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賭
鴻天渡。
“將軍,這都熬了快有十天了,我們的鉤子都快拋完了。這活到底什麽時候能完事呀?”崖下,副將哀聲問陸瀛章。
因著每日晝夜不舍的前來擲鉤,加之這幾日鴻天渡又連日降雨,雨水洗禮,衝的蓑衣也破了,草鞋也枯了,將士們已經開始疲乏,苦不堪言。
眼下副將一臉倦色,哀怯怯的問,奈何陸瀛章的回答卻是,“不急,快了。”
說罷抬手一指前方,“你看,今日從崖頂射下來的箭矢比之前少了很多,就說明他們也快撐不住了。攻上去,是早晚的事。”
“可將軍,”副將忍不住又言,“我還是不懂,為何軍師會讓我們來做這種事情?這根本就不是打仗嘛,這分明就是……就是幹雜活呀!”
撇撇嘴抬眸,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滴,副將接著埋怨,“還冒著雨,兄弟們的靴子衣服,沒有一天是幹的,大家的腳都泡裂開了,上次我見有一個兄弟,因著鞋濕腳裂,靴子和腳都粘在一起了,脫都脫不下來。”
聞言沉目,陸瀛章登時便嗔,“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哪個出征打仗的,不是一身傷、一身痛。你還當這是在愽州嗎?能讓你舒舒服服的做大將軍?”
“哼,就算在愽州,也沒見得有多舒坦,東楚三番四次前來挑釁……”
話音戛然而止。
“唉,”輕聲一歎,副將垂頭道:“若這麽說,我還真想要天下太平。”
看著他,陸瀛章挽唇輕笑,抬手一拍副將的肩膀,說,“好兄弟,天下太平,就靠咱們了。”
“哦?是嗎?”副將還有些不信,轉過頭來問,“我們做這些,真的能打贏這場仗嗎?”
“那可不好說,”隨手拿起繩鉤,陸瀛章抬頭一笑,“不過,至少出了一份力吧。”
“報!”這時,身後將士的聲音突然響起。
聞聲回眸,陸瀛章問:“何事?”
“回將軍的話,”將士上前,覆耳低聲語,“皇上駕到……還有西堯二公主和她的軍隊。”
這話,聽見前半句時陸瀛章一臉的驚喜,可再聽到後半句時提起的眉眼又落下了。
“西堯二公主,她來做什麽?”
“這個……屬下不知。”
“走!回去看看。”
……
距離鴻天渡十裏外的南椋大營。
“皇上,末將叩見皇上。”陸瀛章進營,立刻跪地叩首。
“陸將軍快快請起!”花如許起身,將人扶了起來,笑著說,“這些日,幸苦陸將軍了。”
“不辛苦,不辛苦。”陸瀛章搖了搖頭,登時皺眉,憂心道:“就是辛苦了皇上,鴻天渡艱難險阻,如今又正值雨季,這裏坡壁陡峭,泥濘不……”
“這雨都快停了,我們得趕緊想法子攻上去了。再不攻,可就來不及了。”這邊正說著話,穆解軼的聲音陡然響起。
帳中人聞聲轉目,見穆解軼同雲珩並肩而入,身後還跟著個身形魁梧的將軍。
帳外將士落下簾蓋。
一見西堯,南椋的氣勢瞬間便弱了下來。
花如許站在原地,怯生生的眨眼睛。
穆解軼倒是神色平靜,路過他時,隨口說了句,“別站著了,過來坐。”
過後見女公子直接坐在了方才花如許坐的主位上喝茶。
花如許:“……”我坐那兒?
雲珩頭戴帷帽,頷首立在穆解軼身前。如今這麽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屋子就她穆解軼一個主子呢。
“二公主說的是,”雲珩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攻渡的絕佳時機。”
“還不是?”手中動作一頓,穆解軼蹙眉,落盞問,“那要等到何時?難不成等到雲都開了,霧也散了,咱們亮亮堂堂的打一場?”
話一出口,惹得身旁將軍一笑。
雲珩尷尬無言。
趁這時,轉目一瞧,見花如許還站在原地,穆解軼:“南椋國君,你在那兒站著幹什麽?趕緊過來坐呀!咱們也好商量商量攻城之法。”
花如許:“哦,好好。”
急急忙忙跑去女公子身邊的小座上坐。
“雲某並非此意,”對麵雲珩開口,“我隻是覺得,如果立即攻渡,傷亡還是會比較大,不如我們再等等。”
看著他,穆解軼一歪頭:“等什麽?”
雲珩抬眸:“等……”
……
翌日。
天雨未收,西堯的營帳全都紮好了,眼下將士們吃飽喝足,全都躺在帳子裏休息。
南椋的將士照例要去鴻天渡的崖下扔鉤子。
雲珩獨自一人立在觀望亭中,抬眸望著遠處的濃雲,頓了頓抬手,掌心接住落雨。
“看什麽呢?”穆解軼的聲音恍然響起。
聞言一頓,卻未見雲珩慌亂,緩緩落下手去,見長影轉身,對著穆解軼俯身行禮道:“雲珩見過二公主。”
微微點頭,來至雲珩身側站定,穆解軼抬眸仰望蒼穹,“看雲的厚度,雨快停了。你的法子,真能行嗎?”
“這可不好說,”轉過身去,雲珩並不遮掩,音色低沉,道:“此事要講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都不知道輸贏,你竟然敢帶著我們來?!”穆解軼一震,她轉目看向雲珩。
見那人望著遠方的目光不曾收回,他說,“賭一把唄。”
“嗬,”一聲冷笑,穆解軼:“我這兒,西堯加上南椋,好幾十萬人的軍隊在這兒,合著就是陪你賭了一場。”
抿唇微頓,“若輸了呢?”
眉目清冷,雲珩:“我以死謝罪。”
“得了吧!”嘁了一聲,穆解軼直接嚷,“你覺得軟軟會舍得讓你死嗎?”
雲珩:“……”
“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你這一點的,”話鋒一轉,又見女公子提眉笑言,“敢打敢拚,敢衝敢搏,有魄力!不想那個齊老頭,成天畏首畏尾的,左顧右顧,看著就叫人心煩。”
話音落下,良久無音。
雲珩不接話,穆解軼不悅,撇嘴轉目,“喂!你怎麽不說話呀?”
見帷帽低垂,雲珩:“我一個南椋臣子,不宜妄自評議他國國君。”
“哼!”肩頭一抖,穆解軼即刻轉身,看著人,女公子眸間盡是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