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哄
皇城,太安宮,永壽殿。
惹人難過了怎麽辦?
答案隻有一個,要哄。
那該怎麽哄呢?
方才雲珩給出了最好的答案。再看如今的穆綬霆,同出其理。
皇上命宮人送了芙蓉糕進殿,眼下皇後娘娘正坐在床邊,晃著腳吃糕點。
果然,美食對女孩子的誘惑,從二十歲到六十歲都是一樣的。
送吃的絕對是哄女孩兒的上方良策。而且,請注意,這招百試百靈。
方才楊總管見皇上醒了,便吩咐宮人們進來伺候,誰曾想穆綬霆眼睛一瞪,就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因為……他想要二人世界。
彼時躺在床上,穆綬霆靜靜地看著解綰綰,她還是老樣子,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晃腳。
三十九年前,也是這樣的場景。
那年,小丫頭才十九歲。
穆綬霆因傷痛躺在床上不能動,解綰綰來給自己換藥。
臨走前,穆綬霆忽然叫住了她。
“嗯?怎麽了?”小丫頭停步,回過頭來問。
“……你喜歡吃什麽?”
聞言,眨了眨眼,“啊?”
解綰綰沒反應過來。
看著她,穆綬霆頓了頓,眼珠一轉,甚是慌亂。
那年,他都快三十的人了,沒想到在一個小姑娘麵前竟然露了怯。
“朕,朕的意思是,你喜歡吃什麽?朕讓禦廚給你做。”
一聽這話,解綰綰微頓,終是醒過神來。她看著自己,笑了笑。
……
思緒回籠,看著麵前美滋滋吃芙蓉糕的解綰綰,穆綬霆挽唇輕笑。
不覺間回憶又起。
在後來的成百上千個日子裏,小丫頭時不時就會來,坐在自己床邊,晃著腳吃芙蓉糕。
那是軍營中所沒有的。
是皇上為她特供的,獨一份兒。
穆綬霆就是這樣,用芙蓉糕勾著小丫頭,一步步的把她勾進了自己懷裏。
“看什麽看?”
正想著,忽然被一陣吼聲打斷了思緒。
嚇了一跳,穆綬霆定住神,隻見解綰綰坐在對麵,一臉不悅的瞪著自己。
“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就一點兒都不變呢?”穆綬霆皺眉吐槽,“還是這麽凶。”
解綰綰是直性子,火爆脾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從前在軍營裏她就不怕穆綬霆。就算他是皇上,小丫頭也照樣能劈頭蓋臉的把他數落一頓。以前自己這麽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吼自己。
不過,穆綬霆就是喜歡她這一點,率真坦蕩。
如今這麽一看,穆解軼除了長得和她爹像之外,脾氣秉性還真是跟她阿娘一模一樣。
“你第一天認識我?我就這樣!”解綰綰相當蠻橫的回懟。
穆綬霆:“……”
停頓須臾。
“你從宮裏搬出去多少年了?”
“嗯……”想了想,解綰綰說,“十九,快二十年了吧。”
“就沒想過再搬回來嗎?”小心翼翼的問。
一聽這話,手中動作半滯,解綰綰舉著芙蓉糕出神,抿了抿唇說,“嗐!都這麽多年了,我在玲瓏宮也住習慣了,搬來搬去的,太麻煩。”
眸間一閃失望,穆綬霆:“哦。”
又沒話說了。
解綰綰佯裝無事,繼續吃糕點。
穆綬霆躺在那兒,想了好久,忽然煞有介事的開口問,“欸!今日議事,解軼他們去岐淮宮了嗎?”
“早去了。”解綰綰一臉嫌棄,嚼著芙蓉糕又吐槽,“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操心!”
“唉,不操心不行呀!”歎了口氣,穆綬霆望著殿頂說,“此次議事是軼兒前去,她一個姑娘家,哪裏是八方列國裏的那些老狐狸的對手!朕怕她會吃虧。”
吃虧?!
嗬嗬,你怕是想多了。
坐在那兒,歪頭拋去了一個白眼,解綰綰的表情是對上一句話最好的詮釋。不過她沒多言,轉而問,“你就這麽怕你女兒吃虧呀?”
“那當然!”穆綬霆不假思索,“軼兒可是朕的公主。誰若是敢欺負她,朕舉國同他為敵,咳咳……”
說到激動時猛地咳了起來。
“哎呦呦!”嚇了解綰綰一跳,緊忙棄了糕點起身,去扶穆綬霆起來,口中勸,“隻是說說而已,你氣性這麽大做什麽?”
踉蹌坐起身來,穆綬霆顧著止咳,沒空說話。
站在床邊,解綰綰看著“相當激動”的老皇帝,笑了笑,翻了個白眼念,“嘁,一個三十多了還嫁不出的老姑娘,你還挺心疼她。”
“就你不心疼,”就算嗓子不舒服,穆綬霆也不忘了回懟,還氣呼呼的替穆解軼打抱不平,“還給她相說那些王公貴族的紈絝子弟,他們是什麽東西?能配得上朕的公主嗎?”
白眼又翻,解綰綰無奈了,隻得妥協道:“好好好,就你的軼兒好,行了吧?”
穆綬霆:“哼!”
跟小孩兒似的。
看不慣他這副嘴角,解綰綰撇撇嘴,又忍不住低聲嘟囔,“她都三十二了,還不嫁人,等什麽呢?難不成等著上天宮嫁玉帝呀?”
轉了個身去桌邊倒水,吐槽繼續,“你們還真以為她是王母娘娘呢。”
端著茶盞回來,送到穆綬霆麵前,解綰綰理直氣壯道:“要我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是人之常情,就她穆解軼挑,挑了都快十年了,還沒挑出個結果來呢。你看看韞兒,韞兒比她小七歲,現在連孫……”
話音戛然而止,解綰綰猛然一頓。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在穆綬霆麵前,不該提穆解韞的。
那個在南越出生,為質受辱,身份不明,不清不楚,就算到了今日都不能為自己的父親,乃至八方列國認可的西堯皇子。
穆綬霆聞言,也是一頓。抬眸看向解綰綰,老皇帝抿唇,即刻接過茶杯來,自顧自喝水,對她方才所言假裝沒聽見。
手中一空,解綰綰自怔愣中醒過神來,她看著穆綬霆,神色見哀,急忙轉身坐下,不與他對視。
一邊喝著水,一邊偷偷看人,眼珠一轉,穆綬霆落盞:“朕困了,想睡覺。”
“……哦,好,我扶你躺下。”解綰綰聞言,遲鈍起身,接過茶盞來,要扶穆綬霆躺下。
拉好被子,看著解綰綰為自己掖被角,穆綬霆說,“你去偏殿睡吧,別在這兒守著朕了。”
“不行,”手中動作不停,解綰綰道:“再過半個時辰,你該喝新藥了。我得在這兒守著,一會兒煎藥的時候,我還得過去瞧瞧呢,免得出了什麽差錯。”
穆綬霆淺笑,眼彎時見柔情,“哦,那幸苦你了。”
“嗐!說什麽辛不辛苦的,以前在軍營裏,我給你煎的藥還少啊。”解綰綰佯怒嗔他,“快睡吧,睡醒了好吃藥。”
穆綬霆:“嗯。”
口中雖答,卻遲遲不肯閉眼。
二人對視許久,解綰綰看著人皺眉,不滿催促,“睡呀!”
眨眨眼,穆綬霆:“朕睡不著。”
“嗯?”一聽這話,解綰綰登時見怒,當場破口大罵,“你有病呀?方才不是還嚷著說要睡覺的嗎?怎麽忽然又睡不著了?”
躺在那兒,笑了笑,穆綬霆沒說話。
罵完人,解綰綰才反應過來。穆老頭現在的確是個病人,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也有些激動,皇後娘娘遂掩了口,悻悻垂目。
良久。
“他……怎麽樣了?”穆綬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誰呀?”解綰綰轉目看了過來,問,“韞,韞兒嗎?”
略顯尷尬,穆綬霆:“嗯。”
“挺好的。”解綰綰也不知該怎麽說,就隨便敷衍了一句。
“朕怎麽聽說,前幾日他在宮裏昏倒了。”穆綬霆緊忙又問。
“嗯,”解綰綰點頭,“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和你一樣,一染上桃汁,就起疹昏厥了。”
“哦,原來如此。”穆綬霆明白了緣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都怪朕,這孩子隨朕了。”
話一出口,殿內氣氛突然變得微妙。
穆綬霆一怔,解綰綰也跟著一怔。醒過神來,急忙轉目看了過去,解綰綰麵上滿是驚愕,她望著皇上,皇上也看著她。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西堯國君與西堯皇後,他是穆解韞的父親母親。
無聲的對視間,見老父親眼圈一紅,他卻挽起唇角。
老母親也笑了,向前傾身,甜聲附和,“是呀!就是隨你了。”
聞言,穆綬霆猛地吸了吸鼻子,轉目望著殿頂,徐徐道:“朕還記得,朕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那麽小,還沒金玉案高呢。他和軼兒牽著手,走到朕的麵前,喚朕爹爹……”
聲音落下,穆綬霆沒再繼續說了,仿佛陷入了回憶。
“是呀,”望著遠處的燭火,解綰綰開口,“韞兒小時候的長得小,那個頭,都是後來才躥上去的。”
“哈,小屁孩兒,”穆綬霆笑著罵,滿眼的寵溺,“小時候那麽小,見著什麽都害怕,成天哭。沒想到現在長得人高馬大了,膽子也變大了,竟還學起孔明來了,在這兒做幕後軍師。若不是他,朕也不會攬下這麽個招待六國的‘苦差事’。”
聞言一驚,解綰綰:“……你怎麽知道是他?”
“哼!想騙朕,你們還嫩點兒。”臉一揚,穆綬霆相當得意,順帶著還得得瑟瑟的侃了句,“就那小子,毛還沒長齊呢,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