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死未卜
“舟兒……”
絕望得讓人窒息的一聲呼喊傳得遠遠的。
可是本該柔和的笑著回應她的人，卻是再也不可能出現在她眼前了。
炎妍睜著琉璃般的杏眼，眼眸中卻是失去了往日的神色，維持著被鄒舟用盡力氣推下馬車半趴著的狼狽至極的姿勢，呆滯的一動不動。
直到……安鑠他們七人找來。
從背後看，炎妍衣衫襤褸，固定頭發的簪子早已脫落不見，散亂不堪，露在外麵的胳膊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嚴重的血肉模糊，血跡斑斑，看起來慘不忍睹。
可是這姑娘卻仿佛跟沒事人一般趴著不動，安鑠納悶，“姑娘你先起來，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炎姑娘，我家主子呢？”孟一四處眺望尋找都沒有發現身影，不由冷聲問道。
聽到兩人的聲音，炎妍抬起淚跡斑斑的臉蛋，呆滯茫然的神情在看到一臉急切的孟一時，突然清醒過來，顧不得身上快散架般的戳痛感，像看到救星般，手腳並用的飛快爬了起來。
“快，快去救救你家公子和舟兒，快去，去晚了，他們可能連最後一線生機都沒有了，快，快……”
此時她的腦中隻有救人兩字，完全沒發現自己此時此刻的形象可以說是失去了名節。
要知道在古代，就是女子不小心被男子抱了一下都必須要嫁給他的，不然就隻能是死路一條或者出家為了尼。
“在哪裏？”
“懸，懸崖！”
幾人一驚，孟一已經飛奔過去查探。
小霸王有點看不下去了，脫下自己寬大的外衫，嫌棄的遞給炎妍，眼神卻偏移一邊，“快點穿上，一個女子，露胳膊露腿的，像什麽樣？”
愣愣的接過，炎妍眼神複雜的看著手上做工精致，花紋繁複，質地上乘，還帶著淡淡體溫的男子衣飾。
眼露不耐，見她傻愣著，催促，“快點穿上，傷風敗俗。”
機械的穿上，雖然炎妍有一米七的高挑身量，可是小霸王那將近一米九的精悍身材，包裹得讓她像偷穿大人衣物般不自在，卻又莫名的有一絲絲安心。
孟一安鑠兩人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臉色僵硬，心裏沉重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大餅臉兄弟和另外兩個長相魁梧的侍衛看了一眼，決定一起去弄繩子，指不定就有人要用呢？
炎妍艱難的挪過來，痛心問道，“怎麽樣？”
花貓般的臉蛋，隻剩下被淚水洗刷過的雙眼還能看得清，見他們緊繃著難看的臉卻不說話，炎妍盡量不往壞處想，自告奮勇。
“我下去找他們吧，他們一定還等著我們去救他們，他們一定還在支撐著，你們不要放棄，我去，我先下去……”
“閉嘴！”孟一爆發了，雖然知道不能遷怒，可是卻止不住心裏的恐慌不安。
“我隻是想……”
“炎姑娘，你就不要添亂了。”安鑠冷淡的提醒一句。
炎妍嘴角蠕動了幾下，在他們的冷光中，默默的站到一邊。
小霸王走上前，從鼻子冷哼一聲，“沒看到自己是什麽模樣嗎？還想找人，先把自己找沒了吧？”
嘲諷如潮水般湧來，炎妍難堪得全身顫抖，卻是拚命的咬著牙齦才能忍住哭意。
她知道都是她的錯，不然的話，他們其實……
而這裏再也沒人陪著自己鬧，陪著自己笑，她該怎麽辦？
一向開朗的炎妍這刻快要悔恨得殺了自己，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唇瓣都被咬出了血絲，緊蹙著眉，淚水在眼眶打轉，鼻子酸的就快不能呼吸了。
在這悲傷的氣氛中，已經無人有那閑心來顧瑕炎妍反常不對勁的情緒了。
孟一接過大餅臉男子遞過來的草繩，一頭捆綁在樹幹上，一頭捆綁在自己腰上，慢慢的下了懸崖。
安鑠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眼神暗沉的盯著孟一越來越小的身影，歎息，丫頭，你可一定要活著啊！
小霸王指揮幾人繼續去搓草繩，懸崖那麽高，那木頭絕對下不去，一會兒一定還是得爬上來。
四人聽令，認命的繼續扒新鮮樹皮。
果然，一盞茶後，孟一灰頭土臉，一臉蒼白的爬了上來，手裏還抓著一片破布。
“怎麽樣？”
“在崖下一顆小樹上找到爺身上的布料，應該時掉下去是掛著穩住了身體，隻是那樹承受不起，斷了。”孟一把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現在沒人手，隻能寄希望於現在有人的瑞之。
“嗯，既然有了緩衝，你家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看來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掉下懸崖底了，你繼續從這裏著手，我們繞道直接去崖底，不管有沒有找到，在明天午時原地匯合。”
剛答應，不想久久不落的傾盆大雨終於如約而至。
雨勢的龐大與不斷歇，加強了找人的難度，也把可能殘留的線索都給洗刷掉了，更是讓也許奄奄一息的兩人，堅持不到他們的救援。
炎妍被小霸王強硬的拽著走，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明明是夏天，就該是溫暖炎熱的節氣，可是她卻總感覺身子一陣一陣的冷得發虛。
雨簾下，幾人拖著沉重的腳步在陡峭不平的山道上行走著。
突然炎妍身子一軟，被小霸王慣性的一拽，勉強讓她不至於和泥水接個吻，但是卻已經失去了意識。
“女人真是麻煩！”
大餅臉大哥見小霸王緊著蹙眉，好像是想把人丟掉的樣子，小心眼跳了跳，建議道，“少爺，屬下把這姑娘送回家吧。”
“我是大夫。”安鑠上前一步，抓起炎妍的手把脈，在他們沒阻止前道明身份。
“這姑娘已經發熱了，在家上失血過多，受驚過度，必須馬上治療，不然……”把情況說清楚，安鑠就退到一邊讓他們自己決定。
半摟著炎妍，小霸王冷硬俊俏的麵容早已冰凍三尺，雖是麻煩，可是這也是自己好友最疼愛的妹妹，他不能把她隨便交給別人，要是再出什麽事，自己可就難辭嚴咎了。
“你們幾個繼續尋找，給本少爺好好的找，一定活要見人……”
不願把最不理想的後果說出口，小霸王抱起炎妍大步離去。
“安公子是隨少爺先回鎮上還是？”作為職位最高的侍衛長，大餅臉大哥客套的問了一句。
“不用了，我是大夫，留下總歸能幫點小忙。”安鑠搖頭拒絕，這種天氣，那種高度，沒有掉下去的炎妍都已經病倒了，何況……
對這種回答，他們是喜聞樂見的，於是不再交談，各司其職，分頭行動。
找人，采藥，盡自己所能。
深淵中一片黑蒙蒙，肉眼可見的也隻有眼前一米左右的地方，在強勢傾斜的滂沱大雨麵前，基本算的上是兩眼一抹黑的半盲人。
激流勇進的大河邊，若隱若現的躺著一個人影，被河水和雨水雙重攻擊的人卻半響都沒有動彈一秒，也不知是已無呼吸還是重度昏迷當中。
隔得不遠的一顆枝葉茂密的大樹上，也掛著一個類似人類的物種。
被從樹葉縫隙穿透而來的冰冷的雨水衝刷著，無孔不入的陰惻惻的冷風瘋狂拍打著，樹上的人影好像不經意的動彈了一下，然後又半響沒動，就在以為是眼花，猜測是不是已經掛掉的時候……
突然突兀的響起一聲飽含怨恨的低低咒罵。
“艸，你大爺！”
全身像被車碾壓過般散架的疼痛著，即使不斷的有雨水衝洗，但仍然能清晰的聞見血腥味。
動根手指頭都得緩上半天的勁，現在唯一能用的也就那張嘴了，鄒舟簡直是欲哭無淚。
沒錯，可憐催的倒掛金勾在樹上，還能呼吸的就是鄒舟。
隻是，想起在掉落那刹那，被護在他懷裏的那人，鄒舟已經沒心思去借由發泄來緩解心裏的憋屈了。
“孟大爺……”
風蕭蕭兮易水寒，除了風，雨水和寒冷，什麽聲音都沒有，空寂得讓人從內心深處散發著恐慌不安。
“孟塵……塵……”
依舊沒有回應，空曠的深淵慢慢傳來回音，讓鄒舟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
不祥的預感，讓鄒舟不再浪費力氣在這裏做無用功，忍著刀割般的尖銳疼痛，慢慢的抱著大樹向下攀爬。
腳踏實地的那一刻，鄒舟非常慶幸自己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然這會兒別說想著去救人，就是自保都有心無力，落到叫天天不應的地步。
緊拽著破布般的衣服，勉強能遮體，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看不見，隻能靠著耳朵來辨別聲音。
恍惚想起，最初掉下來的地方是條河，而自己是被孟塵在最後一瞬間給扔回岸邊，不然在河流的重壓下，她可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那麽他呢？
尋著水聲，好不容易才挪到，天可憐見，終於看到那躺在地上好似已經了無聲息的人時，鄒舟一時卻停下了步伐，可是內心卻是顫顫巍巍，停也停不下來。
“孟，孟塵？”啞著聲，像聲帶被破壞，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輕輕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