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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擊

  言潯放下了木牌。


  倏忽,殿外兵甲重踏之音乍起。


  小人兒擰眉,眸色一凜,望著殿門。


  砰!

  下一瞬殿門大開,一眾暗色甲衣攜秋風掃入。


  寒氣逼得言潯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伸手抓起木牌。


  來人是南越侍衛,進殿後扶刀分立兩側。


  待眾人站定,最後方緩步走進一人。


  迎著光眯眼,言潯定睛一看,來人竟是軒轅朝。


  “北祁國君近來可好?”軒轅朝一邊說,一邊走近,笑容狂獰。


  言潯身形未動,沉麵不語。


  軒轅朝看著她笑,微一垂眸,又見滿地的牌位,上方清晰的字跡刻著一個又一個逝者的名字。


  冷哼一聲,軒轅朝蹲下身子與言潯平視,隨手拿起風澤的牌位,“都這麽多日了,本宮當你都已經死在這太廟之中了,沒想到過得還不錯嘛,還有力氣刻牌位。”


  話音落下,軒轅朝直接將風澤的牌位丟了出去。


  木牌砸在殿門上,言潯下意識的攥拳,緊咬下唇,抬頭冷冷的瞪著軒轅朝。


  那人渾然不懼,眯了眯眼,一雙眸子在小人兒身上亂竄,最後定在衣領處,忽然問,“欸?哪來的冬衣呀?”旋即轉目看向殿外,“誰給她準備的?”


  “……”看守太廟的侍衛立刻垂下頭去,無一人敢作答。


  收回視線,軒轅朝勾唇一嘲,假笑道:“當國君的到底是不一樣,落魄至此,竟還有人這般體貼照顧,是誰呀?”


  話一出口,言潯暗道不妙,不覺抿緊了唇。


  軒轅朝嗤了一聲,隨後扶膝站起,轉目對侍衛道:“來人,把她給本宮架起來。”


  侍衛得令上前。


  言潯驚慌失措,左右躲閃,奈何太過虛弱,一時使不上力,隻得被迫被拉著起身。


  無字木牌陡然掉落在地,侍衛一左一右將人架起。


  軒轅朝緩緩走近,踩在牌位上,垂著頭說,“我們把你關在這兒,是為了讓你吃苦的,可不是讓你享受的。你這日子……過得未免太舒坦了。”


  “還有冬衣穿,嗬。”微微抬眸,眼底盡是放浪輕佻,軒轅朝忽然笑,歪頭道:“北祁國君到底是真女兒,還是假女兒,上次可未見分曉。不如,今日就讓本宮扒了你衣服,看看清楚。”


  “你,你敢!”話一出口,言潯算是徹底慌了。


  軒轅朝這人太下作,那日翎台之上當眾羞辱不成,一直耿耿於懷,如今竟還要在太廟中故技重施,再羞辱言潯一次。


  “有何不敢?”神色輕蔑,軒轅朝上前一步就要扒言潯的衣服。


  “別碰我!滾開,滾啊……”小人兒氣極了,也怕極了,奮力掙扭,拚命踢人。


  “皇上。”


  側殿,一眾風家軍跑了進來,卻被守在殿外的南越侍衛當場按住。


  “軒轅朝!你個畜牲!”薑定安趴在地上大吼。


  “畜牲?!”軒轅朝回身冷笑,“今兒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真畜牲。”


  “皇兄!”就在此刻,殿外一陣高聲驟響。


  眾人一頓,隻見軒轅朗從殿外跑了進來。


  軒轅朝看著軒轅朗,眸間頓生厭色,停下動作問,“你怎麽來了?”


  軒轅朗來至軒轅朝身前,俯身行禮,又壓低了聲音說,“皇兄,父皇臨走前可是交代過的,讓咱們不要輕舉妄動。如今你這般折辱北祁國君,若是城中百姓……”


  “少放屁!”軒轅朝厲聲打斷,“本宮做事,豈容得了你一個蠢貨在這兒指手畫腳?”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軒轅朝也不給軒轅朗留麵子,開口便罵。


  軒轅朗聞言微頓,深吸一口氣,仍繼續說,“皇兄,這事在詹上卿那兒也不好……”


  “行了!行了!說完了就快滾,別打擾本宮的興致。”軒轅朝不為所動,轉過身去。


  見他再次靠近,小人兒驚恐萬狀,咬緊牙關,使勁全身的力氣掙扭。隻可惜無濟於事,軒轅朝上前,一把扯開言潯的冬衣。


  驀地,隻聽“啪!”的一聲,是有什麽東西自懷中掉落而出。


  動作再一頓,軒轅朝垂眸看著地上,“這是什麽?”


  是塊玉佩,青白不分,上方盡是雜質。


  正欲俯身去撿。


  “別碰它!”耳畔少女大吼。


  言潯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隻一瞬間,竟能掙開侍衛的束縛。小人兒撲上前去,一把推開軒轅朝,護住玉佩。


  被推的一個趔趄,軒轅朝後退了幾步,直接栽坐在地。


  這一幕,驚的在場眾人無一不是怔愣錯愕。半張著嘴,久久不能平靜。


  什麽情況?為了一塊玉佩,言潯瘋了?!


  眼看著言潯拾起玉佩護在懷中,對麵軒轅朝屁股生疼,踉蹌起身,指著人便罵,“你他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推本宮?看本宮不弄死你!來人!抓起來,給本宮抓起來……”


  侍衛這才醒過神來。


  隻是不待眾人有所反應,眸間厲光一閃,言潯搶先一步起身,提步便向軒轅朝衝去。


  明眸一斂精銳,殺氣騰騰。


  軒轅朝看著一愣,下意識的縮了縮身,不知怎的,對上言潯冷戾的眸他竟會怕,肩頭一抖,指著人嚷,“你,你,你要做什麽?”


  這麽長時間以來積壓在心頭的屈辱憤恨,一夕迸發。


  言潯眸間削寒,不做遲疑,抬手便是一拳。虛弱的身體積攢起所有的力量,她在絕望中暴發,用盡全力,拳風自左側襲來,打在軒轅朝脖頸下寸。


  穆解韞的聲音依稀入耳,“打他們的脖頸下寸,一打一個死。”


  言潯應是真瘋了,當著這麽多南越侍衛的麵,不給自己留半分退路,直接殺人。


  她這般瘋狂,支撐著殘破的身軀,拚死相抗,僅僅為了保護一塊玉佩。


  軒轅朝沒了聲音,仍是驚恐的表情立在原地,短短一瞬停頓,身影轟然倒地。


  麵前的兩個侍衛嚇得麵色蒼白,不覺向後退了半步。


  言潯立在原地,掌心收攏,將玉佩握緊。


  “太,太子死……”有人結結巴巴的開口。


  “太子受傷了!快!快來人!”軒轅朗反應過來,急聲嚷,“把太子送回宮去,找太醫診治。”


  終於反應過來,一群侍衛一擁而上,將軒轅朝扶起,背了出去。


  “敢傷太子,我殺了你……”侍衛拔刀便欲殺人。


  對麵言潯不動分毫。


  刀鋒出鞘之時,軒轅朗衝上前去,一把按住侍衛,“趙將軍,萬萬不可啊。她身上還藏著玉璽的秘密,殺不得。現在最要緊的是救活太子,咱們還是趕緊回宮吧,這些人以後有的是時間另行處置。”


  軒轅朗說的不無道理,現在太子性命垂危,這可是件要緊事,救人刻不容緩。


  趙將軍聞言,沉了口氣,立刻收刀奔出殿去。


  軒轅朗行在最後,臨行前轉目看了言潯一眼,隨後也跟著軍隊一同離去。


  南越軍隊撤離太廟,兵甲之音漸行漸遠。


  “皇上。”


  殿外的風家軍奔入殿中,隻見言潯握玉而立。小皇帝無言,回身看向眾人,疲憊的眨著眼睛,下一瞬,意誌自身體抽離。


  言潯撐不住了,闔目倒了下去。


  “皇上!”殿中人驚呼,一起衝上前去。


  ――


  第二日夜,沒想到軒轅朗竟獨自一人前來太廟,他要見言潯。


  廉季一見是南越人便要衝上去打,結果被薑定安給攔下了。


  薑定安看著他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哼,還說不是妖女。”廉季立在門前,冷嗤一聲,“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妖術,才幾天的功夫,就和那個南越人私通上了。”


  “廉季,”薑定安沉聲嗬斥,“你這話說的太難聽了。”


  “難聽?她也不嫌自己做的事難看,哼,妖女。”廉季哼了一聲,直接轉身走了。


  ……


  享殿中。


  言潯坐在草席上。


  軒轅朗來至身前,隨便尋了個地方坐下,一臉平靜的說,“告訴你個壞消息,軒轅朝沒死成,被救回來了。”


  一瞬失落,言潯沉了口氣,沒說話。


  “他現在動不了。不過,等他什麽時候把傷養好了,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報複你的。”軒轅朗轉目看向言潯,“好心提醒你一句,軒轅朝那人最是心狠手辣,你把身體養好些,後麵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言潯也看著他,直截了當的問,“為什麽幫我?”


  坐在原地,軒轅朗微一垂目,低聲語,“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


  一片靜默中,言潯靜靜的看著他。


  今夜月色昏暗,殿內的燭火也不是很明亮,打在那人臉上,映起一抹淡淡的哀愁,軒轅朗說,“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


  “如今你被困在太廟,我卻被困在宮城。”身影動了動,軒轅朗轉目看了過來,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與往日的怯懦截然不同的神情,是野心。聽他徐徐道:“我等皆為困獸,但不想輸。你想衝破牢籠,我也想。”


  “你……”言潯欲言又止,她對軒轅朗的話將信將疑。


  軒轅朗抿唇,抬頭望著殿頂,“我的母妃是東楚人,當年被東楚國君進獻給軒轅氏,後來生下了我。可南越皇後心狠手辣,害死了我母妃。而我,隻能靠裝傻充愣才能活到今天。我這一生任人欺淩,從未有一刻像人一樣真正的活過。”


  收回視線,“那日,我見你為了一塊玉佩,竟敢與軒轅朝搏命。那時我就在想,如果當初我也勇氣可以為我母妃搏一次,該有多好。”


  一聽這話,言潯鼻尖頓感酸澀,不禁回想起靈欽宮中的過往。她的母妃,又何曾不是蒙冤受害,含恨而終。可她呢?也與軒轅朗一樣,什麽都做不了。


  小皇帝垂下頭去。


  軒轅朗從袖間取出一樣東西來,遞到言潯麵前。


  明眸微凝,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半缺的檀木小梳,梳身殘破不堪,但上方精致小巧的清荷圖案仍依稀可見,梳柄上還墜著一隻半碎的團玉流蘇穗。


  言潯一見,當場木訥。隻因為那把梳子,她認識。


  世安軒裏,永安殿中,有一個人曾不止一次的拿著它,捧在自己麵前。


  “當日破城,帝京有不少將軍戰死。後來收屍的時候,有將士看見一個人手裏攥著這把檀木小梳,梳子碎在掌心裏都不曾鬆手。”軒轅朗低聲道:“我把梳子收了起來。我猜想,這定是他與妻子的定情信物吧。珍之愛之,寧死不舍。”


  軒轅朗盡力的揣測著風啟辰的心思,描繪著美麗的愛情。


  但事實的真相呢?

  言潯又怎會不知風啟辰心中所想。他沒有把梳子送出去,一直揣在懷裏,藏在身上。


  風啟辰珍之愛之,寧死不舍的到底是誰?

  接過檀木梳,捧在掌心,一夕之間,言潯淚如雨下。


  殿內昏暗,小人兒垂著頭,軒轅朗沒看見她的眼淚,自顧自的說,“我相信,這世上有些東西,是值得人拚盡全力去守護的。”


  言潯闔上雙眼,一並握緊了檀木梳。


  ……


  翌日,夜。


  沈楣遙來看言潯。


  小人兒仍握著那把檀木梳,“我想見風啟幕。”


  沈楣遙聞言一驚。


  ……


  不多時。


  風啟幕從殿外走了進來。


  沈楣遙看了他一眼,隨後起身,頷首朝殿外走去。


  殿門被關上的瞬間,享殿內隻剩言潯與風啟幕二人。


  言潯站起身,一雙眸子若淬火琉璃,目意灼灼,緊盯著風啟幕說,“你是細作。”


  話一出口,風啟幕驚慌失措,“我,我不是。”


  纖影步步向前,“聯合淩荃通敵叛國的是你。”


  “什麽淩荃?”風啟幕搖著頭後退,“我不認識。”


  “給南越開城門的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


  “告訴軒轅傲,朕是女兒身的也是你。”說到此處,言潯眼眶微紅,聲音顫抖。


  “不是。”風啟幕緊張的開始擺手。


  “荊珥宴當夜,迷暈相國,夥同東楚,南越,置北祁於死地的還是你。”


  “不是我,皇上,真的不是我。”


  砰!

  風啟幕的後背重重的撞在殿門上,他已無路可退。


  “不是你。”言潯停下腳步,立在他身前,眸間霎紅一片,“好,那朕今日到要問個清楚。荊珥宴當夜,有人看見你擅自離開寢宮,你去了哪兒?”


  “我……”風啟幕想回答,但又一時語塞,隨後垂下頭去,“我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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