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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雲珩

  南椋。


  兩日後,清晨時分。


  愽州城中的圻氓大街,千民巷。


  一處院落,天光灑下,照得破敗冗舊的院景終有一絲生氣。


  隔著院門能聽見外麵熙熙攘攘的人聲,這裏是貧民街,毗鄰雜市,很是嘈雜。


  不多時,屋內有人影推門而出,緩步慢行來至院門前。


  抬閂開門。


  下一瞬,身影猛然頓住。


  隻因,此刻自家門檻上竟然坐著一個女子,在其身旁還立了一行隨從。


  與此同時,遠處還有數不勝數,看熱鬧的街坊四鄰。


  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姑娘是誰呀?坐他家門口幹什麽?”


  “不知道呀,今兒一早就看見坐這兒了。聽說是昨天夜裏來的,都在這兒坐了一整夜了。”


  “啊?!”


  一看見院門開了,有人緊忙提醒,“欸!出來了!出來了!”


  聽見身後聲響,言潯欣喜萬分,忙不迭轉目抬眸,“卿……”


  卻在看著門內人的一瞬間,笑驟散,聲驟止。


  身旁,薑定安看見人後,眸色一震,頃刻晃神,啞然無聲。


  孟諝然有些驚愕,隨後抿唇無言,默默垂下頭去。


  半張著嘴,緩緩起身,言潯目不轉睛地看著人,明眸一閃,頓現淚光。


  此刻,映入眼簾的男子的確和林將與很是相像。


  但,不同的是,眼前這位,額間側臉之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猙獰可怖,讓人看過後隻覺心悸不已。


  四目交錯,隻一瞬間。男子頷首,避開視線,他略有畏怯,低聲問,“請問小姐,您是?”


  此聲落下,再無他聲。


  言潯不答,長久的沉默聲中,一滴淚悄然滑落眼底。纖影提步向前,抬手欲撫男子臉上的傷疤。


  一時間,周遭百姓驚聲乍起。


  男子更是慌亂不已,急忙閃身後退,一臉震驚的問,“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眸間淚氤氳成霧,言潯雙眼慘紅,全身顫抖。她並未落下手去,依著動作啞聲問,“很疼吧?”


  對方一臉迷茫:“……”


  停了一瞬。


  “卿卿!”淚水決堤,言潯再撐不住了,哭喊著撲進男子懷中。


  “哇哦!”


  這場麵,周遭百姓一見,瞬間瞪大了雙眼,議論之聲更是如同狂風巨浪般,掀潮而起。


  “這姑娘瘋了吧?”


  “怎麽會看上他?!”


  “欸!欸!小姐,小姐。你這是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呀!你,你認錯人了。”男子算是徹底慌了,掙紮間猛力一推,直接將言潯推倒在地。


  “主子!”


  “軟軟!”


  見言潯摔倒,薑定安和孟諝然急忙跑上前去扶人。


  踉蹌起身,言潯也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去,抓著人哭嚷,“卿卿,是我呀!我是阿澈呀!你不認得我了?”


  “小,小姐,”許是被嚇得不輕,男子倉皇退步,急忙解釋說,“你認錯人了,我不叫卿卿,我叫雲珩。”


  “……雲珩?!”


  ――


  驛站。


  孟諝然和薑定安把人從圻氓大街帶回來。


  馬車上,言潯自始至終不言一語,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兩日了,她已經整整兩日未曾合過眼了。


  自從那日在君子殿中得知,有人在自己之前向花如許獻上了七凜襄,言潯便發了瘋,她跑遍了博州城的大街小巷,直至虛脫,昏迷暈倒。


  第二日,人醒了,又馬不停蹄的跑去皇宮,請求再次麵見陛下。


  言潯第二次見花如許時,跪在大殿之上苦苦哀求,她想知道那個向花如許獻上七凜襄的人到底是誰。


  隻可惜,花如許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因為那人前來獻計,並未留下姓名。


  最後還是經引人的內官回憶,說看見那人臉上有一條很長的刀疤。


  隻有這一個線索。


  言潯還記得那日擦肩之時,對方身著布履縕袍,衣角還打著補丁,不是富貴門戶,是尋常百姓。


  可愽州城中的平民巷,少說也有幾百條。


  這怎麽找?

  沒辦法,言潯隻能用最笨的方法,挨家挨戶的敲門尋人。


  整整兩日,她敲遍了愽州城中所有平民巷的百姓門戶。


  直到,在昨夜傍晚時分,來到了圻氓大街的千民巷。


  這裏位於城北最偏僻處,是整個愽州城中最破敗的巷陌,住在這裏的大多是苦力勞民。荒宅甚多,還有不少乞丐流民夜裏來這兒留宿。


  剛入巷口時,一打聽,還真有一戶臉上有刀疤的人家。


  言潯問過路後,急忙奔向了那處院落。正想敲門時,卻見身形一頓,她有些緊張,不!很是緊張。


  分別已有四年之久。


  纖影立在門前,躊躇許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言潯又怕會驚擾到裏麵的人休息,於是便坐在門外等了一整夜。


  直到今日清晨,她終於等來了她的卿卿,但……


  他叫雲珩。


  南椋人,是從琢州趕來帝都,想要入朝進仕的書生。


  至於七凜襄的由來,是因為在他的家鄉就生長著這種草藥,他對這種草藥的藥性很是熟知。


  希望在一瞬間破滅,絕望蜂擁而至。


  一場空歡喜。


  關上門,很是無奈,薑定安垂頭歎了口氣。腦海中回想起雲珩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那張臉重疊。


  林將與,朗目清舉,燁然若神。


  再看雲珩,無論他相貌如何,那道長疤便已讓他跌落微塵,甚至不能說是普通。


  恐怖,駭人。


  看著他,再回想起林將與以前的模樣,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會是同一個人。


  不過好在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其實在薑定安心中,慶幸多於失望。畢竟無論換成是誰,以那樣的相貌活下去,肯定會比死還難受。


  睡了一整夜,翌日。


  “軟軟,我們該走了。”孟諝然去廂房裏叫言潯。


  “去哪兒?”眼下見言潯正在箱子裏找東西。


  “回西堯啊。”


  “誰說要回去了?”言潯頭也不回的說。


  “嗯?”不覺一怔,孟諝然遲鈍的說,“花,十三公主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嘛,我們……”


  “還沒到走的時候呢,先不急。”應是找到了東西,又見言潯歡天喜地的跑了出來,拍了拍孟諝然說,“師傅,我有事要先出去一趟,晚上回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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