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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末路

  軒轅朝拔劍出鞘,提步便朝言潯走去。


  小人兒靠柱而立,明眸一閃警覺,一瞬不瞬的看向他。


  直至軒轅朝來至身前,抬手將長劍搭在言潯肩上,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早聞北祁國君是真龍天子,有神龍護體,是不死之身。今日本宮到要看看,你是真不死,還是假不死。”


  遠處,風啟幕見言潯受脅迫,登時提步向前準備護主,誰曾想又一次被沈乾爅拉住。


  那人一臉緊張,壓低了聲音說,“遙兒,遙兒,權當是為了遙兒,忍耐些。”


  風啟幕聞言,身形猛然一頓。他抿緊了唇,恨恨的瞪著軒轅朝,一雙手緊握成拳,懸停在半空中。怎奈最後還是認命般落下,偃旗息鼓。


  麵對軒轅朝,言潯眸色微冷,神色未動,她幾經生死,又怎可能畏懼。


  軒轅朝並未著急動手,手腕偏轉,將長劍橫在言潯脖頸前,人也跟著向前逼近。


  轉瞬之間,二人近已咫尺。


  迎上軒轅朝厲狠的眸,言潯不躲不閃。


  軒轅朝笑著問,“本宮今日刺你一劍,你會不會死?”


  小皇帝不動聲色,冷冷道:“你試試看。”


  嗤了一聲,軒轅朝眸間多了些玩味,調笑說,“真是不細瞧不知道,以前本宮怎麽沒發覺,北祁國君相貌生的這般好。若是女子,定是萬裏無一的美人。”


  他這話要比手中的劍更加犀利,言潯聞言驚愕,麵色一滯,恍然失神。


  就在此刻,軒轅朝勾唇,笑著向後退開一步,當即抬手揮劍,劍鋒直指言潯項上人頭。


  眾目睽睽之下,勁風疾劍,直斬國君。


  言潯被綁在石柱上,無路可逃。


  “不要啊!”


  “皇上!”


  與此同時,翎台上下,北祁臣民異口同聲的呼喊。


  長劍自右側揮來,劍氣一斂肅殺,眼看著就要劈過臉頰。誰知軒轅朝忽而偏轉劍鋒,下一瞬,隻聽“嘩啦!”一聲,是鐵器與玉器相撞擊的聲音。


  言潯閉著眼,頭頂發冠一鬆,三千青絲飄散而落。


  玉冠落地,砸在台麵上,聲音不大,掩去在風聲裏。


  肅風呼嘯,吹揚起額角的秀發。


  隻一瞬間,呼喝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怔愣。


  萬千目光之中,言潯無力的垂下頭去。方才軒轅朝話一出口,她便知道了結局。


  “哈哈!”軒轅朝狂笑,提著劍又向後退了一步,歪頭端詳著言潯。那人頓了頓,轉身時,故意提高了聲調嚷,“北祁國君原來是女子啊!”


  台下的百姓一動不動,他們還沒從震驚中醒過神來。誰能想象的到,登基稱帝十一載的國君,竟是女子。


  風啟幕立在原地,眸色緊緊看向周遭,他垂頭長歎一聲。


  “啊!”許是驚嚇太過,身旁於正析尖叫一聲,直接栽坐在了地上。


  遠處軒轅傲也在笑,“言氏為保江山,還真是不擇手段啊。”


  已經有人醒神,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的向後退了半步。


  “言帝生不出兒子,就讓女兒女扮男裝稱帝為王。”軒轅傲加緊攻勢,“言潯,你們言家,騙得百姓好苦。”


  最後一句,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百姓止不住的後退。


  緩緩抬起頭,言潯看著他們的臉。再也看不到方才的果敢無畏,百姓們神色呆滯,紛紛搖頭。


  “不可能!”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會是女子?”


  人群中傳來斷斷續續的低語,匯聚成否認。


  “怎麽?不相信?”軒轅朝微一挑眉。


  “不會的,皇上不會是女子。”


  “不會是女子……”台下人還在喃喃,仿佛是絕望最後的倔強。


  看向眾人,軒轅朝嗤笑一聲,“好!那本宮就給你們看點兒真東西。”


  話音未落,那人便轉身朝言潯走去。


  小皇帝發絲散亂,不安的扭著身,眸間盡是恐懼,“你,你要做什麽?”


  言潯有些害怕,他知道軒轅朝要做什麽。


  軒轅朝無言,二話不說上來就扒言潯的衣服。


  “滾開!不,不要……”言潯發了瘋似的掙扭,怎奈現在的她被繩子綁著,根本動彈不得。


  “夠了!”風啟幕大喝一聲,不顧沈乾爅的阻攔衝上前去,一把推開軒轅朝,護住言潯。


  被推的一個踉蹌,軒轅朝險些摔倒。他有些發火,“滾一邊去,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


  一邊罵,一邊衝上前去要打人。


  “太子。”軒轅傲當即開口,沉聲道:“不得對風上卿無禮。”


  軒轅朝方才停下動作。


  風啟幕還站在原地,身後言潯的聲音忽然響起,“是你。”


  風啟幕聞聲轉目,隻見言潯披頭散發,衣衫散亂,模樣甚是淒楚悲涼。


  緩緩抬頭,雙眼霎紅一片,其間瑩光點點,似氳了血淚。言潯將下唇咬破,口齒間混著血腥,說,“是你告訴軒轅傲,朕是女兒身。”


  “不!不是我。”風啟幕驚慌失措。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朕是女子。”言潯冷冷的看著他。


  “不!不是我。”風啟幕連忙轉過身去,一把抓住言潯,“皇上,不是我……”


  “嗬,”軒轅朝冷笑一聲。他什麽也沒說,卻比說什麽都可怕。


  風啟幕回身瞪他,氣的渾身發抖。再轉過身來,“不是的,不是我說的。皇上,真的不是我……”


  他解釋了一遍又一遍,言潯卻闔上目去不再開口。


  計謀得逞,軒轅傲滿意的笑了笑。隨後捂著胸口起身,來至台前。揚手指向言潯,對百姓道:“看看吧!這就是你們皇上,你們的天!你們這群傻子,居然還妄想著要複國。”


  “哈哈。”又是一聲狂笑,“北祁!?無主啊!”


  那一聲落下,恍若千軍萬馬呼嘯而過,擊的眾人潰不成軍。


  台上台下,無數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們日日等,夜夜盼,好不容易等來了國君,本以為曙光就在眼前,沒想到卻是別樣的陰霾籠罩而下。


  風聲仍在,席卷著烏雲。天際陰暗,似有雨來。


  軒轅傲抬頭眺了眼天空,自顧自的說,“要下雨了,得快些。”


  轉身來至言潯身前,軒轅傲看了看風啟幕,說,“來人,把風上卿請下去。”


  “軒轅傲,你!”風啟幕怒極,轉身衝向軒轅傲。


  侍衛眼疾手快,搶先一步上前阻攔,將其按倒在地。


  垂眸睨著人,軒轅傲:“風啟幕,朕已經很給你麵子了,別不識抬舉。”


  被按在地上,風啟幕大吼,“軒轅傲,你敢辱我國君……”


  遠處鴉青色朝服間,沈乾爅立在人群中看著風啟幕,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國君?”軒轅傲冷聲打斷,“哼,現在已經不是了。”


  抬手一揮,示意侍衛將人帶走。


  風啟幕被侍衛拖了下去。


  軒轅傲向前一步,勾唇道:“言潯,你做不得皇帝了。玉璽交出來,北祁,朕替你統管。”


  言潯垂著頭,一動不動,恍然死屍。


  “言潯!”對方忍不住高喝一聲。


  “……”


  得不到回應,軒轅傲有些急躁,捏著言潯的臉,迫使她抬頭與自己對視,命令道:“玉璽交出來!”


  緩緩睜開眼,明眸渙散失焦。言潯靜靜的看著他,始終不言一語。


  “不說是吧?”軒轅傲眯眼,眸間斂盡危險。他放開了言潯,“沒關係,朕有的是時間陪你玩兒。朕說過的,你一日不說,便一日不能死。不過,”話鋒一轉,“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向後退了一步,軒轅傲下令,“來人,把她給朕吊在城樓上,示眾三日。”


  侍衛領命稱是,軒轅傲沒急著走,依舊看著言潯,說,“朕要讓北祁的百姓看著你,朕要讓他們看清楚,他們的國君到底是什麽人。”


  “神龍護體?不死之身?”軒轅傲故意高聲起調的嚷,“你一介女子妖言惑眾,蒙騙百姓,竟還做了十年皇帝。言潯,你到底是人?是妖?”


  話一出口,隻聽“轟隆!”一聲,天際悶雷震響。


  千秋霸業,帝王謀,靠的是什麽?

  不僅僅是領兵打仗,馳騁山河,還有驅策人心。


  俗話說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年前,言潯假借遇刺不死之事,震懾民心,固穩太平。不想,如今竟被軒轅傲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頃刻顛覆。


  軒轅傲稱帝近三十載,到底是老辣,他知道在百姓心中此刻最在意的是什麽。


  一聲問,輕輕巧巧,便可讓言潯永無翻身之日。


  言潯到底是人是妖?

  身份不明,滿口謊話,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做皇帝?又怎麽能值得人去擁護?


  軒轅傲不再多言,斂笑轉身。一眾南越人緊隨其後,提步走下高台,個個笑容狂獰。


  這其間,軒轅朗回身看了言潯一眼,眸間多了些不忍。但他依舊無言,轉身下了高台。


  閃電接踵而至,白光乍現,光影劈在軒轅傲臉上,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言潯,我要讓你在自己的國土上,嚐盡千般苦楚,遭萬人唾棄。我要北祁,永不得見天日。


  ……


  當日言潯被侍衛帶走,她看著那些百姓,卻沒有人再肯看她一眼。


  於正析被人攙扶著起身。他年歲已大,滿目悲淒,仰天長歎,“天亡我北祁!”


  言潯聞言,闔上目去,卻擋不住淚如雨下。


  小皇帝被吊在城樓上,也沒有一個百姓跟來。


  那一夜,北祁迎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雨。


  黑雲翻墨,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鋪天而下。


  風在嗚嚎,雷在奔湧,雨滴如強弩飛弓般直射而下,打在身上,轉眼間澆透了衣袍,寒意透骨透心。


  雨水衝刷著臉頰,言潯低低的垂著頭。無盡的黑夜裏,她像一滴永遠無法墜落的雨,懸停在半空中。


  夜沒有盡頭,人沒入窮途。


  或許,這就是軒轅傲口中所說的生不如死吧。


  ――


  翌日,雨過天不晴,依舊為陰雲遮蔽。


  城門大開,有百姓從城外進來。


  商販挑著擔子,剛越過城門,頭頂便落了一滴雨珠。


  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商販抬頭,向上一瞧……


  “啊!!”尖叫聲接踵而至,商販被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肩上的扁擔也跟著摔在一旁。


  從旁衛兵看著,輕蔑一笑,直接踢人說,“害怕就快滾。”


  商販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起身,抄起扁擔就跑。


  頓了頓,衛兵也跟著抬頭向上看了一眼。


  彼時隻見陰陰天幕下,城樓之頂吊著的人,渾身濕透,披頭散發。三千青絲盡落,纏繞著水珠,其間一點慘白,麵上血色全無,像水鬼一樣,雨滴順著她的靴尖滾落。那模樣讓人看著,當真是毛骨悚然。


  衛兵不覺縮了縮身,放平視線,偷偷舒了口氣。


  自言潯被吊上城樓之後,鮮少有百姓出入城門。沒人想見她,不知是因為可怕,還是可恨。


  ……


  第二日,雲散雨收,天朗放晴。


  早朝方過,風啟幕自宮中回府。如今他已搬出了太尉府,住進了一處新宅。


  車馬剛一停在府門前便有下人迎了出來。


  “老爺。”門前的下人異口同聲的喚人。


  風啟幕微微點頭。不知怎的,才四個月沒見,他變了不少。雖然麵上仍是古板正經的迂腐相,但神色間的凜然正氣卻不複存在了。


  入府轉廊,身後有管家相隨。風啟幕問,“夫人呢?”


  “夫人……”管家支支吾吾沒了後話。


  發覺不對,風啟幕登時停步回身,問,“怎麽了?”


  “夫人,夫人今早命下人套了馬車,出去了。”管家低頭回答。


  風啟幕聞言眸色一緊,二話不說立刻提步朝府外走去。


  ……


  言潯被吊在城樓上,繩子勒住手臂。經過昨夜的“洗禮”,她周身濡濕,整個身子下墜的厲害,眼皮也沉的厲害,昏昏沉沉,不知是睡是醒。


  忽然,有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了城門口。


  車夫打開車門,自車上走下一個人來,是一女子,穿了件輕襖,外罩素色鬥篷。那鬥篷很是熟悉,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沈楣遙。


  沈楣遙下了馬車,墨兒跟在其身後。二人一起向前走了幾步,沈楣遙抬頭望著言潯,喚,“皇上。”


  墨兒緊忙抬手,扯住沈楣遙,小聲提醒道:“小姐,咱可不能太過張揚。”


  沈楣遙沒理她,依舊望著言潯喚,“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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