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生死存亡之秋(下)
“大都督,這份禮物,在下沒有帶在身上。請大都督帶上得力的人手,跟在下去一個地方,一去便知。”
裴讓之有些神秘的說道。
這是搞什麽飛機?難道不知道已經快要子時了麽?
高伯逸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笨蛋,他有些不耐的說道:“裴公白天為什麽不來在下府上?有什麽事情不能白天說?”
這話已經有些不客氣了。
沒想到裴讓之著急的拉著他的袖子道:“在下今日宵禁前才從河東來到鄴城,一來就去了楊宰輔府上,實在是來不及跟都督打招呼,還請都督見諒!”
河東!他是從河東來的!
高伯逸身上的肌肉瞬間緊繃,他猛然間站起身道:“去哪裏,裴公請引路吧,事不宜遲!”
從河東來的消息,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絕不會是一件小事。
因為這裏很快就會成為戰場,甚至是主戰場!
裴讓之沒有矯情,他跟在高伯逸身後出了門。高伯逸也沒有帶別人,叫上剛剛從壺口關“裝逼”回來的竹竿,三人輕車簡從的出了鄴南城,來到鄴北城外一處幾乎荒廢的院落裏。
如果不是對竹竿的身手絕對自信,高伯逸是絕不會深夜來這種地方的,無論是誰叫他來,他都不會來!
“大都督,禮物就在房間裏麵,在下守住門口,都督進去一看便知。”
高伯逸看了竹竿一眼,隻見這家夥微微點頭,暗示屋子裏並沒有埋伏,那昏黃的燈影,似乎也映照不出什麽來。
高伯逸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廂房的門,就看到床上躺著一位昏迷的男子,那張臉自己看著似乎相當眼熟。
“這是段韶……的親眷?”
他終於想起來,這他喵的不是段韶的兒子麽!就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兒子。從麵相看,幾乎是跟段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聯想起段孝言跟段韶相貌差別比較大,所以高伯逸判斷此人定是段韶的兒子。
而且這廝看著不過二十多歲罷了,怎麽也不可能是段韶兄弟輩的人。
高伯逸已然“看過”這份“禮物”,他麵無表情的走出廂房,就看到裴讓之垂手而立,態度非常謙恭,甚至比之前楊愔在的時候都還要卑微三分。
“裴公這是做什麽?”
高伯逸不動聲色問道。
他其實已經大致上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很多細節,還是需要裴讓之來補充。
“此人乃是段韶次子,段深!”
裴讓之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上麵的火漆都沒有扣掉。他恭恭敬敬的遞給高伯逸道:“大都督,這是從段深身上搜出來的,卑職沒有看過,還請大都督過目。”
如果高伯逸現在還看不出裴讓之是來投靠自己的,那他就真是蠢到家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讓人把段深關押到我府裏的柴房,我們去書房再細說。”
聽高伯逸說這樣的話,裴讓之臉上的激動再也無法掩藏。他跑這麽遠的路,不就是為家族找一條後路麽?
自己跟高伯逸的老爹高德政是仇家,人家兒子眼看就要上位,甚至要篡位了,上台之後不拿你家開刀,難道人家真是白蓮花?
白蓮花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現在感受高伯逸態度的變化,裴讓之明白,此舉,已經讓河東裴氏,上了鄴城的大船,將來不會被排斥在權力核心以外了。
現在高伯逸身邊的世家,主要還是以山東、河北的世家為主,俗稱“關東世家”。而河東那邊的勢力,對高伯逸其實還是屬於觀望態度。
畢竟比起輸不起的弘農楊氏,無路可退的趙郡李氏,占盡便宜不肯鬆口的兩大崔氏等世家大族,河東裴氏現在甚至還在高伯逸的“敵對名單”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拉清單的!
兩人再次來到書房,高伯逸親自跟裴讓之倒茶,態度跟之前的不冷不熱判若兩人,讓裴讓之唏噓感慨!
黨同伐異,從古至今沒什麽兩樣。一旦成為了“自己人”,別人對你的態度也開始親熱起來。
“裴公,在下現在還是雲裏霧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段深為什麽會在你們手中?”
“其實從段深剛剛離開壺口城的時候,就有人給我們通風報信了!”
裴讓之沒有說那個人是誰,但毫無疑問,是六鎮鮮卑裏麵的人!
這是一個讓高伯逸歡欣鼓舞的重大信號!甚至比河東裴氏的主動投靠還要讓人激動。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晉陽六鎮鮮卑,雖然部落眾多,但怎麽說也算是共同進退。
他們的步調,一直都是很一致,協調很好的。
然而從今日裴讓之帶來的消息看,六鎮鮮卑內部看不見的裂痕,似乎已經要公開化。
現在唯一缺少的,隻是一場打斷他們脊梁的敗仗而已。
“兵荒馬亂的,裴氏在河東也有私軍部曲,這個大都督應該可以理解吧。”
裴讓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何止是可以理解,高伯逸嶽父李祖升在齊州幾乎是明火執仗的練兵,而高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懶得搭理。
事實上,在這個喜歡“動手”而不喜歡“動口”的混亂時代裏,世家以家族和依附家族為單位,組建私軍,建立鄔堡雄霸家鄉,幾乎就不是什麽秘密。
隻要是個人就會這麽做,無非是有些規模大些,有些規模小些而已,誰不建私軍誰是傻子!
“這個我當然理解,所以呢?”
“於是我們就想辦法,在前往晉城的必經之路上,伏擊了單人單騎的段深。事關重大,我們不敢耽擱,所以隻是問了下他是誰之後,就將其送到鄴城來了。”
裴讓之的言外之意是:我們並不知道段深是要去晉城做什麽!
高伯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無論裴讓之有沒有審過段深(多半還是審過的),他們都會跟高伯逸說沒審過。
“此乃生死存亡之秋,屬下不敢造次,還請大都督親自來定奪吧。”
裴讓之懇切的說道。
“如此也好,夜深了,裴公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讓你侄兒裴矩到我府上吧。我身邊正好是缺了個拎包的。”
高伯逸毫不在意的說道。
裴讓之雖然不知道“拎包”是什麽意思,但他明白,自己想要辦的事情,已經辦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把寶壓在侄兒裴矩身上。
他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