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午夜鬼影
為什麽不讓我進去?那間書房裏有什麽?
我想追問,可是話音剛落蕭靖鐸轉身就走,根本沒給我留下詢問的時間。
可是他的最後那句話卻始終讓我耿耿於懷,混合著對積陰地的恐懼,讓我即使睡夢之中,也不得安穩。
一直不安分的“周錦寧”今晚倒是沒有再來騷擾我,我也沒有再做什麽鬼壓床的怪夢,可是我發誓,無端端地在睡夢中被數不清的猙獰可怖的厲鬼圍繞糾纏,絕不是什麽比鬼壓床更好的經曆。
“看……快看!上麵!上麵來了一個女人!”
“是啊……活生生的!活生生的!”
“抓住她快抓住她!我要把她變成我的替死鬼!我要借助她的身體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
一聲聲尖利的鬼哭慘叫始終不絕於耳,我甚至分不清這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拚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似乎有千斤重,我在團團圍繞中下意識地向蕭靖鐸求救,大聲地喊著那男人的名字,可是卻沒有人應聲而來,將我救出這黑暗深淵……
“蕭靖鐸是誰?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沒有中間沒有這個人!”
“是人類嗎?她居然妄想一個人類能把她從這片積陰地救出去,桀桀桀桀真是太天真了!”
“快!快去殺了她!”
一片桀桀怪笑中,我突然感覺周身如墜冰窖般的寒冷,仿佛真的又無數雙手使勁兒拖著我的身體像下拉,瀕死的恐懼驟然間將我緊緊纏繞,我嚇得哭喊出聲:“放開我……你們是誰?放開我!誰來——誰來救救我?!!”
我本是絕望之際下意識的求救,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的哭喊之後,那些尖利的鬼哭狼嚎之中卻突然想起了一個我讓我感到無比熟悉和親切的聲音!
“……琥珀?琥珀,是你嗎?”
是我爸的聲音!
沒錯,是他,我絕對不會聽錯!
“爸爸?”我的注意力瞬間被這個聲音吸引,一時間連被眾多鬼魂拖拽的恐懼都忘了,“爸爸是不是你?你在哪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激動得語無倫次,可是轉瞬之間脖子上像是被什麽尖利之物猛地咬了一口,我疼的痛叫出聲,也來不及再問其他,本能地就向我爸求救,“痛!……爸爸,爸爸救我!!”
“琥珀!……”
爸爸幾乎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如同錐子紮進了我心髒,霎時間我脖子上的刺痛一輕,我猛地打了個冷顫,緊接著乍然睜開眼睛,彈簧一樣從床上坐了起來!
“爸爸!——”
沒有人回應我。
我睡在客房,粉色床幔,素色錦被,屋子裏什麽聲音也沒有,寂靜得滲人,仿佛一切真的都隻是一個夢。
然而我的脖子卻在真真切切絲絲拉拉地疼著。
我深吸口氣,壯著膽子下床,赤腳觸到地板的時候冰寒得不像話的溫度讓我猛地縮回腳,我哆嗦著穿上拖鞋,下床打開燈,霎時間房間大亮,我深吸口氣走到梳妝台前,照著鏡子看我的脖子。
一眼看過去,我下意識地猛地緊緊捂住嘴,眼睛卻瞪得老大,看著我脖子上隱隱作痛的地方,活像……見了鬼!
那裏……那裏分明就有兩顆深紫色的類似犬類咬傷的痕跡!
瞬間我通體冰涼,一個從未如此清晰明確過的認知在我腦袋裏迅速成型——我,剛剛,真的……被鬼咬傷了!
那不是夢,一切的一切,冤魂厲鬼的糾纏,還有突然出現的爸爸——全都不是夢!
這真的是積陰地,當年那個黑衣男人沒有破解這裏!
而我爸……既然他在剛才回應我,是不是就說明,他也被困在這裏?
可是他怎麽會被困在這裏的?!還有蕭靖鐸……他的家在積陰地上,這地方無論如何也不能住,我必須現在就去告訴他!
當打定主意,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的我奪門而出,此刻院子裏原本亮起的燈籠已經被關掉了,烏漆墨黑的院落裏原本的樹影婆娑此刻看來倒像是鬼影重重,我不敢看周圍,幾乎是憑著一股豁出命去的拚勁兒一路衝到了正房!
可是讓我想不到的是,推開正房大廳的房門時,我卻清清楚楚地看見有幽紫色的亮光從裏麵透出來……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
那在黑暗中極其妖異的紫色光線,就是從蕭靖鐸明令禁止我去的那間西邊的書房中透出來的。
我屏住呼吸,萬籟俱寂中,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那虛掩著的房門內傳出——是個女人。細膩好聽的聲線,綿綿軟軟中隱隱帶著些魅惑之意。就連同為女人的我,也也不由為之心神一蕩……
“主人,這些年來,您從未帶任何人類踏進過這裏,紫陌不明白……”
“你無須明白。”屋子裏的男人沒等女人說完,就幹脆的,甚至是冷淡的回絕。但是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我卻無法控製自己地又一次睜大眼睛——竟然是我很熟悉的那個聲音。低沉的,磁性的,像大提琴上流淌的音符。
是……趁我睡夢之中,拖著我強行與之做那種事情的那個男人,或者說……是那個糾纏不休的鬼,“周錦寧”。
“是,主人要做何時,自然不需向紫陌說明。”那個自稱“紫陌”的女人低低地順從應了一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執著和……有些敵意,“但是紫陌想知道,您將那女人帶回來,是否因為那女人就是您一直苦苦尋找的‘至陰之體’?若是的話,等待時機的這些日子,紫陌也好幫主人多照顧著她。”
“做好你分內的事,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既然如此,紫陌領命就是。”銀鈴似的一陣悅耳輕笑響起,我像是被這笑聲蠱惑了心智似的,竟然無法控製自己地向前走了幾步……
什麽是“至陰之體”?
蕭靖鐸曾經在知道我的生日之後,曾說過我是千萬人中難尋一個的極陰的體質,所謂的“至陰之體”,跟那個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那麽……難道這真的就是“周錦寧”纏上我的原因?!
我駭然失色,一時失神,竟然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椅子,發出一聲我來不及製止的聲響!
“誰?!”
綿綿軟軟的女聲驟然尖銳響起,隨後,一切變故都發生在那一瞬間!
透著紫光的書房裏交談的聲音驟然停止,我下意識地回身就想往主臥跑,書房原本虛掩著的門卻突然被一股可怕的怪力轟開,緊接著下一秒,突然有無數藤蔓從書房以極快的速度憑空生出將我死死纏住,猛地被無法抵抗的力量凶狠地拉近了書房裏!
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霎時間疼痛傳遍全身,滿室淡淡的鬆針冷香讓我頭腦發暈,慌亂之中我猛地抬頭,緊接著,被倏然映入眼底的那張臉震住,狠狠地怔愣當場!
在我對麵,是一個一席紫衫的妖嬈女人。而站在她旁邊,剛剛與她說話的男人——
竟然……是蕭、靖、鐸!
我無意識地慢慢張開嘴,想說話,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極度的震驚,讓我連身上的疼都忘得幹幹淨淨。
蕭靖鐸顯然也沒有意識到我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一絲異樣的訝異劃過眼底,目光始終盯在我身上,嘴裏卻毫無感情地對旁邊的紫陌說,“放開她。”
我這才意識到,纏在我身上的,伸縮自如仿若有生命一般的藤蔓,竟然是從她手掌之中活生生長出來的!
一時之間我嚇得頭皮發麻仿佛靈魂都從身體裏抽離,我張著嘴,說不出話,看著蕭靖鐸,眼淚卻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為什麽會哭,可是心裏卻難受的無以複加,我茫然無助地疼的快要窒息,縱使那藤蔓已經從我身上消失,我依舊癱倒在地上,沒有絲毫力氣能夠站起來。
直到蕭靖鐸兩步上前,大手一抓,將我從地上拽起來。
霎時間濃烈的冷淡而清冽的鬆針味道霸道地兜頭而來,而我終於想起來,認識到現在,蕭靖鐸從來不用香水,而這鬆針的冷香,卻是我幾次在睡夢之中遇見的那隻鬼身上的味道!
我的胳膊感受到從他手掌透過來的涼意,那種讓我以為已經漸漸習慣的寒冷,此刻卻像是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一樣,逼得我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蕭靖鐸漆黑的眸子濃墨似的不見一點兒光亮,此刻在他眼睛裏甚至看不見我自己的影子。我在他的目光下張開嘴,適才聽見的對話裏透露的信息太多太雜,我想問他,可是一時間快要當機的腦子卻屢不清到底該從何問起。
然而就在我木然的無法消化這一切,傻張著嘴的時候,蕭靖鐸卻先我一步開了口。
近在咫尺的距離,我清清楚楚聽見他的聲音,沉定而冰冷的,明明帶著逼仄的氣勢,卻又糅雜著那種仿若清風拂麵般讓人放下戒心的溫潤柔和,可是卻不是平日裏我所熟悉的蕭靖鐸說話的聲音:“琥珀,告訴我,你會忘了這一切。”
“什麽?”我茫然睜大眼睛,不想看他,可是他的眼睛卻仿佛帶著無形的強大吸附力,將我的目光完全鎖住,我的眼神就好像被這無形的力量綁架了一般,不受控製地在他那雙不透光的眸子裏越陷越深,“蕭靖鐸,你究竟是誰?!你——”
“琥珀。”他語氣陡然下沉,打斷我,我看見他薄薄的嘴唇輕輕開合,一字一句,緩慢地對我重複剛才的話,“告訴我,你會忘了這一切。”
“不……”我想搖頭,下意識地拒絕,想深究,可是當我再次張口,我卻發現我的舌頭好像被打了麻醉劑一樣,緊緊是一個“不”字這樣簡單的音節,也說得非常困難滯澀。我的腦子有點兒沉,想要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兒,然而我卻做不到。
我被他抓著,像被施了定身術,已然完全動彈不得……
四周沉寂,甚至連滿室的邪異紫光都漸漸淡出了視線,目之所及,除了他眼底的顏色,我在看不見其他。而他仿佛催眠一般,一遍遍的對我重複那一句話——
“琥珀,告訴我,你會忘了這一切。”
“我會……不……我不要……我……會忘了……”我的意識在逐漸的被從大腦裏抽離,我拚命的想要抵抗,可是冥冥之中那莫名的詭異力量太過強大可怕,漸漸的,我感到後腦越來越沉,困乏倦意潮水似的席卷而來,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拚命想要掙開,可事實上我卻感到它正在不受我控製地慢慢闔起……
蕭靖鐸反複重複的那句話就像是魔咒,在我腦袋裏一遍遍地回響,充滿了我無法言說的蠱惑,逐漸的,我再也無暇顧及心中的恐懼和疑惑,所有感官,幾乎都開始圍著他那一句話打轉,終於,我屈服於著莫名的沉重疲憊,心底隱隱的感到厭倦,也就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念頭,“我……我會忘了這一切……”
話音剛落,我感到周圍桎梏著我的力量驟然一鬆,我的眼睛沉沉地闔起,下一秒,我跌入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冰冷懷抱,任夢中的鬆針冷香層層包裹住我。
耳邊,聽到那個在睡夢中出現的、與蕭靖鐸原本的音色截然不同的聲音,淡淡的誇讚,“很好。”
這是我徹底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