘丈。眨眼之間,餘勢已盡,尚未下落,足下虛踏,逆勢而起,再去十餘丈,衣袂飄飛,大袖搖擺,頗具幾分怡然乘風的灑脫與迅疾。至少比起從前的躥起躥落,要順暢自如許多。


  而他去勢正急,身影突然消失,隻有一道微弱的清風劃過山坡,直奔下方的山穀悄然而去。


  須臾,山穀中多出一道人影,兀自足下懸空,前後張望,並如風擺荷柳般地搖晃著,咧嘴微笑不停。


  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要想全身走出蒼龍穀,並離開古劍山,不得不預備幾招防身保命的招數。如今耗時兩月,不僅青絲網嫻熟在手,隱身術隨意所欲,還潛心琢磨了禦風的訣竅,跑起路來更加快了。


  此外,禦劍之法有所提升,並記下了各種小法門的手印口訣,雖無暇熟悉,且待以後慢慢體悟揣摩。


  兩月的苦功沒有白費,這就叫未雨綢繆。


  蒼龍穀,我來了!


  ……


  穿過山穀,便是荒原。霧靄猶在,荒涼依然。


  三日過去,情景如舊。


  且沒有晝夜之分,渾如陰陽顛倒而叫人無所適從。


  無咎很想掘坑挖洞藏起來睡上一覺,倒也並非疲憊難支,而是習慣使然,如此沒日沒夜的趕路,難免覺著枯燥無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南山悠然,聽竹溪風醉,那才是逍遙安逸的人生境界,難道不是嗎?


  隻不過四周無山無陵,隻有成片的石脊在荒蕪中延伸著。那愁雲慘淡般的空曠與荒涼,一如萬物沉淪而乾坤不再。


  他嚐試著挖個地窖,而地基卻堅硬異常,隻得就此放棄而原地歇息,而尚未學著盤膝吐納,又慢慢歪斜下去,隨即變成了四肢展開的橫躺模樣。好在他酣睡之前,尚未忘記隱去身形。


  嗯,小憩片刻,且待夢中日升日落,途中的風景才不寂寞!

  翌日,沉寂的荒原上猛地跳起一道身影,未見異常,吞了顆辟穀丹,接著趕路……


  如此走走停停,半個月過去。遠處的天光,似乎漸漸明亮。仿佛朦朧已久的清晨,終於撤去陰霾而迎來了一道曙光。


  無咎腳下加快,去勢如飛。其無拘無束的身影,就像是一隻遷徙中的候鳥,雖奔波不休,卻又總是那麽的充滿期待。


  而當漫天霞紅籠罩頭頂的時候,竟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十來日。


  他在一截石崖上落下身形,抬頭眺望。


  天穹有盡,霞光無邊。


  此時,半邊天空像是燒著了,盡是熾烈映照的火紅。而古怪而又瑰麗的天光下,無數的峽穀石林之間竟然真的覆蓋了一層火焰。尤為詭異的是,那火焰天地之中竟有陣陣風雨變幻!

  如此水火輪回而又交融的情景,可謂天地奇觀!


  而這便是蒼龍穀的龍心澤?雖說已在圖簡中有所認知,而親臨實地還是叫人難以置信!

  無咎瞠目之際,回頭看向來處。


  隻見來時的龍尾原,依然晨光黯淡。另外一邊,則是霞光耀眼而水火莫測。


  一片天空,兩樣風景!


  無咎定定心神,稍事歇息,袖中的右手掐了一個法訣,身外隨即籠罩一層無形的靈力。還不放心,又摸出一張盔甲符拍在身上。護體靈力得到加持,雖還無形,卻如多了一層厚厚的甲殼,頓時讓人覺著踏實。他跳下石崖,帶著小心奔向前方的峽穀。


  須臾,焦灼的火焰迎麵撲來,卻被擋在一尺遠外,整個人安然無恙。


  他繼續往前。


  一片火焰過後,一陣風雨驟來。寒暑變化,全無征兆。水火交替,詭異莫測、


  如此這般,隻管穿行在峽穀之中。


  初始還隨著風雨烈焰的變化,感受著天地的迥異,當兩日過去,竟漸漸忽略,好似那突如其來的變幻,隻是一種幻覺,雖然處身其中,卻又相隔於千裏之外。


  第三日來臨,無咎停了下來。


  此處已是峽穀的盡頭,兩側山峰千丈而迥然有別。左側的山峰猶然赤焰滾滾,熾烈逼人;而右側的山峰則是風雨籠罩,寒意陣陣。獨自佇立在十數裏寬的穀口當央,就如同遊離於水火的邊緣,好像置身度外,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天地陰陽的變化與輪轉。


  他摸出一粒辟穀丹扔進嘴裏,低頭看向腳下。所在的穀地,平坦寬闊,渾如戈壁,而荒涼之上又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離地三寸踏在其上,或冷或熱中,似乎有熟悉的氣機氤氳而生。他已是見怪不怪,聳聳肩頭繼續往前。此時他的身外,隻有一層護體的靈力。一張盔甲符的法力,隻能支撐半個時辰。僅有的幾張護身符,早已被用個幹淨。而當一心趕路,竟也忽略了那水火的詭異……


  一個時辰之後,平坦的穀地忽而從中折斷,便好似平地陷出一個大坑,乍然出現的蒼茫與虛無,叫人猝不及防,而又莫名所以。


  無咎神色詫異,放緩腳步,一邊抬頭四望,一邊慢慢走向那大坑的邊緣。


  去路中斷,渾如刀切。便是左右兩邊的山峰,也好像被劈掉了一半而頗顯突兀。就此望去,一個百裏方圓的巨坑靜靜橫躺在火紅的天光下。而其中竟有兩個大湖,將百餘丈深的巨坑左右分開。且大湖一青一紅,看起來顏色不同。青者煙雨蒙蒙,紅者火焰蒸騰。兩湖之間,則有一條窄窄的小道,溝通左右,分擔陰陽,再彎彎曲曲著穿過巨坑而通向遠處。


  噫!蒼龍穀內名堂多!


  眼前的巨坑,莫非就是龍心澤的腹地所在?隻須循著其中的那條小道,便可抵達蒼龍穀的龍心澤?


  若真如此,行程倒也順利。但願一一穿過蒼龍穀的七層天地,及早擺脫這段冒名頂替的仙門生涯。


  而岸壁陡峭,深井一般。陡峭的石壁上,卻有飛劍的鑿痕。或為修士攀援而下的途徑,不然坑底何來一群人影?

  無咎靠近巨坑的邊緣,伸頭往下打量。


  坑底的角落裏,竟然聚集著二三十位古劍山的修士,有男有女,有坐有立,或是等待,或是遲疑,叫人一時弄不清緣由。不過,其中好像沒有柳兒與他的黃奇師兄。


  無咎查看片刻,左右徘徊。


  百丈深呢,倘若失足豈不摔死?


  想要接著趕路,舍此一途別無他法。何況有前車之鑒,我為何不能嚐試一二!

  他遲疑片刻,見下方有攀援依附的地方,暗暗咬了咬牙,抬腳往下跳去。飄落之際,伸手抓向岸壁凸起的岩石以穩住身形。待墜勢稍緩,再行繼續。三番五次,愈發嫻熟。起初丈餘,再又兩三丈,最後急墜直下,輕盈而又飄然。不消須臾,落入坑底。他兩腳著地,抬頭長舒了口氣。


  雖說平地生風跑得快,而腳下沒根心發慌。即便是飛,也要有所憑借才踏實。


  嗯,我本凡人。


  所謂的攀援走壁,也不過如此呀!


  無咎暗自嘀咕一番,轉而往前。


  離得近了,那兩個大湖的情形一目了然。左側是水,煙雨飄搖;右側是火,烈焰衝天。其邊緣有塊數十丈的空地,則成了一片逼仄的暫歇之地。


  那二、三十位修士猶在坐立觀望,對於無咎的到來熟視無睹。顯然眾人的關注並非身後,而是那兩個詭異莫測的大湖。


  無咎慢慢湊到兩個修士的身旁,好奇問道:“何故滯留於此?”


  “哼!前方凶險……啊、你……”


  “這位師兄,你認錯人了……”


  一句很隨意的問話,竟惹來莫名的驚慌。


  無咎呲牙一樂,衝著近前那兩個不知所措的修士笑道:“王弼師兄、陸誌師兄,別來無恙否……”


  兩個修士,均戴著麵罩,而服飾裝扮,分明就是之前獨自逃離的王弼與陸誌。二人見無咎換了衣衫,沒有在意,而話語聲卻是熟悉。其心虛之下,便要躲閃,誰料卻被對方一言道破了身份,頓時僵在原地而尷尬不已。


  “原來是何師兄,你……怎會來到此處?”


  “是啊!想不到那四位師兄手下留情,真是好運氣……”


  無咎搖了搖頭,輕描淡寫道:“那四位師兄自知罪孽深重,已墜入輪回再造來世!”


  王弼與陸誌駭然失聲——


  “啊……都死了……”


  “以一敵四?師兄您……”


  無咎的眼光掠過麵前的二人看向四方,嘴角含笑道:“尚不知此情此景,有何見教?”


  王弼與陸誌麵麵相覷,才要出聲應答,前方的湖麵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的嘶吼,隨之大地震動而驚呼聲四起。兩人顧不得多說,急忙扭頭張望。


  無咎凝神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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