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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7章 我不是教你詐

  新年過得很快,一轉眼,鄴城周邊的田地裏早已冰雪消融,農夫們在準備春耕,四處都是忙碌的景象。


  鄴北城外十裏長亭,有一支前往晉陽的商隊駐留。商隊中間有一輛配飾華麗的馬車,馬車裏,高伯逸和突厥公主阿史那玉茲對坐,兩人看對方的眼神,都有些複雜難明。


  愛還是恨?迷戀還是玩弄?身體的放縱還是情感的交融?

  這些問題,他們都無法回答。


  隻不過,哪怕是養小貓小狗養一段時間,也會養出點感情來。更何況這兩人最近一段時間,有事沒事就巫山雲雨,玩得那叫一個狂野。大概是覺得以後沒機會見麵了,所以格外的放得開。


  今日離別,多半也有點不舍得。這種感覺,可能跟家裏的小狗離家出走差不多吧。


  高伯逸感覺,拋開立場和感情,僅僅從房事角度來說,他跟這位突厥公主玩,應該是玩得最盡興的。


  頗有些“棋逢對手”的錯覺。


  “今日一別,期待以後有重逢之日,我敬你一杯。”


  高伯逸將麵前幾案上的酒壺拿起,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高都督對付女人特別厲害,不知道在沙場上水平怎麽樣。床上逞威風是沒用的,這世道多半還是要靠刀劍說話。”


  阿史那玉茲淡然說道。昨日的溫存尤在心間,隻不過,就像她說的那樣,世道如此殘酷,房事隻是消遣而已。你打仗打不贏,一切可以洗洗睡了。


  “我會不會打仗,能不能打贏,你在周國睜大眼睛看著便是。如果沒有人聯係你,那麽此事作罷,你安心當你的皇後便是。如果有人聯係你,那麽,該怎麽做,你自己斟酌便是。


  隻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買定離手,不可反悔。”


  阿史那玉茲微微點頭,輕歎一聲道:“你這個人……罷了,啟程吧,我想早點回突厥。”


  連自己的女兒問也不問,這個突厥女人心真是夠狠的,她很能判斷,什麽事情,是自己要的,什麽是必須舍棄的。


  幹脆而果決。不帶這個女兒,是為了跟宇文憲作“告別”。


  高伯逸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翠綠的玉扳指,遞給阿史那玉茲道:“這種玉,中原不常見,本是一對,有陰陽之分。陰扳指給你,作為信物。


  放心,我高某人說話算話,隻要你能為我出力,將來我勢必不會虧待你的。”


  此刻他說話像是個正人君子,可昨晚的時候,他在阿史那玉茲床上可不是這種表情跟神態。


  這個男人,翻臉跟翻書一樣,難怪能夠身居高位。阿史那玉茲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淪與反思,才明白了從前的自己,包括宇文憲,都隻能算是“小孩”。


  而高伯逸這樣的段位,才配得上“大人”二字。


  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不得不說,高伯逸身上的很多特質,在宇文憲身上是看不到的。說不出來好壞,隻能說是高伯逸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能活下來,就是好的。


  隻有活人能夠講話做事,死人是什麽事情都做不了的。


  “但願如此。希望你現在說的話,不會像昨晚咬我耳朵時說的話一樣,下了床就不記得了。”


  阿史那玉茲冷冷說道。


  看到她桀驁不馴的樣子,高伯逸忽然將她按在馬車的木板上,異常粗暴的狂吻。很久之後,兩人分開,阿史那玉茲的眼睛裏像是要滴出水來。


  可是高伯逸卻捏著她的下巴說道:“是非關乎實力,公道不在人心。請不要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到時候,受傷的人還是你。等你到突厥,到周國以後,想想我的話,你會有感悟的。”


  什麽溫存,什麽迷戀,根本看不到。現在高伯逸的眼中隻有冷漠。


  阿史那玉茲心中微微一顫,輕輕點了點頭,掏出手帕幫高伯逸擦了擦臉上的唇印。


  “這就對了,我是主,你是從。這個次序不能亂,也不會亂。不要以為我承諾了你,將來你就能如何如何。


  隻有認清現實,人才能做理智的選擇,才不會因為過高的期待而惱羞成怒。”


  高伯逸像是能看穿阿史那玉茲的內心一般,她那點內心深處的小心思,就如同三伏天的冰雪一般,在陽光下瞬間消融。


  阿史那玉茲低眉順眼的說道:“我知道了,謝高都督教誨。”


  “這就對了,滅了周國以後,很多房事的技巧,我們可以一起切磋下嘛,到時候有的是時間。”


  高伯逸下流的吹了個口哨,意有所指的拍了拍阿史那玉茲的肩膀說道。掀開馬車的幕簾就走了下去。


  他離開後,這位突厥公主一腳踢翻了麵前的幾案,酒壺的酒撒在馬車的木板上,傳來陣陣酒香。


  她恨恨的捏著拳頭,隨即又無奈的鬆開手,整個人身上的氣力都被抽幹,如同爛泥一樣癱軟在馬車的軟墊上,掩麵痛哭!

  沒有人知道她這一段時間付出的是什麽,絕不隻是用自己的身體侍奉那個男人。


  高伯逸抽走了她的“膽魄”和自信。現在她一聽到高伯逸的名字,一看到高伯逸這個人,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無法掩藏。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害怕魔鬼的強大,忌憚魔鬼的強大,崇拜魔鬼的強大,沉迷於魔鬼的強大,希望魔鬼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


  “你之前不是說阿史那玉茲是一頭來自草原的母狼,放她回去,等於是放虎歸山嗎?難道你就因為一點美色,就丟了原則?”


  依舊是穿著樸素棉衣的鄭敏敏,有些不解的問道,兩人走在回鄴北城的大路上。


  “別人都說男人最喜歡新鮮的,我也很新鮮啊,沒見你饑不擇食的撲我,那個突厥公主就如此的香麽?夜夜笙歌,你到底怎麽回事啊?”


  鄭敏敏現在跟高伯逸也很熟悉了,彼此間常常開玩笑。


  “這是一步閑棋,我下的一步閑棋。可是呢,阿史那玉茲卻認為,這是一步大棋,我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引她入套,僅此而已。


  至於睡她嘛,不睡白不睡,我僅僅是占便宜而已,這並不影響她將來為我辦事。”


  高伯逸略有些得意的說道。


  “你是不是傻?阿史那玉茲都跑了,你能把她怎麽樣,她不聽你的,又會怎麽樣?她完全可以不理你的!”


  鄭敏敏都快氣死了,拿著懷抱裏的大冊子砸高伯逸的胳膊。


  “你說的,確實是這樣。可是,這對我來說,有多大損失呢?”


  高伯逸理直氣壯的反問道。


  誒?

  這個問題,鄭敏敏還真沒有想過,她和阿史那玉茲一樣,都陷入了高伯逸不經意布置的陷阱,那便是“我覺得我自己很重要”,但事實卻是“你根本就一點都不重要”!

  “阿史那玉茲回到突厥,她要是想不嫁到周國,那麽,必須要跟阿史那庫頭翻臉!而阿史那庫頭部促成此事,我就會和他翻臉,我這邊的壓力,會傳導到這個野心勃勃的突厥部落首領那邊。


  這兩年阿史那庫頭的部落元氣恢複很快,木杆可汗有所忌憚,所以他一定要照顧下自己這個弟弟的想法。而身無長物的阿史那玉茲,就一定隻能是犧牲品。


  突厥那邊,比世家還要現實和無情。”


  這話跟高伯逸告訴阿史那玉茲的並無二致。


  “但是,萬一木杆可汗非常疼愛這個女兒呢?萬一不願意將她嫁入周國呢?”


  鄭敏敏還是有些不理解高伯逸的那些彎彎繞繞。


  “那樣的話,木杆可汗,就一定會跟自己的弟弟阿史那庫頭鬧矛盾。今年木杆可汗已然不年輕了,他本來就防著這個弟弟,更是希望穩住對方。


  假如二人鬧翻,那就等於是突厥的宇文邕跟宇文憲,對我來說,一樣是利好,說不定,突厥會提前爆發內戰。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用一個女人引得突厥內戰,簡直賺大了好吧,隻可惜木杆可汗絕不會這麽選擇!”


  鄭敏敏終於理解高伯逸到底想幹啥了。


  他就是往池塘裏下漁網,抓上來蝦子那晚上就吃蝦子,抓上來魚晚上就吃魚,都抓上來了,明天還能拿去賣一點錢。


  就算啥也沒抓住,就當是鍛煉了一下身體,活動了下筋骨,也沒多大損失!

  “所以說,如果宇文邕不接受阿史那玉茲,那麽他們跟突厥人的關係,必然會受損,懂麽?如果接受了,宇文憲看到自己的王妃成了皇後,心中什麽滋味自不必言。哪怕他是聖人,恐怕也會生出反心來。


  這一定會削弱周國的防衛力量,為我攻略玉璧城提供便利。”


  害怕鄭敏敏沒聽懂,高伯逸繼續跟她解釋了一番,這下對方總算是聽明白了。


  “陰謀詭計,都是次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敵人製造麻煩。有用固然是好,若是沒用的話,也是不打緊的。


  我真正依靠的,是神策軍數萬虎賁,而不是一個異族女人攪亂天下。”


  高伯逸洋洋灑灑的說道,卻發現鄭敏敏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眼神不善。


  “怎麽了?”


  “我覺得以後我都是被你賣了還要幫你數錢。以前還覺得你挺老實的。”


  “那肯定啊,在鄴城這個大染缸裏,烏鴉都會被染黑的。”


  高伯逸摸了摸鄭敏敏的頭說道。


  ……


  新年述職完成後,韋孝寬身上又多了些無關緊要的虛職,兒子也被封官,不過都是些“開府儀同三司”之類的大佬之證,隻能裝B用,鳥事都不頂。


  這些可能是韋孝寬此番回來的唯一收獲了,至於他想做成的事情,一件都沒有搞定。


  今年春節的時候,蜀地門戶漢中大亂!一個號稱是“成家”公孫氏的山賊勢力,在漢中附近四處劫掠,卻又不攻打縣城。


  苦於沒有府兵助陣的漢中官府,隻能依靠當地州郡兵馬死守縣城。


  不過好歹對方似乎並無攻打縣城的計劃,暫時還亂不到城裏來,對於北周的統治,影響不大。但是對於今年的春耕,影響就太大了!


  鑒於情況日益嚴峻,宇文邕拒絕了韋孝寬提出向蒲阪城“聚兵”的計劃,而是將長安為數不多的府兵,讓竇毅掛帥,前往漢中平亂。


  韋孝寬一根毛都沒有要到,心情的失落,可想而知。


  不過更讓他擔心的是,宇文邕跟宇文憲之間的猜忌與不信任,似乎日益增加!今年宇文邕令宇文憲回京述職,宇文憲則是以“練兵繁忙,蒲阪要地不得擅離”為由,拒絕了宇文邕的召喚。


  這在以往,絕對是不可容忍的政治問題了!


  沒想到宇文邕居然忍住了,下了一道聖旨:今年齊王可不用回京述職,待秋收農忙時再回也是一樣。


  退了一步,卻是向宇文憲下了一道死命令:今年秋天你再不滾回來,休怪老子不顧兄弟之情!


  韋孝寬離京之前,尚未聽到宇文憲的回複,不知道這位周國王爺會不會跟皇帝“硬扛”。不過他猜測,多半應該是不會的。


  今年春節不回京述職,其實也可以想象。愛妃都沒了,回京城的王府,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年,還要跟防備自己的皇兄鬥法,宇文憲也就是個十多歲的青年,二十歲都不到,他也有脾氣和個性的啊!

  造反雖然不會,但是適當的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這點小事還是能做的。


  不過到了今年秋天還不回京的話,那就是真的有不臣之心了,想來宇文邕也不會留他,宇文憲也不會那樣不知進退。


  “多事之秋啊。”


  玉璧城的簽押房裏,韋孝寬的歎息打斷了正在入神看地圖的辛道憲的思路。


  “都督,今年春天,獨孤信在河東屯田,看來是想以屯養戰,長期跟我們對峙啊,這一點對我們頗為不利。”


  辛道憲給韋孝寬當了十多年的長史,哪怕是豬,也要熏陶出一點軍事才華了,要是看不懂獨孤信的這一步,他也別當長史了,直接回家抱孩子比較好。


  “確實如此,這說明,齊國打算用長期圍困的方法,鎖死玉璧城的外圍。以後我們的斥候再出去偵查,可不能走太遠了。”


  敵人的絞索在收緊,卻又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這種慢性死亡的感覺,讓韋孝寬心裏很不舒服。他就像是一頭猛獸,被獵人捆住了手腳,然後對方提著屠刀,一步步的走進。


  “你今日準備一下,幫我送一封信。”


  “送到齊國?給高伯逸?”


  辛道憲疑惑問道。


  韋孝寬擺擺手道:“想哪裏去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明日你帶著我的親筆信去蒲阪,找宇文憲。然後約他在風陵渡一見,就我跟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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