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紛攘
吳成書說的是言之鑿鑿,老鴇子同文若鄢二人聞言,皆是一臉震驚。
隻是他二人並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吳成書回身看了文若鄢一眼,隨後將剪刀朝桌上一扔。
又是“哐當”一聲,讓原本呆怔的文若鄢猛地一顫。再抬眸時,望見的便隻有吳成書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
文若鄢抿緊了唇,看著那背影陷入沉思。
忽而,側臉處傳來一陣火辣的痛意,逼得文若鄢驚聲尖叫,捂著半邊臉側過頭去。
下一瞬,老鴇子不堪入耳的謾罵聲便接踵而至,“下賤蹄子,方才那瘟生用剪子抵著要殺我時,也沒見你幫著說上一句話,如今倒是這般依依不舍的看個沒夠。哼!你還真以為自己傍上了什麽貴主兒?我呸!若沒了韓大人他又算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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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曦宮,宣政殿。
早朝方退,一眾臣子手持笏板,三五成群的朝殿外走去。
林將與獨自一人行在朝臣的最後方,走出大殿時,恍然抬眸看著不遠處吳成書正停在原地,回身看向自己。
今日他雖身著朝服,可頭頂發冠卻已換成了銅製的,現下連胡子都不曾剃,一臉倦容,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
二人隔著人海對望,一眼對視,轉瞬間,那人便率先錯來眸去。
那張往日裏意氣風發,滿載春風的臉上此一刻寫滿了悲切。吳成書似有躊躇猶豫,又似憤懣怫鬱,緊接著撇過頭去,咬了咬牙。
下一瞬,那人像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一如每一次的瀟灑離場。
林將與知道他想說什麽。
這幾日來,吳成書的驚聞軼事早已傳遍了北祁的大街小巷。
現在街頭巷尾人盡皆知,那日吳成書變賣家產,換了兩千兩現銀。又拉了輛獨輪車載滿金銀,一路從城北推到了韓菖齡府上。
他在韓府門前大叫山門。府中人開門,那人當場便將滿車的金銀卸在了門內,人卻也不進去,隻是站在韓府門外高聲嚷,“聽說韓家公子最近受了傷,韓大人想多做些善事為自己兒子存存福根,所以什麽人都幫。不過……”
吳成書的叫喊聲引來了不少圍觀的百姓,說到此處他還有意頓了頓,側目環視著周遭的人群,方繼續道:“韓大人這善心未免發的有些太過了吧!怎麽連我吳成書泡窯姐兒的事都幫起來了。兩千兩。幫我買一夜風流快活,哼!韓大人好大的手筆呀!”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當即引得周遭人哄堂大笑。
吳成書立在笑聲間,麵上劃過一抹不屑,看著韓府的管事,當即又抄著手環抱於胸前,冷聲說,“告訴你家老爺,他的好意我吳成書心領了。不過,這些錢恕我萬不敢收,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吳成書這事做的夠絕,絲毫不給韓菖齡留麵子。更是當著全城的百姓的麵,不僅拒絕而且還將其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傳播力向世人證明自己同韓菖齡沒有半分勾結。至於為什麽這麽急,如今他於林將與對視便是最好的回答。
林將與明白,吳成書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兒。之前文若鄢的事一直是他心裏過不去的坎兒,他雖在心裏認自己這個朋友,可是心結,傲氣,尊嚴,統統逼的他猶豫躊躇,不敢上前。
如今看著吳成書漸行漸遠,林將與忽而挽唇輕笑,口中喃喃起一句,“這麽倔。”
林將與話音未落,身旁便有一道人影閃過,餘光中見一人對著自己畢恭畢敬的俯身行禮,溫聲喚,“相國。”
墨瞳流轉,側目看向那人,彼時,見身側人穿著朝服的身姿很是清瘦,一雙手平舉端在身前,禮畢過後,挺身抬起頭來。下一瞬,便是林將與淡淡的聲音響起,道一聲,“宋忱。”
“有日子沒見宋大人了。”林將與還是第一次如此主動的同他人寒暄,隻是這冰冰涼涼的語調到還真是讓人暄不起來。
至於宋忱這邊,聽著林將與冰冷的熱絡卻並未感覺絲毫的不適,隻是頷首點頭,回笑說,“下官前些日染了風寒,所以告了假。”
“哦,原來如此。”林將與佯作一抹驚訝,一抹關心,問,“那好些了嗎?”
宋忱躬身回答,“已經大病痊愈了,多謝相國關心。”
“真是巧了,宋大人這邊病才剛好,韓廷尉那邊就接連稱病告了假。怎麽?難不成是從宋大人這兒染去的?”清冷的聲線中夾雜著一絲戲謔。
林將與這分明就是話中有話。
宋忱聞言,身形微頓,他知道林將與這是在故意試探自己,不過那人卻也不惱,隻是認認真真的作答說,“相國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吳少卿大鬧廷尉府的事如今早已是盡人皆知,韓廷尉也是不堪受辱才氣倒在了家中,這與下官可沒有半點兒關係。”
宋忱所言雖說是歪曲事實,但是確也不假。經吳成書這麽一鬧,如今帝京城裏也是議論紛紛。
明眼人都看得出,韓菖齡一個小小的廷尉是從哪兒得來這麽多錢為吳成書賄賂妓院老鴇的,這分明就是有貪汙受賄之嫌。
一時間,咱們“芳名遠播”的韓廷尉,平日裏廉政清明的人設形象也是岌岌可危,險些崩塌。
好在韓菖齡反應夠快,馬上發動人脈,煽動群眾開始四處散布謠言,往吳成書身上潑髒水。說是自己見吳成書沉迷女色,所以出言規勸了幾句,誰曾想那人非但不聽,竟然還因此生怨,倒打一耙。
其次,阮鋆澗中的老鴇,下人,裏裏外外他也都給了封口費。至於那些知道真相的富家公子也迫於韓黨淫威,所以都識相的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這個謊,韓菖齡圓的真可謂是滴水不漏。
不過,以吳成書這般張揚放肆的行經,氣倒是真的把那韓老兒給氣著了,一連折騰了幾日,最後的確也是病倒了。隻是臨到最後還不忘給自己加一個“不堪受辱”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