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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4章 人傻,錢多,速來i

  平穩的客船沿著運河南下,這一段原本就是楚河漢界的鴻溝,稍稍修繕疏通後,現在已經是北齊境內不可忽視的運輸大動脈。


  “這次,我們去淮南做什麽?”


  鄭元德有些疑惑的問坐在自己對麵的鄭敏敏。他看到自己妹妹穿著小廝的寬鬆灰色布衣,頭發也紮成了男子的發髻,臉上不施粉黛。


  安安靜靜在那裏坐著,簡直就跟寒門的書童一個德行。對方隻是坐在那裏,存在感就異常的低,若不是此時船艙裏隻有他們兄妹二人,鄭元德簡直不敢相信此處還有一個人!


  “到時候你聽我安排便是,本色出演即可。”


  鄭敏敏平靜的說道,隻是這種淡然的態度,讓鄭元德有點恐慌。不是擔心淮南會遇到麻煩,而是覺得他現在已經完全看不透自己的嫡親同胞妹妹在想什麽了。


  “高都督有什麽吩咐麽?我們後麵是不是有大軍隨後就到?這次去淮南遇到麻煩怎麽辦?”


  鄭元德拋出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鄭敏敏看都不看他一眼,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昨天晚上高伯逸耳提麵命的話。


  “揚州的期貨交易所,是我很早的時候,留下的一個暗子。你去了以後,首先跟楊愔見麵,讓他全力配合你。”


  當時,高伯逸就是這麽說的。


  然後當鄭敏敏問起揚州那塊的時候,高伯逸好好的給她解釋了一番。


  有句話叫天時地利人和。揚州處於北齊與南陳交界的前線,河道發達,乃是不可多得的水路陸路交通樞紐,此乃地利。


  兩國關係處於平穩期,此乃天時。


  這就是做買賣的關鍵。


  至於人和,那就是當初高伯逸建議高洋在這裏設立的河泊司跟期貨交易所了。


  古代沒有電話,沒有手機,沒有飛機火車,交通受到很大限製,因此也會產生所謂的“信息差”。很多奸商,沒什麽本事,就是靠著這一點點的信息差,來賺黑心錢。


  而期貨交易所的設立,將這一點信息差給抹平了。最開始的時候,是這裏有倉儲,又能掛牌亮價格,把所有的事情都做透明了。


  以至於到後來已經成為了製度。北齊官府規定,兩淮地區大宗貨物交易,必須在南河泊司簽訂合約,至於如何交割,那是兩邊自己的事情!

  這個過程當中,官府會收稅,也會保證合約的有效性。


  當然,以前的時候,大家都不在乎這點稅,因為在別處交易,關鍵的信息差沒辦法保證,極有可能吃暗虧。


  然而,現在很多淮南世家這些年腰包鼓了,翅膀硬了,就想跟北齊中樞要點好處。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猛然發現,期貨交易所,不僅僅是在提供便利,也給他們脖子上套了一道枷鎖!

  要賣糧食給糧食,不能私下授受,必須來這裏簽約,然後被官府掌控信息。如果私下交易,被抓到以後,交易貨物會被沒收充公,還有一筆數額很大的罰款等著你。


  當然,也可以玩陰陽合同,隻要不被抓到就行。


  正因為有這個“封印”在,高伯逸才會讓鄭敏敏帶著鄭元德下淮南,在期貨交易所,跟那些淮南世家決戰!


  某些人既然喜歡操縱市場,那就用市場的辦法,來解決這些人!

  “放心,所有的事情,高都督都已經安排好了。”


  鄭敏敏突然鎮定的說了一句。


  “我們手無寸鐵,你跟我說沒事……我連一隻雞都打不過的。”


  鄭元德沒好氣的說道。


  “我們不是去跟別人打架的。算了,我跟你說說,你第一步要去做什麽事情吧。”


  鄭敏敏從袖口裏拿出幾張用銀箔鑲嵌邊緣的“豪華紙張”,遞給鄭元德說道:“這是大齊開發銀行的飛錢。每一張,都能在鄴城取一千匹棉布。”


  這麽多?

  鄭元德微微吃了一驚,看樣子,鄭敏敏袖口裏的,貌似隻是一點“樣品”而已。從對方那隨意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她根本就不當回事。


  “我這裏還有很多,不過這些是你第一次用的。”


  鄭元德將飛錢收好,正色道:“我要去做什麽?”


  “去找跟鄭氏相熟的世家,然後跟他們那邊能說得上話的人說,今年他們要收割的麥子,我們都要了。這些錢是定金,你讓他們簽一份合約,說將所有的麥子賣給我們。


  在交割之前,我們做什麽,他們不要過問。


  同時再簽一份補充合約,上麵就寫,等交割以後,我們再還給他們等量的麥子。定金不取回。”


  不取回?拿肉包子打狗?交割以後再還回等量的?

  鄭元德覺得鄭敏敏真是腦子不正常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


  “第一份合約,是我們用來呼風喚雨的東西,至於第二份,你就當是使喚野狗,丟了根骨頭吧。”


  簽一份合約,說把糧食交割給他們,就能拿到不少市麵上緊缺的棉布……這種好事,會有人不做麽?

  鄭元德看了鄭敏敏一眼,發現自己這位妹妹的眼神,有點攝人心魄,跟以往軟綿綿的那副模樣完全不同,他這才確定。


  或許高伯逸真的沒有把她怎麽樣,她也還是完璧之身。


  然而,除了這具皮囊以外,鄭敏敏整個人從內到外都被高伯逸給“汙染”了,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是自己以前那個有點柔弱又沒主見的妹妹了。


  她已經被高伯逸換了頭。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吧。”


  鄭元德歎了口氣說道。


  他完全不知道,這一次去淮南,會給這裏留下多大的陰影,以至於幾十年後,某些人在聽到“鄭元德”三個字以後,就不自覺的將其聯係到“扮豬吃老虎”上麵。


  ……


  離秋收並不久遠,坐鎮蒲阪的宇文憲,就收到了長安皇宮發來的聖旨。


  皇帝宇文邕將於今年秋季大婚,迎娶突厥公主阿史那阿依。至於這個阿史那阿依是何許人也,聖旨裏也沒說。


  聖旨命宇文憲回京述職,順便參加皇帝大婚。


  在聽到了阿史那阿依這個名字後,宇文憲的心徹底的沉到穀底。因為當年娶了阿史那玉茲,宇文憲特意的學習過突厥語。


  阿依這個名字,就有月光之意。


  玉茲更是有皎潔之月的意思。


  二者之間,聯係非常緊密。


  很難相信,木杆可汗會沒事給自己幾個女兒都起名字跟月亮有關。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阿史那阿依,就是阿史那玉茲!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有時候宇文憲也會這樣安慰自己,但是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阿史那玉茲或許對他有過真情,然而,也就如同清晨的露珠一樣。


  美好當然是很美好的,隻是太陽一曬之後,就會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可奈何花落去!

  “你說,我當初會不會做錯了呢?”


  宇文憲輕歎一聲,詢問石桌對麵正在愣神的劉休征道。


  “如果突厥公主還在,而且你又在襄陽力挽狂瀾。等回到長安,陛下豈能容你?隻怕你現在就已經是塚中枯骨了。”


  劉休征略有些惋惜的說道。


  當初,宇文邕僅以身免的回到關中,若是宇文憲帶著大軍返回,你讓宇文邕怎麽想?

  他會怕啊!他會覺得自己根本就坐不穩皇位了,更不要說宇文憲還能得到突厥可汗的鼎力支持!試問誰頂得住?


  多虧阿史那玉茲是“死了”,要是還活著,隻怕回到長安以後,也會莫名其妙的“偶感風寒”而死!


  要不然,宇文邕晚上睡覺都睡不著!

  比起這些來,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殿下,真要回長安麽?”


  劉休征憂心忡忡的問道。


  不回去那是絕對不行的,不要說皇帝大婚,就說宇文憲今年過年沒有回京述職,現在就已然是有些過分了。


  要是再不回去,等宇文邕大婚完,就能直接帶兵討伐蒲阪城的宇文憲了!

  “放心,去去就回來,沒事。皇兄也是清楚的,現在周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他是明白人,不會做傻事的。”


  宇文憲平靜的說道。


  人生或許很苦,但這就是生活,如果沒遇到那就盡量避免,遇到了,則坦然接受,因為再怎麽折騰也是無用。


  “但願如此吧。”


  劉休征總覺得,宇文憲這次回去,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


  “鄭公子,這邊請,這邊請,在下已經在得月樓備下薄酒,還請務必賞光!”


  淮南,揚州的一處大別院裏,當地大戶周氏的族長,親自將鄭元德送到門口,極為客套的說道。備下薄酒是真的,但是請鄭元德去吃酒,不過是說說而已罷了。


  如果鄭元德還有那麽一點點情商,就不會去得月樓赴宴。


  果不其然,鄭元德臉上堆著笑容,對周氏族長拱手道:“在下不是商人,不過也信奉有錢大家一起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待貨物交割的那一天,再與周族長把酒言歡,可好?”


  鄭元德意氣風發的說道。


  “好說好說!鄭公子慢走,要是在揚州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老朽。”


  周氏族長臉上也是堆著笑容,仿佛和鄭元德多年好友一樣。事實上,他們今天才上第一次見麵。


  等鄭元德瀟灑離去之後,周氏族長那長滿皺紋的臉上,才出現了極為不屑的表情。


  “滎陽鄭氏啊,真的沒落了。竟然派一個得罪了上司,又不想在家務農的紈絝子弟來行商,嘿,他以為就自己一人聰明呢,別人都是傻子。”


  鄭元德今日以晚輩的身份拜訪周氏族長,因為鄭元德的父親鄭述祖與周氏一族有舊。對方說明來意以後,周氏族長很快就明白了鄭元德這廝想幹啥。


  說白了,不就是想在揚州的期貨交易所裏浪一把麽?


  他以為就自己聰明?


  鄭元德是想把自己家族還未收割的麥子“借”出來,然後放到期貨交易所的賣掉。如果糧食一直像現在這樣漲下去,確實,鄭元德會血賺!

  可是,天下有這麽好的事情麽?

  不過說實話,周氏與鄭氏有舊,坑鄭元德那是不可能的,答應對方的要求,已經是給了很大麵子,當然,對方給的那幾張棉布的“飛錢”,也確實是太香了!

  反正,糧食沒有拿出來,鄭元德也沒有把棉布交割給自己。一切都要等收割完畢後才能交割,這些好處費,才能落到實處。


  以空頭對空頭,大家誰也沒損失什麽,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


  在實物交割以前,看著熱熱鬧鬧的場麵,其實也就是以幾張紙換幾張紙的兒戲罷了。


  “派人去跟桓家,陳家,許家,毛家的人說一句,現在揚州有一位財大氣粗的鄭公子,可能會上門跟他們談收麥子的生意,讓他們好生招待了。”


  周氏族長不動聲色的對貼身的下仆吩咐道。


  ……


  幾天後,出手豪氣的“鄭公子”,已經在揚州城聲名鵲起。有相關知情人士,評價其“人傻,錢多,耳根軟,好說話”。


  幾乎是財神再世!

  這位鄭公子,用大齊開發銀行的“飛錢”,去換還未收割麥子的“使用權”,簡直就是嫌錢多。他想做什麽,其實眾人也差不多看出來了。


  要知道,揚州的期貨交易所,不僅僅有齊國的商人在,還有陳國的商人,甚至是來自西域的商人。鄭元德這廝,不就是想炒熱麥子,高價賣出麽!

  至於他怎麽將這些麥子的缺口補上,那也是很簡單的事情。隻要滎陽鄭氏發動一下力量,從滎陽那邊沿著運河運送外地的麥子就行了。


  他倒是打的好算盤!

  這種萌新,不知道期貨交易所的凶險,居然想玩這一套!他很快就會明白自己是如何不知天高地厚的!

  鄭元德的行動很順利,他已經與揚州好幾家有著廣袤莊園的世家簽約,拿到了麥子的使用權。當然,隻是使用權而已,不代表他在最後能得到這些麥子。


  交割實物的十天內,他就必須要補上缺口。至於是拆東牆補西牆,還是從滎陽老家運糧,這些世家都不管。


  他們的願望,就是“白嫖”鄭元德拿來的“飛錢”,雖然這玩意也要在秋收後才能兌現,但是大齊開發銀行是跑不掉的,滎陽鄭氏的祖宅更是跑不掉。


  這些人裏麵不少人都是當麵稱讚鄭元德年輕有為,背地裏都笑他蠢笨如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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