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踏入虛無心已皆空
龍聽淵剛來訪溪雨軒,就見“小姑娘”嘴裏鼓鼓的咀嚼著東西,然後兩眼呆懵地望著他。
然後“小姑娘”手拿著雞腿對著他看,彎著一對笑眼,表情天真,“哥們,來一口不?”
龍聽淵沒有應“她”,而是看到了桌上的兩大壇酒,一貫清冷的麵容上頓顯出薄怒,“她”居然喝酒了?
接下來“小姑娘”剛想掀開酒布,結果一隻大掌覆在了“她”手背,頭頂傳來清冷的聲音,“已經夠了,不準喝。”
“她”眯著一隻眼抬頭望他,“吾酒量很好,你擔心個啥?”
堂堂淵王府,還在意這點禦酒,不至於。
這樣想著,“她”又理所當然地抱起酒壺,不讓龍聽淵搶去。
龍聽淵:“……”
其實“小姑娘”再者之前,已經連灌下一壇酒,醉得神誌不清了。
沒想到這淵王府從西域進貢的酒後勁還挺足,好樣的,符合他的胃口。
龍聽淵記得非常清楚,符淅分明是從不沾酒的。
有次大宴,她破例為自己擋酒,最後還沒喝幾口,就已醉得不省人事,自此以後,再不碰酒。可一旦涉及有關他的事,她總會第一個出頭,盡管有無數的不願意和條件不允許,她還是會心甘情願為自己擋下所有荊棘。她曾對自己說,哪怕是,能融入你生活的一點點也好。
回過神來,“小姑娘”已經偷偷給自己斟上一杯酒,瑩白玉指輕捏著酒杯,晃了晃,還叨念著什麽,“葡萄美酒夜光杯,後麵是啥來著呢?”
龍聽淵瞧著她,輕笑,欲飲琵琶馬上催?
小丫頭是要出門征戰了嗎?
男子不容拒絕地沒收了“小姑娘”的酒,不管“她”怎麽抗議打鬧,都無濟於事。
結果“小姑娘”緊抓著自己的袖子,梨花帶雨著痛哭呐喊,“幹啥呀,自己不喝,還不讓別人喝,這還不讓活了都。”
假扮符淅的某鳥心痛極了,突然覺得,還是自家主人符淅好。隻要是他出去玩,符淅那丫頭從來都不管,反正闖了禍也是他擔,她放心得很,最好吃個痛快,別回來煩她才好。
就是因為彼此鐵打的信任,他們才會相處得自由自在。
某鳥早看龍聽淵這副正氣凜然的樣貌不爽了,不讓爺喝酒,那爺讓你喝個夠,行不?
他才不是符淅那樣的小女孩,爺們嘛,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在神界甭提多瀟灑了,所有下仙端著盤子,從腳趾頭到手心地伺候他。
“符淅”擼起袖子,跟爺比武力,比法術,龍小樣兒還嫩了點,天道之子又怎樣?
他們又不受天道管轄。
此時的某鳥早把要假扮主人,不能露餡的交代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懶洋洋地道了聲,“慢著。”
龍聽淵不知“她”要作何,眼瞧著“小姑娘”氣勢洶洶地湊過來,兩隻小手抓著他手中的酒壇,勢不鬆手的樣子盯著他。
龍聽淵開口,“烈酒傷身,你有何心事,可以與我講。”
烈酒傷身?
吾千杯不倒的好伐?
“小姑娘”故作慘狀,小小的腦袋直接趴在人家腿上,大聲嗚咽,“聽淵哥哥,人家心事有好多哇,你多與我講講好嗎?”
龍聽淵淡淡應了聲,“好。”
後來“小姑娘”又雙叒叕地湊近他懷裏,笑嘻嘻道:“講呀?”
請開始你的故事。
爺聽著。
龍聽淵忽然意識到那語句的意思,都被“她”給前後顛倒了。
所以不是“她”吐露心聲給自己,而是要自己吐露心聲給“她”?
都喝醉了,腦袋還這麽鬼靈精?
……
他的故事嗎?
龍聽淵陷入了很深的回憶,那些早已忘記的畫麵,不在乎的情誼,又猶如密雨散入心中。
他已經好久沒有心情起伏了,原因在於那顆心本就是死的,上麵有千萬條鎖鏈束縛著,無法解開,也不願任何人解開。
自出生以來,他便是青龍皇室後裔的絕世天才,是龍漸消與巫紫清的兒子,天賦造詣乃大陸最強者,身負神荒血脈,被世人視為未來的救世主。直到有一日,才無意間得知,原來自己從小被當做仙家兵器培養,沒有自由,沒有選擇,沒有向往。
踏入了虛無宗後,我心皆已虛空。
虛無宗曾賜寶劍給他,那是一柄號稱“乾坤一劍”,上麵刻有“虛無”二字,全身通透如霜雪,良工谘嗟歎奇絕的鎮門寶劍。當時他抱著為天下蒼生之心,手持仙劍,染盡鮮血之後,才驚知,這把劍有著結命之意。
凍者之心,結我之生,用此劍者,無情,束命。
難怪自虛無宗成立以來,無人用過那柄寶劍,並不是因為劍會選主,那是把傀儡劍,宗門需要的隻是劍下載體,代替他們成就大業。
待他們成就大業之時,自己就是劍下亡魂之日。
想來諷刺,修仙之人皆為長壽,卻吝嗇於持劍減壽。
可笑,可歎。
他銷毀了那柄劍,沒有任何理由,甘願受罰,被仙家宗門用鎖鏈縛在禁地山脈的一塊岩石上,並遭受凶獸淩遲啃食,這份痛苦持續了整整三年,再痛,也抵不上信仰所毀的悲痛。
他外附神之劍靈,從小的信仰就是練劍,仗劍守護萬物蒼生。
後來,丟掉了劍,再不使劍。
人人豔羨拜入宗門,得道成仙,萬眾敬仰。
人人不知進入宗門,成仙成魔,一念之間。
黑白險惡,是非眾多,天地之下皆為相似。
龍聽淵眼神專注地放在了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身上,他輕笑,這樣的他,即便擁有了什麽,對他人而言,又究竟是福,是禍呢?
要麽,推向天邊;
要麽,拽入深淵。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以為“她”快睡著了,結果“小姑娘”隻是換了個邊兒,換半張臉,繼續趴在他腿上,迷迷糊糊道:“想好了沒?快跟吾講講,你的光輝事跡。”
光輝事跡?
龍聽淵目光沉著,“什麽時候還自稱起‘吾’了?”
眯著半眼的“小姑娘”莫名打了個飽嗝,“稱‘吾’多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