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睚眥必報
李家的想法?你的想法?
高伯逸覺得自家的嶽父大人,似乎想得有點多。不過聽聽總是無妨的吧?
“嶽父大人有什麽事情,可以對小婿明言。”
高伯逸拱手說道。
“亂世,有兵馬就是草頭王。雖然大家都沒說,但實際上,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這個道理,你明白麽?”
李祖升端起酒杯,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酒。
高伯逸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比之前宴會上的酒還要好。而且,比高洋喝的那個什麽什麽名酒要好多了。
“嶽父大人所言極是。”
“是吧,其實我就是這麽認為的。
若是高演上位還好,若是高隆基或者……高潛上位,主少國疑,下麵的人,比如說你,憑什麽會聽一個孩子指手畫腳呢?”
李祖升笑眯眯的看著高伯逸,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認為,那個時候,你要麽被人除掉,要麽,逼高潛禪讓,自己當皇帝。
你覺得我說得對麽?我的好女婿。”
如果是一般人,高伯逸早就跳腳否認了。但是麵對李沐檀的老爹,他實在是說不出那種騙鬼的謊話。
篡位,以後未必會去做。
聽一個小孩指手畫腳,學諸葛亮一樣當權臣當到老死。
不存在的事情,他想做也做不到。
“位極人臣之後,難免腳下萬丈深淵,自古如此。小婿不是諸葛武侯,亦是當不了諸葛武侯,嶽父大人真是高看我了。”
高伯逸搖頭苦笑道。
“你可別謙虛啦。”
李祖升拍了拍他的肩膀,態度比之前親近了許多。
之前,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詢問,現在,則是以李沐檀老爹的身份,以半個親爹的身份,在交心。
“雖然李家呢,是想讓祖娥的幼子上位,然後維持這個局麵到他成年為止,但是我認為,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如果你一直在人臣的位置,始終都不能更進一步,那麽你手下的人心,會散掉的。”
李祖升感慨的說道。
高伯逸微微點頭,還能說什麽呢,隻能說嶽父大人實在是太睿智了。
“既然很難,還可能犧牲你,或者叫犧牲我女兒的幸福,這對我來說就不可接受了,你懂麽?”
這有什麽不懂的,為了讓高潛在位置上,高伯逸肯定需要動用大量的政治資源。而一個人所擁有的資源,是很有限度的,不可能無限製,十年八年這樣消耗下去。
“老夫隻有一個女兒,捧在手心裏當寶。跟著你,倒也沒怎麽吃苦。隻是,我還有些不甘心。”
“現在承明是嫡長子,將來要繼承家業的。老夫就在想,我女兒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我的外孫還有希望,為什麽不能在那個位置上坐一坐呢?你懂老夫的意思麽?”
李祖升大概是喝了酒,眼睛有點紅,用期盼的眼神看著高伯逸。
“如果能讓承明將來坐那個位置,那麽老夫推你上去,又是何妨呢?這個道理,你轉過彎來沒有?
李家的利益雖然重要,但是我覺得,我李祖升的外孫更重要。不然,我憑什麽搭上沐檀的幸福,去支持祖娥的幼子呢?”
艸,嶽父大人的野心這麽大!
高伯逸都震驚了。
那些不可說的事情,自己也隻能偷偷在心裏想一想,不料李祖升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了!
他一時間無言以對,讚同的話說不出口,反駁的話更是不好意思說。
“嶽父大人,您真是太看得起小婿我了,我現在是腦袋在褲腰上,隨時會掉,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不多,不過是"不想死"三個字而已,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回頭路可以走?”
“你以為你不篡位,世間就會認為你是忠臣,高氏一族,就會當你是自己人,流芳百世?”
“你以為你不走這條路,還能躲到什麽地方去?沐檀都知道你現在朝不保夕,所以有困難從來都不給你添麻煩,莫非你的眼光還不如她?”
“回去想想吧。沒想明白,明天再到這裏來。想明白了,就放手去做吧。”
李祖升拍了拍高伯逸的肩膀,隨即一個人離開了書房。
……
黃台山腳下的蓮子湖上,婁昭君穿著一件年輕婦人才會穿的淺藍色絲綢襦裙,和楊約二人坐在一葉扁舟上,劃船的船夫僅有一人,乃是當地的向導。
為什麽不帶護衛呢,因為之前的護衛,全都被關押起來了,由楊素單獨審問,據說已經宰了好幾人。
至於高伯逸派來的那些護衛,一個個粗鄙不堪,更像是故意為之的。
一想到現在是到了齊州地界,這裏治安比較好,民眾生活也比較富足,於是婁昭君便撇開了田子禮等人,在蓮子湖上泛舟。
“曆城真是好地方呐,這裏的景色,和哀家年輕時見到的完全不同。”
婁昭君感慨的說道。
她年輕時都在代郡平城(今山西大同),那地方的景色,和這裏有山有水,小河環繞差得太多。
江山這麽好,難怪大家都想要。
此時此刻,婁昭君就是這麽想的。
楊約附和了對方幾句,看得出來,今日和煦的微風,燦爛的陽光,幹爽的天氣,還有這美不勝收的景色,已經讓婁昭君徹底從前幾日的陰霾中走出來了。
“楊約,你從高伯逸府裏出來的,你覺得這個人如何?”
楊約已經多次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婁昭君是信得過這個人的。更何況,他才七八歲而已,能有什麽複雜的心思?
“奴說不好,隻覺得此人喜怒不形於色,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楊約說了個萬金油的回答,但這恰好能說到婁昭君心裏的癢處。
說到對付女人,楊約乃是祖珽關門弟子,一百個楊素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楊約。
婁昭君什麽性格,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早就被楊約弄得一清二楚了。要知道,婁昭君宮裏服侍的下人已經換過幾茬了。楊約是碩果僅存的一位,除了如廁,婁昭君做什麽都帶著他。
“哀家就是覺得以前小看了高伯逸,吃了太多的虧,所以現在才後悔不已。罷了罷了,今日出遊是找樂的,不是為了這些事情煩心的。哀家不說了。”
楊約對著婁昭君行了一禮,隨後保持沉默,閉著眼睛享受著難得的清淨。
小船離岸邊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