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走1
那夜言潯千求萬求,林將與還是走了。
第二日穆解韞來,小人兒恨恨的看著他,質問,“是不是你讓他來和我說,讓我跟你一起回西堯的?”
“是啊。”少年坦蕩,不遮不掩。
“王八蛋!穆解韞,你怎麽這麽壞呀!”言潯氣急了,上去就打人。一邊打,一邊罵,“王八蛋,都是因為你,現在他都不要我了……”
“軟軟,”穆解韞挨了打,依舊麵色平靜,於亂拳中捉住言潯的手,頷首看向眼前人,桃花眼中滿溢溫柔,他認真的說,“他不要你,我要你。跟我走吧,跟我回西堯,我娶……”
“王八蛋!”言潯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抽出手去就跑。
少年立在原地,回身看向那道飛奔逃離的背影。
軟軟,冷宮疾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如今你做不成北祁國君了,呆在這兒也是受苦。與其這樣,倒不如跟我回去,至少我可以護你無憂。
作壞人就做壞人吧,我隻想要你好。
……
紫宸宮,永安殿。
殿外晦暗陰沉,眼看著秋雨又要來了。
彼時,林將與端坐於位,前方叩首跪著一人。
定睛一看,竟是宋忱。
墨瞳微冷,坐中人問,“那日你都同她說了什麽?”
宋忱並未挺身,額頭磕在地上,畢恭畢敬道:“恕臣愚鈍,不知皇上口中的這個‘她’是誰。”
輕嗤一聲,林將與無言,緩緩起身朝前走。長影來至宋忱身前,垂眸睨著人,居高臨下,“宋忱,敢做不敢當,這可不像你。”
聞言,宋忱終是扶首挺身。如今他已過弱冠之年,頭頂發冠換成了銅製的。溫文神色,儒雅麵,還是初見時的不染纖塵。
林將與的激將對他來說,絲毫不起作用,那人麵不改色,說,“臣真的不知,皇上說的是……”
話一出口,墨瞳驟縮,林將與沒耐性同他耗,當即俯身逼近,抬手薅起那人的衣領,冷聲質問,“別以為我不知道。三言兩語,巧舌如簧誘她出宮,然後夥同臣子派人前去暗殺,取她性命。宋忱,又是你。我之前說的話,難道你都忘了嗎?”
被人提著衣領起身,宋忱有些踉蹌,麵上卻依舊不動分毫,鎮定自若道:“我沒有。”
“沒有什麽?”林將與挑眉,眸間見狠,“是沒有去誘人,還是沒有去殺人。”
“都沒有。”宋忱不躲不閃,“那日我去靈欽宮,不過是為了同‘皇上’說一些肺腑之言。”
他口中的這個皇上,指的是言潯。
“肺腑之言?”林將與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什麽肺腑之言?你也同我說說。”
宋忱抿唇,停了良久,一字一句道:“忠君愛國之言。”
“嗬。”一聲冷笑,“若我沒猜錯的話,那日你一定說了奉她為君主,還說玉璽在她手上,讓她不要坐以待斃,出去搏一搏。”
林將與太了解宋忱了,開口所言,幾乎一字不差,將那日宋忱的引誘話術娓娓道來。
宋忱一聽,登時跪直了身,迎上前去,“我沒有。宋忱從未說過半句引誘的話,那日宋忱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的忠義之詞,一切都是為了北祁著想。若有半句虛言,宋忱願遭天打雷劈。”
話音方落,殿外“轟隆!”一聲巨響。
嚇得宋忱一顫,神色半滯。
尋聲望向殿外,林將與提著人,隔窗見白光一閃。垂眸再看宋忱,墨瞳斂笑,“好一句天打雷劈。”
下一瞬,指尖鬆力,林將與挺身站直,眼角勾著玩味的笑,“要不你出去走走,我看看天雷劈不劈你就是了。”
領口擰巴褶皺,宋忱縮身,跪在原地不動。
林將與又笑了,徑自轉身朝位上走。一邊走,一邊說,“宋大人真是生了張好嘴。”
重新落座,不緊不慢的揮袖,繼續道:“你都算好了,殺手不是你派的,這事無論如何也算不到你頭上,我抓不到你的把柄,所以你才敢這般有恃無恐。”
“……”宋忱垂著頭,微微抿唇,不說話。
“可是你也看到了,你的騙得過所有人,卻騙不過天。”林將與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頓了頓,沉了口氣說,“罷了,退下吧。”
宋忱聞言,立刻俯身再行叩禮,道:“臣,告退。”
林將與無言,靜靜的看著那道身影轉身離去,出了殿門,最後融進了一片暗夜之中。
倏忽,“嘩!”的一聲,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誅殺妖女,人心所向。殺手的事,林將與根本沒法查。更何況宋忱在這其中,根本什麽都沒做,不過是幾句閑談,隱晦誘導,說有是有,說無也是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事盡詳情,天衣無縫。
墨瞳欲漸深邃,林將與無言,沉了口氣。
他才二十歲,兩年前在韓菖齡的事上,林將與就曾見識過他的厲害。如今這麽一瞧,更覺深不可測,不免讓人後怕。
憂思萬千縈繞心頭,伴著劈裏啪啦的雨水最後化作一聲,“宋忱。”
……
是日,穆解韞又被言潯連推帶打的趕出了羽昭殿。
砰!
殿門被猛地關上,震落了幾滴雨珠。
少年立在門外撇了撇嘴,轉目一看,見解三爺還沒走,眼下正立在回廊裏。
“外公。”穆解韞喚了一聲。
解三爺點點頭。
如今是在北祁皇城中,穆解韞隱藏身份,雖說是被林將與特許可以隨意走動,但是也不宜太過招搖,所以青衣衛不能隨行,眼下隻有幾個內官跟在身後。
爺孫倆行在前處,一道出了宮門。
“外公,你怎麽這樣啊?”在解三爺麵前,穆解韞跟個孩子似的,撅嘴告狀,“她那麽罵我,你也不說說她。”
“哈,”解三爺笑了一聲,調侃道:“我看你被罵得挺開心的呀。”
一聽這話,穆解韞登時也笑了,挽著唇問,“有嗎?”
“可不。”解三爺應了一聲,隨後抄手佯歎,搖著頭說,“韞兒,你說咱爺倆這是造的什麽孽呀?隔著這麽老遠,竟然還能被同一個小丫頭欺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嘖嘖――上哪兒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