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幼稚鬼
從皇宮出來時,辰時已過。
坐在馬車上,言潯問,“接下來去哪兒?將軍那兒呢,還是你師傅那兒?”
霍慵歸和伯佴。
這還真是個難題。
往年每次祈壽節就為了先去誰那兒,言潯和穆解韞都會苦經一番深思熟慮。
畢竟霍慵歸和伯佴這兩個老小孩兒,都是吃醋狂魔,如今他們又都看中了穆甜甜,想要小殿下做自己的徒弟,從甜甜出生起便開始明爭暗鬥。
祈壽節更是成為了他們“爭寵”的絕佳時機。對於先去誰那兒,後去誰那兒,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重要(畢竟涉及到臉麵問題)。
去年言潯帶著孩子去了霍慵歸那兒,伯佴氣的直接殺過去,兩個老頭時隔十七年又在城西的院子裏大吵了一架。
現在弄得一到祈壽節言潯都是戰戰兢兢,也不敢自專了。
她不敢,穆解韞也不敢,尷尬一笑,“問馳兒吧,看看他想去誰家。”
小穆馳一聽,連忙道:“我不要!我不要!我聽阿娘的。”
鍋甩了一圈,結果又回到言潯這兒來了。
言潯:“……”
“伯上卿?!”這時,車外喬方方的聲音忽然響起。
車內三人:“嗯?”
穆解韞立刻起身推門而出,“師傅,您怎麽在這兒呀?”
“啊,我……出來隨便逛逛。”彼時見伯佴帶著知閑閑和一眾門生站(攔)在路邊,一臉“我在看風景,沒有在等你們哦”的表情。
半路截人,這招……
伯上卿,你好歹也是國之大臣,一國典客,這樣不太好吧!
歪頭一笑,穆解韞:“那正好,我們正準備帶著馳兒去您那兒問安呢。上來吧師傅,一起回去。”
言潯:“??”
一聽這話,伯佴登時展顏而笑,“好好。”
說著便上了馬車。
典客府門前。
伯佴抱著穆甜甜歡天喜地的下了馬車,為打贏今年祈壽節“爭寵”的這一場大仗歡呼叫喊。
身後言潯,穆解韞,知閑閑三人無奈搖頭。
“就為了去官道上堵你們,先生卯時就出門了。”知閑閑掩著口,偷偷說。
竟然提早去了一個時辰等,就為了截人,看來這回,伯老頭是認真了。
“唉。”搖頭過後又是一陣歎聲。
何必呢?
小穆馳問安成功,伯佴大喜,又留穆解韞在府中說話。(明顯是不想讓甜甜去霍慵歸那兒問安,這老頭,夠壞的。)
無奈,言潯隻能帶著兒子和知閑閑在廳外的小花園裏捉蝴蝶。
廳內。
“聽說前幾日四殿下去找過你?”伯佴問。
“嗯。”穆解韞點頭,假意稱讚,“四哥手段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聽到消息便打馬趕來相問,威脅人也是一絕。”
一句話下來明朝暗諷的,好不熱鬧。
喝了口茶,伯佴看著穆解韞說,“別埋怨,這事是你做的不對,不該讓她去南邊。”
她。
指尖繞著玉玦,穆解韞撇撇嘴,沒說話。
“這事漏了風,現如今風向有變,”伯佴低聲語,“三殿下那兒,我不知道。但四殿下和五殿下已經商量好要聯合起來對付你了,更別說還有那麽多虎視眈眈的人,這段時日你要小心謹慎些。”
指尖動作一頓,穆解韞:“我明白。”
歎了口氣,“生辰宴那日的事,閑閑也同我說了。”
微一沉吟,伯佴問,“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此刻見穆解韞長睫低垂,靜靜的看著腰際的玉玦,思忖片刻方道:“南邊不會再讓她去了。”
話音落下,再抬眸時見桃目戾冷,“至於那個人,繡衣會幫我解決的。”
話一出口,立在殿外候命的喬方方隻覺心間一顫,周身寒意四起。
雲珩。
“放心,無礙。”轉目看向廳外,穆解韞雲淡風輕。
一切都在陡然升起的寒意中歸於靜寂。
不想下一瞬。
“姓伯的,你給我出來!”
聽見聲音,穆解韞震驚,桃目一掀狂瀾,“……霍老?!”
“哼!臭老頭,果然來了。”伯佴聞言,神色驟變。不過不是變得陰狠,而是……幼稚。
莫名慌亂,轉目看向伯佴,穆解韞輕聲喚,“師傅。”
“沒事,”擺擺手,伯佴沉了口氣,撫膝起身,道:“走,出去會會他。”
師徒二人一道,走出正廳,隻見院中霍慵歸帶著孟諝然和薑定安走了進來,身旁還有一群畏首畏尾的家仆。
“老,老爺,他們……”
“不必說,我知道了,都退下吧。”管家正欲開口,伯佴先一步抬手打斷。
“是。”管家聽命,帶著家仆退下。
穆解韞站在伯佴身後,與孟諝然對望。
二人對視,孟諝然聳聳肩,表示很無奈。其實他也不想來,奈何老爺子氣性大,非要走這一遭。
而他們身前,眼下霍慵歸與伯佴正冷目相瞪。
畢竟“老朋友”相見,分外“開心”,二人雙雙咬著牙。
“將,將軍。”言潯的聲音忽然響起。
眾人尋聲轉目,看見了從小花園中尋聲趕來的三人。
“霍伯伯。”阿娘身旁,小甜甜怯生生的叫人。
薑定安站在霍慵歸身後,一見言潯,緊忙比手勢做表情。(動作內容:他很生氣,快哄他。)
剛接到“情報”,結果還沒等言潯開口,就被霍慵歸一個眼神給瞪的猝然收聲。
霍慵歸沉麵嘟嘴,表示:你們這群叛徒!
小叛徒,不!小穆馳一見,更是嚇得三魂不見七魄,直往阿娘身後鑽。
“呦!稀客呀!”闊袖抄手,伯佴仰著下巴問,“霍老,您今天怎麽有空駕臨寒舍呀?”
“哼!”嗤了一聲,霍慵歸直截了當道:“姓伯的,你也忒不地道了!半道上截人,這種事你也幹的出來?”
“欸!什麽叫半道截人?”伯佴一聽就不樂意了,“姓霍的,你話不要說的太難聽啊!分明是馳兒主動要來給我問安,沒去你那兒,你怎麽?嫉妒了?又到我這兒來瞎吵吵。”
霍慵歸到底是習武的,論口頭上的較量,他不是伯佴的對手,氣急了便破口大罵,“你放屁!”
“你……”伯佴聞言一驚。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那點兒小九九,”霍慵歸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眯著眼睛繼續道:“你就是看著馳兒去年先去給我問安,同我親近,心生妒忌。你這是,這是存心而為!”
“你才放屁!”伯佴憋不住也罵了起來,高聲質問,“馳兒什麽時候跟你好過了?去年都是你威逼利誘,逼著孩子他娘帶孩子去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你……”抬手指著人,半天沒說出話來,霍慵歸理屈詞窮,最後竟蠻不講理的嚷,“那又如何?反正馳兒是我的徒弟,你休想碰他。”
“胡說八道!”伯佴也急了,“馳兒什麽時候成你徒弟了?馳兒分明是我徒弟。你以為他今日是來請安的?他是來拜師的。”
“哼!你以為你說了我就會相信啊?”冷哼一聲,霍慵歸懟了回去,“你會個屁呀?能教孩子什麽?你教的那些,兵書上不都寫著呢嗎?既然兵書上都寫著,那還用你教?”
“我,我……”伯佴被懟的啞口無言。
“哈哈,沒話說了吧?”占了上風,霍慵歸別提有多開心了,單手揚袖,仰天大笑。
憋紅了臉,伯佴氣鼓鼓的站在那兒。
一臉尷尬,舔了舔唇,穆解韞小聲喚:“師傅。”
“嘁!就你會!不就仗著自己會耍個刀嘛,誰不會呀!”根本不理會穆解韞,也是被逼急了,伯佴忍不住說起粗話來。
聞言,見霍慵歸眸色一凜,登時便嚷,“耍刀的也比你強!”
“哼!”伯佴一跺腳,瞬間變成了“伯不聽”,一臉傲嬌的嚷,“我不管!反正馳兒是我徒弟。”
“我也不管!”同樣傲嬌臉,霍慵歸也嚷,“馳兒是我徒弟。”
“我徒弟!”
“我徒弟!”
唉,又吵起來了。
兩個老頭,年過花甲,在院子裏一聲高過一聲的喊,中氣十足,也幼稚十足。
直到最後,二人一起轉目,質問言潯,“你說,馳兒到底是誰徒弟?”
彼時,見言潯抱著孩子剛想偷跑,猛地被這麽一問,瞬間僵住。
停在原地,尷尬一笑,言潯:“哈哈哈,剛想起來,還沒去給錢老夫人問安呢。先走一步,改日再聊哈。”
“欸!十七,你別走呀!”霍慵歸一見,急忙提步向前跟去,口中嚷,“回來!事還沒說清楚呢!”
“對呀!”伯佴也跟著跑下階來,“馳兒到底是誰徒弟?你說清楚了再走呀!”
“欸!師傅。”好在穆解韞反應快,登時抬手拉住了人。
“先生。”知閑閑也一顛一顛的跑上前去。
“師傅,師傅。”孟諝然和薑定安一左一右拉住了霍慵歸。
一群人把倆老頭圍起來,七嘴八舌的說,“讓他們走吧,還有事呢。”
霍慵歸:“我……”
伯佴:“呃……”
被吵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於是乎,在大家的掩護下,言潯抱著兒子逃出生天。
呼!好險。
走出典客府,上了馬車,懷中穆甜甜在偷笑,笑著說,“哈哈哈,霍伯伯和伯上卿,兩個幼稚鬼。”
言潯聞言一頓,待醒過神來後,“撲哧”一聲,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