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深黑色的主宅大廳寥寥的坐著幾個老人,剩下的小輩都是一副怯怯的樣子,站在一邊不敢說話,整個家族此刻正一片蕭條。
「爺爺,家主還回來嗎?」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低著頭問向側座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老者放下手裏的鼻煙壺,重重的歎了口氣:「唉,造孽啊……」
家族裏老老少少都管嚴涼叫做家主,因為剩下的有親戚關係的已經很少了,反對過他的大多都沒什麽好下場,早就不在嚴家待,剩下的都是性子比較懦弱的。反正大事有他決定,需要耍狠的時候他身邊的親信都是一把好手,其他人隻要做事就好,慢慢的嚴家其實已經被嚴涼架空了,有能力的都是野心家,早就被處理掉了。現在的嚴家沒了嚴涼就是一幅空架子,連個能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哼,還想他回來怎麽著?壓著你們還不夠?奴性!」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戴眼鏡的男人站起來說道。老者疲憊的閉上眼,悠悠的回了一句:「沒有家主的庇護,我們連明年都撐不到,在座的有誰敢說有本事接下現在嚴家這個燙手山芋?你?還是我們幾個老頭子?」
一句問話懟的那人紅著臉坐了回去,接這個大盤?他要是有這能力,現在也早就被嚴涼搞死了!「畢竟是英國那邊的案子,咱們的手可伸不了那麽長,家主這次怕是回不來了。」「啪」,老者聽到這話一把摔了自己的赤砂鼻煙壺,「你們這群沒見識的!巴不得家主回不來吧?你們知不知道,他要是回不來,等消息散出去,我們嚴家人會受到多少報複?出了這個門就是被人滅口的下場!咱們家的這些小輩不能就這麽斷送在這一代!向華,這件事你負責,不管付出生命代價都要給我保住家主,弄不出家主來這個後果我們承擔不起!」
剛才說話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朝老者鞠了一躬,「是,才叔,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天氣已經開始冷了,寒風席捲著漫天的灰塵從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掠過,所到之處,奪走了生機和笑語,大地開始變得一片肅殺。一個瘦高的人影裹緊了身上的風衣,決然的踏進了這一片蕭瑟裏,為了一個曾經害他一度流離失所、膽戰心驚的人奔忙。但是那有有什麽辦法呢?跟那個人比起來,是他們太弱了,沒有了他的庇護,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繼續生存。從他踏出門的一瞬間就不再後悔,也沒有權利後悔。
而此刻的嚴涼,坐在單獨的牢房裏倒是十分平靜。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來了監獄,這還是他這幾年來第一次睡了一個完整踏實的覺,黑眼圈都淡了一圈。
單薄瘦弱的身上除了一身囚服什麽都沒有,擋住樣貌的長髮也被剪的乾乾淨淨,一張深邃迷人的臉藏在陰影裏,身上的殺氣卻明顯少了。嚴涼終於什麽都不用想,有大把的時間去回以過去,去思考人生,買兇殺人是重罪,尤其是那個女人死的太慘,法官一定會重判,他會死,他知道。
他的律師團在積極的為他爭取減刑,隻要他被查出有精神上的疾病,再拿出他長期吃鎮靜的藥物,再爭取原告的撤訴,不是沒有機會保住命,但是他並不想這麽做。跟律師溝通的時候他說:「不用操心了,我無親無故的,死就死了,這輩子欠下的命我這輩子就去還,要不然下輩子帶著債,注定又不會幸福了,就這樣把,挺好的。」
庭審那天天氣不好,下來很大的雨,但是法庭裏還是來了很多人。大家大多是普通的市民,過來隻是要看看那個活生生將人肢解的惡魔是怎麽收到法律製裁的而已。原告律師正慷慨激昂的陳述著嚴涼的罪大惡極,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闖了進來。「先別趕我出去,我是另一個受害者方派來的,我要上呈證據。」
那人拿著一部平板,經法官允許後站在法庭中間播放了一個視頻,剛好就站在嚴涼的旁邊,他的角度嫩看的一清二楚。畫麵裏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脖子上帶著厚重的支架,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然後鏡頭前出現了一張年輕帥氣的臉。
鏡頭能夠同時照到男女兩人的時候,男人開口說道:「你們好,躺在床上的這位是應小姐,這次殺人案的另一個受害者。她傷到了脖子,差點丟了性命,但是我們還是選擇原諒他。」 鏡頭對準床上的應靈,應靈吃力的點了點頭,陳銀錦繼續說道,「嚴涼是我和應小姐曾經的朋友,他是後來精神出現問題才會失控傷人,另一位受害者的死我們很惋惜,該怎麽判決請按照法律判決。我現在代表應小姐,陳述一下我們的態度。我們選擇原諒他,因為在最後關頭他停止了傷害,就像是突然清醒了,我們相信他當時的行為是不受本意控製的,不管最後怎麽判決,希望嚴涼能夠看到這段話,知道應小姐已經不再恨他,就這樣。」鏡頭裏的應靈也點頭,深深的隔著攝像頭看向了屏幕之外,嚴涼對上這個溫柔的目光,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滴落在冰冷的手銬上,滑進了金屬的縫隙裏。
視頻到這就結束了,但是最後法官的決定並沒有受到影響,因為肢解案性質太過惡劣,即使應靈這裏不追究,還是免不掉嚴涼的死刑。台下聽眾席裏的一個男人,本來在播放視頻的時候還帶著希望,以為家主隻要抓住機會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或者假裝發病延遲再審,他都有機會保住家主,隻要死不了,以後有的是辦法讓他提前出獄,他們嚴家還有救,不過現在看來,家主是已經放棄了。
嚴涼帶著手銬的手在桌子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裏用力掐的自己手心鮮血淋漓。他一直覺得是應靈辜負了自己的感情,是她欠他的,但是在監獄的日子他才不再偏執,他們本來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是他的慾望害了她,現在也是他的恨差點殺了她,她卻還是原諒他,到底,他欠了那個女孩的命可以用命還,但是欠了她的,又要用什麽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