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窈窕淑女魚好逑
偌大的府邸後花園內,一池錦鯉正繞著圈地遊著。陽光照得正猛,池水中蔭蔽的地方微微泛著幽幽的藍光。手執團扇的女子盤著回心髻,濃濃的妝容和一襲深紫色曲裾顯得穩重深沉。雙眼透著貪婪,注視著池底下的藍光。
“正午了,烈日當頭,姑娘還是回屋內歇著吧。”身旁的丫鬟上前勸說,額頭滲著汗珠。
瞥了一眼身邊的丫鬟,女子輕輕用團扇扇著風:“國師還要多久才能到?”
“昨日收到的消息,想必今日天黑前能到建康。”
“好,派人去城門盯著,一旦看見他們,立馬來稟報。”女子緩緩朝最貼近後花園的屋內走去,“在這之前,不要吵我。”
“是。”
一入屋內便緊閉上房門,坐到榻上盤著腿,寬大的袖中漸漸爬出許多綠色的丸形甲蟲。多得無法數清的甲蟲迅速爬到地上,爬到緊閉的房門上,用綠色的甲殼身軀將門給封住。屋裏便暗了下來,密密麻麻的甲蟲布滿在門上,看著就起雞皮疙瘩。
同一時間的北齊國界內的荒野,一支精銳的軍隊正在朝建康靠近。炎炎日下,身寬體胖的將軍騎著馬在最前邊帶路,蒙著麵紗的女子和一老頭並排著坐於馬背上跟在後邊,接著便是並排著四匹馬,六個人。無央和宿狼同駕一匹馬,嬌小的公主坐在前邊,身子軟軟地往後實實地靠在宿狼懷中,因為戴著麵具,看不見臉,不過看樣子是睡著了。長記則是一臉無聊地趴在馬背上,腦袋瓜探來探去的四處看,墟裏坐在她身後一手牽著韁繩一手隨時準備扶住她。剩下的羨魚和易僅楓,一人一馬跟在旁邊。
“花長記你再不坐好一點小心掉下去。”羨魚扭著腦袋看著那個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女子。
轉過頭來翻了個白眼:“要你管!”說完便又別過頭去。
感覺像是吃了閉門羹,幹什麽火氣這麽大。羨魚索性不予理會,反看向易僅楓:“你不是那什麽北魏的將軍嗎?怎麽不是關在囚車裏拉走,這麽自由讓你跟我們一起騎著馬?”
易僅楓仍舊是那身北齊小兵的甲衣,搖搖頭。他自己也奇怪,那國師非但沒有將他關起來,還給他備了一匹馬。
羨魚看向前邊,女子一襲藍色紗衣,寬大輕盈的袖子被風吹得漂浮,偶爾見她扭著頭看向旁邊,小小的半邊臉雖然蒙著麵紗,卻還是透出一種特有的美麗。再看看一旁伸手從路邊拔下一株狗尾巴草逗馬兒玩的花長記,羨魚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差不多了,先暫且歇一歇,喝點水再走吧。”已經是入了一片樹林裏,那國師朝著前邊的韓將軍說了一句。
“是。”韓將軍便停了下來,嚴肅而大聲地朝後邊說,“原地休息!”
聽見命令,那些小兵便各自就近找了大樹靠著坐了下來。一行人下馬,也都紛紛席地而坐。宿狼將無央抱下馬,找了一處人稍微少一點的,定定地坐了下來,依舊讓無央靠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生怕吵醒她。細致入微,和之前的殺戮皇子真是判若兩人。
墟裏瞥了一眼那個熟睡中的女子,又想起昨夜在湖邊,她對他的威脅,絲毫無法猜透她到底想做些什麽,也不知道她再醒來的時候,會是以一副怎樣的脾氣站在他麵前。
“流珠。”
聽見聲音,長記斜著眼睛,便看見羨魚抓起一個水袋,走到於流珠身邊坐了下來。那一臉笑得,別提有多殷勤了。於流珠倒是接過水袋之後便默不作聲,也並不取下麵紗來喝水。
“大師兄,你說羨魚對於流珠也太狗腿了吧。”長記一臉鄙視地撅著嘴。
墟裏聞聲便看了看羨魚,食指擦了擦鼻子,一臉不以為意地說道:“還好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羨魚長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什麽東西?長記一臉疑惑地定定看著墟裏。墟裏被眼前瞪圓了眼珠子,鼓著腮幫的女子逗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索性聳了聳肩,拔開塞子,咕嚕咕嚕地喝著水。
瞥到墟裏身後不遠處的易僅楓,長記突然就扔下墟裏朝易僅楓走去。易僅楓正靠著樹幹坐著,雙手橫在胸前,雙眼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個蒙著麵紗的女子。
“喂。”長記在易僅楓身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肘杵了杵易僅楓的肩膀。
看見一臉無知的女子在自己身邊坐下,易僅楓疑惑地看著她。
“窈窕淑女,接著是什麽?”眨巴著眼睛問著身邊一頭霧水的男子。
易僅楓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說:“君子好逑。”
“為什麽淑女是窈窕的,君子是個好球?”著實想不通這句奇怪的話。
好球?易僅楓看著一臉認真的花長記,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這姑娘是山裏來的嗎?怎麽連這麽有名的詩句都不知道。而看見咧開嘴忍不住笑的易僅楓,長記翻了個白眼瞪著他。
吐了口氣,搖搖頭,易僅楓清了清嗓子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詩經裏邊的一句,常用來表達男子對女子的追求。”
“男子對女子的追求……”長記摸著下巴皺著眉頭思索著,眼睛看向此刻正對著流珠抓著腦袋笑得很開心的羨魚。
胸口處突然發燙,感覺隔著衣裳的皮肉都被燙得有些生疼。長記急忙將那塊發燙的紅玉石頭從衣襟內掏了出來,剛一拿出來,便將石頭放到地上,手裏實在拿不住,燙得很。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發出紅光,卻燙得如此奇怪,長記靜靜地盯著腳邊的靜置著的紅玉石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悶悶的,憋得慌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一旁的易僅楓一臉疑惑地看著長記,又看了看地上那塊紅玉石頭,這塊石頭看上去不簡單,還刻著長記的名字,怎麽的無緣無故就拿出來了,而且還放在地上。身旁的女子一臉痛苦,這變臉變得也太突然了,不過看她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該不會真的發生什麽事了吧?
“你沒事吧?”
歎了口氣搖搖頭,長記一直盯著那塊石頭。覺察到這邊的異常,墟裏趕緊起身,走了過來。
“長記,怎麽了?”
抬眼看見走來的大師兄,長記示意他看看地上的石頭:“突然發燙,我覺得憋得慌。”
墟裏看向地上那塊紅玉石頭,伸手試探性地碰了碰,還沒有觸碰到石頭,便能明顯感覺到石頭上邊的溫度。
“這是什麽?”墟裏是沒有見過這塊石頭的,長記一直收著,之前沒發現這塊石頭有什麽用處,便也將它遺忘了。
長記這才想起來,師兄並不知道師父將這塊紅玉石頭交給她,便說道:“我不知道,師父讓我帶著的。”
說話間,墟裏已經施法,一層半透明的像冰霜般的粉末體將地上的紅玉石頭包裹了起來。稍稍冒出白煙,隨著那層冰霜粉末的蒸發,石頭恢複了原來的溫度。
“暫且應該沒什麽事了,尋個機會和師父說一聲,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墟裏將石頭放到長記手中。
長記接過紅玉石頭,看了看上邊刻著的自己的名字,又看向墟裏:“師兄你不問別的了嗎?”
墟裏被這話逗笑了,伸著手揉了揉長記額前的齊發:“既然是師父交給你的,必有她的道理,你說想說更多,等咱們回卻雲山,師兄聽你好好說。”
靈氣的女子眉開眼笑,將石頭重新收到衣襟裏。羨魚並沒有發覺這邊的動靜,而這一切,卻被另外兩個人看在眼裏,各自盤算。
“休息夠了,準備繼續趕路吧,得在天黑之前到達建康。”
韓將軍率先起身,拉上了自己的馬。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很快,這支軍隊便繼續前行。炎炎的日下,雖說現在是在叢林中,但依舊很熱。
“流珠,這還要走多久啊?”羨魚此刻正騎在馬上,跟在流珠身邊。
蒙臉的女子眼睛注視著前方,淡淡地說道:“穿過這片叢林,再走六十裏路就到了。”
“這天這麽熱,還要這樣一直趕路。”羨魚說著,便不禁朝著前邊國師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
“其實你們可以不跟過來的。”
一聽流珠這麽說,羨魚立馬改口:“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一個女孩子都受得了,我可是堂堂男兒郎!”
話一說完,林中突然刮起狂風,樹葉沙沙作響,枝椏被吹折了許多。風力之大,輕一點的小孩都能被刮跑。
“怎麽回事啊?”羨魚嚷嚷著。
“大家快先下馬,別站著!”韓將軍下了馬,大聲喊著。
馬受驚得亂竄,幾個人都死死地拉住韁繩,蹲下身來。
睜不開眼的長記直躲在墟裏身邊,而這風特別奇怪,竟讓兩個人莫名地分開,越躲越遠。
“大師兄!”絲毫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長記伸出手卻抓不住什麽東西。
風還在刮著,身旁幾棵細小的樹已經被吹倒了,原先耳邊還有大家的聲音,很嘈雜,可是這會兒好像慢慢的,隻剩下瘋狂的呼呼聲了。不會是什麽怪物吧?想到這裏,長記勉強地眼睛微微打開一條縫,一伸手,蛇皮九節鞭牢牢地握在手中。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不受控製朝後邊倒去,剛一向後傾倒,便靠到了一副溫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