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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 江湖最後一個大佬(上)

  這天夜裏,王琳思前想後,大半夜都沒睡。原因沒有別的,而是他真的想去淮南,卻又擔心被迫害。當然,他知道高伯逸的為人,要翻臉,肯定不是現在翻臉,至少也是滅掉陳國以後再翻臉,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


  若是王琳隻是一個人,那麽他或許就真的這樣決定了。可惜,他麾下還有那麽多忠心的手下,他還有好多兒子,好多女兒,一旦自己失敗,這些人都會死!


  要輕鬆的說怎麽選擇,實在是做不到啊。


  王琳悄悄的爬起來到書房,點燃油燈,然後給高伯逸寫信。


  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請求,請求鄴城朝堂,讓他王琳帶著麾下部眾前往淮南,然後將荊襄讓出來,讓齊軍接手。


  當然,這封信寫起來,王琳還是有點虛的,因為如今的淮南,已經不是往年的淮南了!隨著北齊與南陳之間貿易通道的日漸火爆,揚州作為商埠,已經變得不可替代。


  這是一塊誰都眼饞的肥肉,也是一塊誰都不敢覬覦的燙手山芋。物離鄉貴,人離鄉賤,並不是現代才有,而是自古有之。荊襄雖好,卻始終不是故鄉。


  不僅僅是王琳,包括他麾下的那些老部下,一個個都想著回淮南。區別在於,有些人腦子裏已經全是漿糊,被情緒所左右,有的人還保持著基本的理智,從心裏懷疑去淮南到底有多少風險。


  高伯逸的信中,說了一件讓王琳很在意的事情,那就是周國,今年很可能會進攻洛陽!


  若是洛陽丟了,或者處於兩國拉鋸之中,那麽,南陽也好,荊襄也好,會變得十分危險和動蕩。這一點,不僅是高伯逸看到了,王琳自己也有所感受。


  去淮南危險,難道留在襄陽苟延殘喘就安全?

  隻怕不見得。


  所以對他來說,帶著大軍去淮南,去揚州,恐怕不是一道選擇題,而是一條必須要走,不得不走的路。


  哪怕其中有些風險,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下去。


  因為一旦拒絕高伯逸,那麽兩人之間的互信就被破壞了。今後北齊對於荊襄到底是怎樣一種態度,可就不像從前那樣和睦了。


  這樣又會極大的增加困守荊襄的風險。可以這樣說,現在這種局麵,越是保守,越是危險,然後會進一步刺激他麾下的人,變得更保守。


  以此惡性循環。


  王琳作為“社團”的大佬,他看得比一般人要遠得多。現在他和高伯逸,屬於“互相需要”,而一旦高伯逸篡位成功,那麽誰還需要誰,就不太好說了。


  至少,自己的利用價值,會大打折扣。


  王琳是從社會底層爬上來的,哪怕他姐姐是梁元帝蕭繹的小妾,對方也沒有給他多少幫助,最多,隻能算是給王琳搭了個台子而已。


  而且這個台子還不是專門為他搭的。


  王琳所有的成就,都是他帶著麾下小弟一刀一刀砍出來的,沒有任何投機取巧。


  “明天先聽聽他們怎麽說吧。”


  王琳將寫了一半的信揉成團,有些不放心,又放到油燈上點燃燒掉。


  ……


  “去揚州啊,那必須要去揚州!聽說現在揚州富得流油啊,不去怎麽行!”


  司馬潘忠激動的拍桌子說道,他的話,得到了在場很多人的讚同,大家都紛紛點頭,隻有少數人不說話,皺著眉頭。


  昨日吃飯的大廳裏,聚集了更多的人,有些平日裏沒有資格來這裏的部將偏將,此刻也是來湊熱鬧,搞得本來應該“高B格”的大廳,變得如同菜市場一般。


  王琳端坐於主位上,也不說話,隻是麵帶微笑,稍稍有些表情僵硬。


  “潘忠,揚州有錢可以拿,你也要有命可以花才行。有錢沒命花,才是最可惜的,你說是也不是。”


  坐在王琳身邊的陸納冷笑著對潘忠說道。


  “你到底什麽意思?”


  潘忠脾氣火爆又年輕,立刻拍案而起。陸納也不是好惹的,當年他就敢為了王琳跟王僧辯翻臉,敢搞兵變,可以說沒什麽不敢幹的。


  “我什麽意思,我是說某些人目光短淺!揚州之行,可能是個陷阱。再說了,去還是不去,那不是你說了算的,那是要主公說了才算!”


  “罷了,都停一下,聽我說兩句。”


  王琳拍了兩下巴掌,場麵瞬間就安靜下來了。他,才是這裏唯一的大佬,說一不二的大佬!

  “你們也都是管著一幫兄弟了,不要太自私,都去問下你們手下的人到底是怎麽想的,過兩天,再來商議。反正這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定下來的。


  我先寫信給鄴城的高大都督,試探一下口風,然後再看看,下一步要怎麽走,你們有什麽想法沒有?”


  這幾乎是最穩妥的辦法了,他們這些人能有什麽想法呢?眾人都拱手道:“謹遵主公號令!”


  “行了,散了吧。”


  王琳示意麾下部將可以走了,當所有人都離開後,陸納卻沒有走,而是留下來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主公,我看您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淮南了,此行,真的可以麽?”


  陸納沉聲問道。


  在所有部下裏麵,陸納是最關心王琳本人,也是最忠心的一個。這是王琳的人格魅力所在。他就有本事把那些跑水路的水賊團結起來。


  “無妨的,我不是為了我一個人,而是為了你們所有人著想。荊襄之地啊,不是長久呆著的地方,這一點,你應該也看到了,我王琳又怎麽可能一直給齊國當看門狗呢?”


  陸納聽了這話,很想吐槽一句:難道去淮南就不是當看門狗了?


  不過想想揚州的富庶,就算是看門,起碼那邊狗糧要多點吧?隻要大家該拿的拿到位了,去哪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兵吃糧而已,你真以為是為了什麽複國?不存在的,梁國的屍骨早就腐爛得一塌糊塗,幾乎辨認不出模樣了。


  更別說兩淮地區,一直以來,都是南北相爭的結合部,他們這些人,到底算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還真要打個問號。


  “可是主公,話雖如此,但這沿路,我們怎麽保證安全?齊國又怎麽會放心這樣一支軍隊在他們腹地裏行軍?”


  陸納點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不僅僅是王琳害怕去淮南被高伯逸迫害,就是北齊朝廷,也很害怕王琳變成第二個侯景。


  畢竟有梁武帝的前車之鑒在,誰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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