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憶
沉溪鎮,陸家後山。
這裏是陸家的陵園,是陸家先輩埋骨之地,現在不是祭祖時期,整個山上空蕩蕩的,了無人煙。
皚皚的白雪已經將這座曾經生機勃勃的山嶺,化作一片寂靜。
唯有那上盤旋的烏鴉,還在為饑腸轆轆的肚子去尋找食物。它們是當地的土著,自然不怕這常人難以忍受的嚴寒。
忽然,它們原本盤旋的翅膀,突然掉轉而去,原來是一道身影由遠及近,在雪地中穿行。
這道穿行著的身影自然便是陸宇,他離開會議廳後便直奔這裏。因為隻有這裏,才能讓他暫時忘掉外界的煩惱,獲得些許安寧。
此刻的他並沒有換掉衣服,還是那身單薄的青衫,被凜冽的寒風刮得緊緊貼在身上。淬體第三層還不足以讓人完全無視這近乎極端的嚴寒,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迎著風雪,一步一步的向山頂邁去。
比起身體承受的寒冷,心裏的孤獨卻更令人難以忍受。
終於走到了山頂陵園前,他推開了厚重的柵門,走了進去。這裏是陸家禁地,外圍的看管頗為嚴格,沒有幾個人能有權限走到這裏,所以大門自然沒有上鎖。這也省的陸宇去向管鑰匙的梁長老費口舌的功夫。
院內已被清出一條大道,陸家家風甚嚴,對先輩尤其重視,會有人定期過來打掃。道兩側依次排列著各塊石碑,記錄著它們主人的生平。那些都是曾經在陸家聲名顯赫的先人,死後後人紀念他們的功勳,雕刻了精巧的石碑,頗具威儀。
不過陸宇連看都沒看一眼,這些人裏他一個都沒有見過,更有甚者都隻是在族譜裏聽。親情,不應該隻是一種名義。
他徑直先前走,走到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那裏,兩株開的正豔的梅樹之間,有著一個比先前所見到的無論從規模還是氣勢上都了數倍的墓碑矗立。
墓碑並非石頭雕刻,而是一種不知名的木材。顏色鮮紅,如同新生的生命熱情,墓碑上龍飛鳳舞的刻著一個名字——梅玉清,頗具秀氣的三個字,看來這墓主是個女人。
陸宇深深地凝望著這個名字,仿佛地間的寒風和雪花都消失了一般,隱隱間,眼中卻是有熱淚含動。他向前一步,跪了下去。
“娘,宇兒來看你了~”
“宇兒不孝,這麽久沒來看您~”
“最近因為閉門苦修,衝擊練氣才遲遲未來。但是,又失敗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不過您放心,您教我的,男人應該拿得起放得下,就算失敗了也不能婆婆媽媽,就算在一個地方一直摔倒,也要爬起來再摔!”
“爹他最近挺好的,每生龍活虎的,有著數不盡的事在忙。不過你放心,我會督促和照顧他注意身體的。”
“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言及至此,他已經泣不成聲。
每一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心都有柔弱的一麵,但不會隨意流露出來。隻有在特定的環境下,才會爆發。就如這陸宇,麵對一幹長老執事能視大長老於無物,卻在這無人的角落哭得一塌糊塗。
感情方麵,他隻是個孩子,一個失去了母親關愛、周旋於全族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孩子。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湧出,輕輕滑落麵頰,被風優雅的卷起,落在了墓旁那兩株梅樹之上,打的梅花輕顫,像是要撫摸陸宇的頭,安慰此刻這個有些無助的孩子,卻被枝芽緊緊拽住,愛莫能助。
淚總有幹了的時候,哭泣也是一種發泄。而發泄過後,卻是無盡的沉思。
陸宇此刻想起了他的童年。他自繈褓之時,便有了對這個世界的些許記憶。身為陸家少主,他一出生就注定未來要肩擔使命,不能像其他孩童一般。但他母親卻全力維護使得他擁有了平常人家孩子擁有的愉悅的童年。
母親是個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陸宇便深受影響,陶醉其中。他自幼便展示了繼承於母親的賦,此間之道頗有造詣。除此之外還支持陸宇放開手腳,大膽去玩。
每每陸風欲嚴加管教陸宇時,便會被梅玉清製止“孩子沒有一個完整的童年,連最基本的玩都不會不,將來又如何在修真路上大放光彩,更別提去作什麽一家之主了”。陸風對妻子向來是疼愛有加,言聽計從。愛屋及烏,也隻能作罷。
大長老眼見陸風不管教兒子修習,開心還來不及呢,那裏還回去管他?要知道,越早淬體越能穩固根基,力圖快人一步。族內其他人雖然頗有微詞,但見到族中權力最高的兩人都不加言語,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倒是給陸宇好長一段平靜的時日。
他就這樣在母親的嗬護下成長了七年,直到那一。
母親因生他而元氣大傷,染了風寒,平時動不動就要喝藥,卻也能維持過去。但那一段時間,陸風初任家主,操勞的事數不勝數,梅玉清不忍看到丈夫操勞,便主動為其分憂。她本身身子骨就弱,加之積勞成疾,終於在陸宇七歲之時,離開了他和陸風。
本來以梅玉清外姓之人,是沒有權力落墳陸家祖陵的,但因為她對陸家的影響著實不,加之陸風的一再要求,長老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通過了。
從那時開始,陸宇就在母親墓前下定決心要好好修行,他要證明給全族人看,他母親教育的方法,不是虛度年華。
事實上他的確沒有辜負他母親的期望,七歲淬體,月許便突破到淬體二層,而且層層之上,震驚全族,連陸風都是自歎不如。而他本人雖然年少,但卻無驕狂之心,愈加努力的修行。在這般賦加努力的堆積下,他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九歲兩年晉升到淬體第九層!
他第一次嚐試突破的時候,是在陸家的修煉場裏。當時沉溪鎮但凡是叫得上名的,有一半都去看了。以往的他們眼中的的概念,十八歲去衝擊練氣境的已經很了不起了,十五歲的已經是人中龍鳳,十二歲的絕對絕對可以被叫做才。而陸宇那時,九歲!!!
這是一個他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程度,然而,他們並非知情人,還不知道一個更恐怖的數據。
那就是他是兩年達到的!!!
陸風當時邀請了諸多沉溪鎮有頭有臉的人物,有陸宇這麽一個縱奇才的兒子,他自然是想拉出來露露臉,順便告慰亡妻。而且自此之後,各大勢力一定會奮力結交陸家。誰能保證這位讓他們感覺駭人聽聞的少年日後會不會成長為震動整個帝國甚至大陸的超級強者?!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甚至有些歎惋。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融氣,聚氣,凝氣,陸宇有條不紊的在進行著無數先輩都重複過的事。
引氣如體,這是淬體境到練氣境本質的升華,也是必需的一步,任你是舉世無雙的超級才,還是平平庸庸的凡人,隻要想跨入練氣境,就必須要過這一關。
“他已經開始凝氣旋了!”在場的還是有著實力非凡的,一眼就看透了陸宇的進程。
“啊,他真的要變成練氣境高手了,才九歲啊,這賦也太恐怖了吧!”“他真的九歲嗎?不會是陸家假報的吧。”“怎麽回事假報的,他出生時的慶生酒我都喝過,這不到今年九年了嗎。”“這陸家以後,怕是要平步青雲了。”場下有些騷動,大家顯然也是被陸宇震得不輕,七嘴八舌的議論到。
“宇兒,加油啊!”陸風此刻的臉因激動而變為潮紅,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被捏成了一對碎末,不過他卻絲毫不在意,眼睛緊緊的盯著場中雙目緊閉的陸宇。如果成功了,陸宇有可能是沉溪鎮甚至整個北界百年以來第一個十歲以下突破到練氣境的人,這讓身為父親的他如何不激動?!
陸宇此刻倒是一臉平靜,準確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麽。打剛才凝氣開始,他就進入了一個相當玄妙的狀態,外界的諸般騷動、喧鬧,仿佛根本不能進入他的感官。從各個毛孔融進身體的氣被他用神念牽拉至丹田處匯集,然後慢慢旋轉,初步形成一個環狀物體,那應該就是氣旋了。
眼下隻要多轉幾圈,讓它在丹田裏拓出一番地,形成穩定形態,應該就成了吧。陸宇神念一動,繼續催動氣體旋轉。
“此子賦驚人,心性也真是出類拔萃。現下場中這麽吵,他竟然能置身物外,求得超越。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陸成倒是有個好孫子啊看來在沉溪鎮,我這把骨頭,還真是老了。”話之人乃是一位白袍老人,他盯著陸宇,原本渙散的目光此刻卻透著點點精銳,看來實力也是不凡。
眾人循著這頗具滄桑的聲音看去,卻見他坐於場側特等席上,旁邊不遠處就是陸風,看來陸家對此人也是極為重視。可以往在沉溪鎮也沒見過這麽一號大人物啊?但這裏知情的人卻是知道,這位古井無波的老人有著何等可怕的實力,他就是四大世家中吳家的老家主——吳雲。論起輩分,連陸風都要尊一聲“吳叔”,他可是和陸宇的爺爺同為一輩。他們看向陸宇的眼中,又多了幾分羨慕。。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時,場中的陸宇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劇變,原本穩健的氣息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瞬間萎靡,一口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原本喧鬧的修煉場瞬間寂靜無聲,大家齊齊望向陸宇,心中均想著一個念頭:難道他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