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七章 謠言滿天飛
李程钜帶著工作組三個人，來到白雲寨與韋保寧見麵，轉達了新縣長的問候。
韋保寧心裏一愣，心想共產黨的縣長怎麽和國民黨的縣長也差不多呢。但不管怎麽樣，他還是得到了一種滿足，一種在高山縣地位至高無上的滿足。他馬上吩咐桂花去安排酒菜，款待客人。
一桌豐盛的酒菜擺上了八仙桌，韋保寧邀李程钜入座，邊喝邊談。韋保寧喜歡喝酒，李程钜也喜歡喝酒，幾杯酒落肚，彼此的距離一下便拉近了。
李程钜便說：“韋老縣長，你是本縣有威望的人士，目前我們的工作主要是征糧，為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服務，這方麵，請韋縣長多給予支持。”
韋保寧喝了幾杯酒，又見李程钜為人豪爽，十分尊重他，便說：“李參議，我家交二十擔公糧。”
李程钜大喜過望，馬上舉杯：“韋縣長以實際行動支持人民政府，德高望重，令人敬佩，我敬你一杯！”
韋保寧一仰脖子，喝了李程钜敬的酒，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李程钜又說：“韋縣長，據我了解，高山縣解放前夕，周圍各縣均有土匪竄入本縣，在治安工作方麵，還仰仗你多支持政府和人民解放軍，使本縣社會秩序安定，人民生活安居樂業。”
韋保寧拍著胸膛說：“李參議請放心，我保證高山境內無土匪，工作隊可以安心下鄉工作。”
李程钜回到縣城，將他與韋保寧的談話向陸振寧說了，陸振寧也十分高興。為了完成征糧任務，縣政府組織了十幾支征糧工作隊到各鄉開展征糧工作，又將駐縣的解放軍三十八團的戰士分散至各地。還抽調一個連的幹部戰士組成武裝征糧工作隊，分成兩三人一組隨工作隊下鄉征糧。
韋保寧在李程钜麵前說了漂亮話，其實心裏打著小九九。
打發李程钜離開白雲寨後，韋保寧天天獨自喝悶酒。
桂花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問：“李程钜來的那幾天，我看你精神頂好的，這幾天怎麽又煩了？”
韋保寧將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共產黨的話不可信！”
桂花見共產黨的縣官也像過去國民黨的官一樣尊重韋保寧，認為這日子還能像過去一樣過，心裏也高興了幾天，沒想到韋保寧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陰沉，忙問道：“你看出什麽問題了？”
韋保寧一仰脖子喝了杯酒，甕聲甕氣地說：“他們講的和做的是兩回事，要繳我的槍，哼！”
桂花這下總算明白了。原來，昨天又來了幾名工作隊員，要韋保寧將家中的槍支彈藥交出來，說是奉上級指示，要收繳民槍。韋保寧當時沒吭聲，那幾名工作隊員便開導他，要他三天之內把所有槍支交出來。韋保寧上山來，帶來步槍機槍上千支，子彈十多萬發，大部分藏在白雲寨裏，一部分則由胡開光和蘇宏祥分藏別處。這麽多武器，韋保寧怎麽可能交出去？他藏槍的地方桂花雖然不知道，但他擁有大量武器桂花還是知曉的。韋保寧為官幾十年，對軍閥混戰、兵匪橫行的社會有他自己的認識。他靠當官斂財，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必定要緊握槍杆子，誰要繳他的槍，等於要他的腦袋。
“共產黨的話是不可相信的！”韋保寧又喝了一杯酒，借酒發泄心中的憤懣。
韋保寧正在喝悶酒、生悶氣，忽有家人來報：“有位從香港來的劉先生求見。”
韋保寧望了桂花一眼，估計來人不是一般拜訪，吩咐道：“請客人在客廳相見。”
來人身著長袍馬褂，取下頭上的黑呢禮帽，向韋保寧躬了躬身子道：“韋縣長，還認得我嗎？”
韋保寧隻覺得來人有點麵熟，卻一時記不起在哪見過。桂花給客人斟好茶，便關上小客廳的門，出去了。來人見韋保寧一臉疑惑，便自我介紹：“今年夏天，在雙平城白長官的公館裏，您與白健公談完公事，白健公還命我送您上車呢。”
“哦！”韋保寧這下想起來了，“你是劉副官。白健公現在何處？”
劉副官點點頭說：“白健公現在海南島，他命令你迅速發動遊擊戰，牽製共軍，配合國軍從海南島反攻。”劉副官說罷，從內衣口袋裏掏出一封信，交給韋保寧。
韋保寧見信上蓋著他所熟悉的白健公的那枚私印，頓覺無比親切。
韋保寧看完，問劉副官：“白健公近期反攻大陸有把握嗎？”
劉副官神秘地說：“白健公講，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打起來了，美國已出兵幫助我們反攻，這時動手，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說著從手提箱裏拿出二十根金條，“這二百兩黃金，是白健公撥給你的經費。”
韋保寧接過金條，興奮地說：“好，你回去告訴白健公，我這裏馬上動手，搞起來後，請他派飛機空投軍事物資支援我！”
送走劉副官後，韋保寧幾天閉門不出，他站在樓上房間窗口，望著田野出神。
韋保寧慢慢轉過身來，對胡開光道：“你去通知保安隊所有的軍官，明天到白雲寨開會！”
在軍官會上，韋保寧隻說了一個要點：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打起來了，回去要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
“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打起來了。”這話瘟疫一樣很快傳遍整個岜思山。沒有人去懷疑這句的來源與真假。韋保寧自己把這句話常掛在嘴邊，說多了，他自己便對這句話深信不疑，仿佛明後天就能打起來。
李春瑩走到自己房門口，房門沒有鎖，想必裏麵有人。她用手推開了門，一位十八九歲，生得小巧玲瓏，穿著一身短小的士林布學生裝的姑娘，笑嘻嘻地跳過來，伸手摟住李春瑩的脖子，發出清脆的叫聲：“春瑩姐！你回來了？人家正想你哩！”
小姑娘名叫林如慧，她是第一批參加青年團的，對實際革命鬥爭的向往，促使她離開了僅僅差幾個月就要畢業的學校，投入了革命的洪流。不久前，她被分配在高山縣擔任青年團的幹事。她和李春瑩同住在一個房裏。
林如慧鬆開手，繼續說道：“春瑩姐，來，幫我們評一評，看誰的觀點正確。我說第三次世界大戰不能打起來，陸誌鵬卻說很難講。”林如慧說著話，就跑到窗前去倒開水。
林如慧一閃開，李春瑩這才清楚地看到：床邊還坐著財糧助理員陸誌鵬。這時，他已站起來與李春瑩讓座了。
李春瑩接過林如慧遞過來的開水，放在桌上，與陸誌鵬打著招呼，同時，仔細地打量著陸誌鵬的表情，思考著如何回答林如慧提出的問題。
陸誌鵬陪著小心低聲細氣地說：“根據報紙上的消息，美國已經出兵朝鮮，北朝鮮和南朝鮮打起來，中國要派誌願軍趕朝參戰，這仗眼看著越打越大，搞不好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李主任，你評評看，我說的有沒有一點道理？”
李春瑩注視著坐在她麵前的這個個子矮小、臉胖胖的財糧助理員陸誌鵬，想了想，說：“你能認真讀書看報，了解當前的形勢，這一點值得肯定。”
陸誌鵬是一位留用人員。解放前，他是國民黨鄉公所的幹事，與我們地下工作同誌有過聯係，提供過情報。解放後，雖然工作表現還老實，可是政治上不開朗，膽小怕事，舊職員的作風太嚴重。因此，李春瑩並不喜歡他。雖然同是年輕人，但是對許多問題的看法相差甚遠。
陸誌鵬得到了李春瑩的肯定，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林如慧揚起柳眉朗聲道：“你得意什麽呢，李主任隻是肯定了你認真讀書看報，並沒同意你的觀點。”
陡誌鵬不敢正麵反駁林如慧，便說：“李主任，你認為呢？”
李春瑩很清楚，陸誌鵬的雖然沒有直接反駁林如慧，但並不代表他的思想已經通了。現在，她聽了林如慧的話後，為了不使陸誌鵬太難堪，便很婉轉地說：
“這個事情還很難講，隻要蔣介石、美帝國主義這些反動派存在一天，就不敢保險沒有第三次世界大戰。”她邊說邊放下自己的雨帽、口袋，“不過，目前是打不起來的，因為人民的力量是強大的，帝國主義還不敢發動大戰。”
陸誌鵬揣摩著李春瑩的意圖，順水推舟地點著頭說：“對！對！李主任的分析非常正確！”
林如慧卻以輕蔑的口吻重複著陸誌鵬的那句話：“對，對，李主任的分析非常正確！”然後緊迫地追著問：“你不是剛剛還說朝鮮戰爭的爆發，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先聲嗎？怎麽又改了口？”雖然，她的態度顯然是在開玩笑，但陸誌鵬卻感到十分難堪。
李春瑩一聽，就情不自禁地接上去說：“那是敵人造謠，不要信那一套！”說到這裏，她忽然轉過話頭問道：“你們近來聽說過什麽謠言嗎？”
陸誌鵬眨巴眨巴著眼睛，沒有作聲。林如慧卻一本正經地接著說：“我剛從鄉下回來。謠言可多啦！講得最多的就是剛才我和陸誌鵬爭的這個問題，說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打起來，國民黨就要反攻大陸了。哼，我才不信那些鬼話！還有……”
李春瑩掏出了小本本，記錄著林如慧的話。
林如慧說著說著，看到李春瑩記筆記，突然收住嘴。
“春瑩姐，你連這些都要記啊？”
“哦，沒什麽，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問題。你說吧，沒事。”
“我怕我說錯了，會成為反麵教材。”
“哪有那麽嚴重。聽了你們倆的話，我突然想起來，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做了反複的宣傳，怎麽還有不少人擔心呢？現在，像陸誌鵬的見解，說明了我們的幹部也受到謠言的影響。我們必須采取措施，來解決這一問題。”
林如慧用敬佩的眼光看著李春瑩：“春瑩姐，原來你想問題想得這麽深啊！”
“不深，不深，陸縣長想得比我更深更廣。”
“春瑩姐你太謙虛了。”
李春瑩認真地說：“你們爭論的話題讓我想起來，我們應采取什麽措施加大宣力度呢？對目前形勢我們究竟應該如何估計呢？這些問題我還要向陸縣多請教才行。”
林如慧眨巴著一雙大眼問：“春瑩姐，你是不是對陸縣長有點那個呀？”
“那個什麽？”
“你懂的。”
“我不懂。”李春瑩突然醒悟林如慧的意思，舉手打了一下林如慧，“你想什麽呢，你這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