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何去何從
錦雀背著一大包衣裳悄悄出了賈母的院子，後頭還跟著個賈環。這一男一女兩個人專挑人跡稀少的黑暗處，悄悄地就出了西院兒拐進了東院兒。
一路上也無人盤查，這一夜賈府中的下人喝酒的喝酒、賭錢的賭錢，還有那些個走親竄友的、看戲的，竟然是人人都在忙碌，誰還管他們兩個。
因此這一路暢通無阻，不一會兒功夫就回到了暢春園，賈琮還沒睡呢，正在蠟燭底下愁眉苦臉不知想些個什麽。
賈環一見他便叫道：“琮哥兒，今夜府裏好熱鬧，你一個人悶在這裏做什麽，不如和我耍去？”
賈琮一聽搖頭不迭：“不去，不去，我渾身難受，一步也不想走，且又剛剛吃了藥，渾身汗津津的，出去再叫風撲了，不去，不去！”
賈環再三央求慫恿，賈琮隻是搖頭。那賈環也隻好偃旗息鼓，坐在賈琮對麵胡扯了一通。他能有什麽正經事兒說，無非是說今日見到誰家的小姐美貌，誰家的丫鬟好看等等。
但說來說去今日來的這些個京城官宦家的小姐還不如自己家的丫鬟好看，更不用提能喝賈府一眾小姐相比了。
這賈環每日想的隻是個林黛玉，天下能及林黛玉的又有幾人？
因此，他胡亂說了幾句也就覺得沒意思，不再提了。他見賈琮始終是打不起精神來，往往他說了七八句，也不見賈琮答上一句，心裏更覺無趣，隻得起身道：“我瞧著你今晚上也沒什麽力氣逛了，那我就自去耍了，你早點兒歇著吧。”
賈琮有氣無力道：“好，你慢著些，瞧天黑再摔了。逛一會子就趕緊家去吧，看再叫你娘罵你……”
賈環答應著轉身出去了。錦雀一直送他出去，又給他點了一盞玻璃燈籠，瞧著他提燈走遠了這才翻身閂好院門回來了。
她一進屋就瞧見賈琮還是托著腮坐在燈底下發愣，錦雀便忙問道：“怎麽，你覺得哪裏不好，不行我就去回老太太一聲兒，給你找個大夫瞧瞧？”
賈琮抬眼瞧著錦雀，見這小丫頭站在燈影兒下頭，滿臉都是擔憂地瞧著自己，忙就笑道：“沒事兒，我沒事兒，也沒哪裏不好，就是覺得心裏沒意思。”
錦雀聽了忙就湊近仔細瞧了瞧，見他臉色如常，眉黑唇紅的，兩個大眼在燈底下越發顯得亮晶晶的，再伸手摸了摸身上些許有些汗意卻也不算熱，這才放下心啦。
可再瞧見賈琮那兩道秀挺的眉毛緊鎖，不由得便問道：“如今還有什麽不好的，你怎麽一天都皺著眉頭，看著小老頭兒一樣的。”
賈琮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這小丫頭子喜氣瑩瑩，眉梢眼角皆是喜意，不由得便問道：“瞧你這麽高興的，可是老太太給了你什麽好處不成？”
錦雀一聽便把方才的事兒說了一遍。賈琮聽了便點頭：“是了，老太太對我真是不錯，那個王熙鳳你以後少去找她，缺什麽咱們不會自己拿錢去買？”
錦雀一聽便皺眉想說話，可轉念一想說了也是白說，隨即便點了點頭。賈琮便又道：“白和那種人生什麽氣呢，天色也晚了，咱們兩個熄燈歇了吧，有什麽事兒明日再說。”
錦雀聽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當即便紅了臉，“啐”了他一口，少不得又幫著鋪床伺候他睡下，自己卻依舊是去外間躺下，吹熄了燈後又不放心，複又穿衣起來掌燈摸了摸賈琮身上不熱，這才囑咐了兩句出去了。
賈琮本還想著再逗她幾句，可這一日他心裏始終在琢磨北靜王今日說的話，一時也沒了心思。見這丫頭出去吹燈躺下了，他卻在黑黢黢的屋子裏怎麽也睡不著。
三年，還有三年的時間，顯赫近百年的賈氏一族就要風流雲散，落得個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再無史據可查，後世恐怕再不知道世上曾經有過賈氏的存在。
賈氏一族的男丁或許是罪有應得，可那些個女孩兒們呢，以賈元春為首，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還有薛寶釵、林黛玉、史湘雲、妙玉……這一眾千金小姐又犯了什麽罪，她們也要跟著或是流離失所或是香消玉殞……
更不要說那些個丫鬟們了，沒有一個女子是有好結果的。
即便他不關心她們，他自己呢，錦雀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到時候他的下場也是連坐獲刑，去極邊遠的北疆去受盡苦楚，永世不得返回。
賈琮越想越是心驚，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他一夜翻來覆去不曾睡著，頭疼欲裂，不知不覺就聽見耳邊似乎傳來雞啼聲，探起身子望窗外看卻見外頭還是一片漆黑。再不一刻功夫就聽外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估摸著是錦雀那丫頭起床了。
賈琮急忙又倒下裝睡，怕她擔心。不一時就聽見外頭床鋪聲響，緊接著就聽見錦雀打火鐮子點燈。隨即就聽見貓兒走路似的輕巧聲音傳來，一團幽暗的黃光照了進來，恐怕是這丫頭進來了。
賈琮忙又閉上了眼睛裝睡。腳步聲越來越近，脖頸額頭突然一陣冰涼，想來是這丫頭在摸他，看他還熱不熱。
“這一身的汗，倒是不算熱……”
耳聽得錦雀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便扭身悄然出去了，賈琮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外頭又傳來細不可聞的開門關門聲，想必是錦雀出去做飯去了。
他這才敢翻了個身，深深歎了口氣，眼睛盯著漆黑一片的窗戶，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
再過三年當今的皇上就要動手收拾賈府了。
或許還用不了三年呢……
我該怎麽辦啊，頭好痛啊。
賈琮一點兒也抓不住頭緒，窗戶上卻慢慢亮了，有極暗淡的微光悄悄照在窗戶上，那絲絲縷縷的微光越來越密集、越來越亮堂，不知何時竟然就全亮了，屋子裏一片通明，賈琮卻睡著了。
錦雀做好了早飯進來的時候，他睡得正香，輕輕打著呼嚕u，嘴角還有細細一絲口水流出，被陽光一照更顯晶瑩剔透。
錦雀悄悄站在一邊兒不知道看了多久，越看越癡，心裏忍不住在想：我家少爺如此俊美，日後不知是誰家的小姐能有福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