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老爹不讀書
賈琮憂心忡忡，一路慢吞吞終於來到賈赦的門前。
回廊下站著兩個俏麗的小丫鬟，一見賈琮都笑眯眯說道：“這可不是來了，老爺都等得急了呢。”
賈琮忙和兩個丫鬟問了好，叫了聲姐姐，二人便小聲兒笑道：“琮少爺如今越發有禮了，人品也出脫得這麽俊俏，難怪老爺越來越看重。隻是一點，往後少爺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姐妹。”
賈琮忙笑嘻嘻點點頭，笑道：“好，等我日後封王封爵了，一定給兩位姐姐尋個狀元郎做女婿……”
他話未閉，兩人便笑得彎腰，伸手點了點他額頭，笑道：“少爺最會哄人，到時候別忘記了就是。還不快進去，小心老爺急眼了又賞你一頓棍子！”
賈琮這才慌忙掀開簾子進了屋。他這一進去猛然便見秋桐扭身從裏間走出來，神色慌張，雙頰紅潤，頭發微微有些亂。他隻作不見，低聲問道：“父親在裏麵呢？”
秋桐臉一紅，扭頭對著裏間努努嘴，低聲道：“可不是在呢，等你半天了，還不快進去！”
賈琮當下低著腦袋走進裏間，卻見賈赦正在榻上歪著呢。他急忙彎腰行禮，乖乖說道：“琮兒見過父親，父親今日可爽利了？我聽太太說起父親這兩日頭疼，可見好了沒有？”
賈赦一見賈琮舉止言談間彬彬有禮，更見他穿著自己賞的好衣裳，襯得他品貌不凡，心裏不由得歡喜，當下便笑道：“好，很好，為父這些年不留意，沒想到你竟能出息成這個樣子，很好！”
賈琮忙又行禮道：“有老爺的模子在呢，琮兒自然錯不了的，這都是老爺的功勞……”
賈赦聽得哈哈大笑，說道：“話糙理不糙。你這小子雖然開口就叫人高興。不像寶玉那樣兒日日咬文嚼字，聽得人頭疼！我問你，你現在讀的什麽書？”
賈琮一聽他這一世的親爹居然親自過我他讀書的事情，心裏極度震撼：
一來，賈赦自己就不愛讀書。雖說他也有書房，裏麵好像也有不少書，可那都是他裝樣子哄人的。他老人家身邊鶯鶯燕燕圍攏著一大群美人，他哪兒來的力氣讀書？
二來，他賈琮更加不愛讀書。一是天生和書本有仇，再則他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有閑心讀書識字？
因此，賈赦這一問讀書的事情，就巧舌如簧、口燦蓮花的賈琮也徹底傻了眼，他長大了嘴，眼睛瞪得銅鈴般大，看親爹賈赦如同看怪物一般。
讀書？
讀書？
讀書？
賈赦老爺，您別逗了，讀什麽書？
眼前的賈赦親爹，居然能過問自己兒子讀書的事情，那可真是石破天驚啊！
眼看著賈琮目瞪口呆，一副張口結舌的傻樣兒，頓時更是樂得哈哈大笑，隻聽他大笑道：“怎麽，你居然未曾好好讀過書麽？”
賈琮一陣腹誹後隻得老老實實回答：“回老爺的話，兒子笨拙，雖然數次痛下決心要好好讀書，也曾立誓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沒奈何兒子和書本真的是犯克，隻要一碰見書，轉眼就能睡著了……”
他期期艾艾，小心謹慎地回複，一麵說一麵緊盯著賈赦的臉色，生怕哪一句就惹惱了這位親爹，一棒子呼過來。
可叫賈琮放心的是，他每多說一句，賈赦的臉色就多一份歡愉，到最後這位大老爺滿臉歡暢，笑聲能把房頂兒給掀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賈赦的種，你和為父當年一模一樣。從古到今，為父最討厭那些個寫書讀書的，酸臭滿篇，好好的話不好好說，非要七扭八拐，弄得人頭疼！”
“真的？爹爹當年也是這樣？爹爹說得可是真的？”
賈琮爆喜，興奮得手舞足蹈，忍不住跳過去抱住賈赦，對著他那張老臉就是一頓狂啃：“這麽說，爹爹是不會逼孩兒苦讀的了，爹爹真好……”
賈赦冷不防被賈琮這麽一親，登時渾身一僵，心裏隨即感覺溫暖異常：雖說他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上有大兒子賈璉，又有長女迎春，但這兩個孩子每每見了自己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畏畏縮縮、戰戰兢兢，他何時體驗過被人親昵？
賈赦先時是驚愕，隨即心中溫暖，再後來竟然就不好意思起來。他慌忙一把推開賈琮，故意板著臉訓斥道：“你這臭小子，瘋了怎地，怎麽就敢和為父如此舉動，看我不一頓好棍子給你！”
他話雖如此說，但眼中的驚喜和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賈琮是個人精，最會察言觀色的，怎麽可能看不出賈赦老爹的喜歡？
他抱著賈赦兀自不肯撒手，又狠狠啃了兩口，這才意猶未盡地鬆開雙手，後退兩步，笑嘻嘻瞧著他老爹說道：“爹爹，沒想到你一句話就說到孩兒心裏去了。孩兒這些年沒日沒夜都在擔心，恐怕因為自己求曲不到功名叫爹爹失望。誰曾想爹爹也不喜讀書，孩兒一時實在是高興得忍不住，這才舉止癲狂，爹爹可別怪我，更不要拿大棒子打我……”
賈赦聽他這一番辯駁，當下也忍不住一樂，笑罵道：“放屁，誰說爹爹不喜歡讀書？爹爹最喜歡讀書，你沒見我書房裏頭放了多少書？實在是那些個書不喜歡爹爹，怎麽讀也讀不懂而已，和你這天生不喜讀書有天壤之別！”
賈琮聽了笑嘻嘻說道：“是，爹爹說得對，您和我自然是不一樣的了。孩兒是不喜歡讀書，爹爹卻是書不喜歡爹爹！”
他一言未閉，賈赦登時又氣又笑，罵道：“放屁，這個屁放得……也有些道理……”
賈琮笑而不語，賈赦不由盯著他滿眼都是喜歡，忖度了半日方笑道：“臭小子，我也不管你是真不喜歡讀書也好，還是假意喜歡讀書也罷，好歹你給我裝裝樣子也行，好叫我在人麵前也能抬起頭來。你沒見你那個酸腐的二叔，成天領著一群騷人墨客四處顯擺，倒好像他有多大學問似的。還有那個寶玉，傳得全京城都知道他那些個歪詩作得好……”
賈琮越聽越不對勁，剛才不是還說什麽不喜歡讀書也沒什麽嗎，怎麽突然話風就變了，這是要趕鴨子上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