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心

  如果一個人，你們兩個熟識，但是對方的身份遠不如你。


  可是到了後來，對方越來越好，越來越好，好到了你永遠也追趕不上的程度，而你，則永遠在肮髒之處，仰望著那人越走越遠，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有人會嫉妒的發狂，有人盡管會心中不舒服，但是臉上仍然會做出恭喜羨慕姿態，當然，或許也有人會衷心的祝福一句。


  可是如果自己有機會成為那樣的人，甚至有著比那樣的人更高更高的起點，更好更大的前程呢？

  隻不過有東西約束著他，約束著他不會做出這種選擇。


  但若是後來，這種約束的東西不在，因為你發現，這種東西約束的，其實隻有自己而已。


  而沒有這種東西約束的旁人，已經走得好遠好遠。你是否會對自己之前的決定有了懷疑？

  再加上那麽多人的選擇，不管怎麽樣，自己心中都會對自己說，


  罷了，多我一個，其實也不算多。


  暮氣沉沉的青年吃了那第一口飯，第一頓飯。


  然後第二天，少年便再度看到，那消失了不知道幾十年的血色身影再度出現。


  相比起那次看到的時候，這一道身影麵容沒有絲毫變化，仍然是血衣白發，隻不過渾身氣度不在如同之前見到那般深邃不可踹度，隻是如同尋常人，再無丁點異樣之處。


  隻不過就是這樣尋常的一道身影，隻是出現，仿佛整個天地的中心都在此人身上，讓人不得不將目光放在其身上。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隻不過那青年跟著那道血色人影離開了地牢之中。


  外麵的太陽可真圓啊，天空也真漂亮啊。


  青年感歎，對於自己的選擇無怨無悔。


  始終看著這一幕的少年無言，隻是繼續看著，一直看著。


  時間實在是太久了，青年甚至有些忘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聽到這裏的時候，那一身血衣的人影直接給了那青年一個名字：

  陳韓。


  刮去胡須，重新整理著裝姿容的青年，轉身變為了一個雖然有些許暮氣，但是姿容還算是英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當晚便被自己前些日子才來看過自己的好弟子請去吃了一頓酒。


  麵子排場，幾乎在這座不知道名字的大城之中可以說是頂尖，一個個實力絕頂，地位不俗的大人物一聽說是這位如今風頭正熱的刃部統領的師傅，神色盡是敬仰恭敬之意。


  不過隻有中年男人自己能夠看得出，這些人對他隻有凝氣境的實力，心中那幾乎沒有怎麽掩飾的鄙夷。


  他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籠罩在黑衣的女子，神色淡漠，陳鋒介紹說是影部的統領，實力已經是煉魂三重巔峰，乃是大人手下真正的心腹之一。


  還有一個同樣一身水綠色衣裙的女子，腰間懸掛一柄長劍，乃是大人的近身劍侍，同樣是煉魂三重巔峰，而且更加不凡，是有望邁入那一步的。


  這些人能來，

  完全是看在陳鋒的麵子上。


  酒桌上，自己的好弟子雖然滿是恭喜，欣喜之意，但是眼眸之中的提防他同樣看的清清楚楚。


  中年男人心中冷笑，卻沒有多說什麽。


  他的資質不俗，當年在攬月門，便是天賦絕頂，現如今那位陳大人對他極為不錯，諸多暗藏武學秘法沒有對其太過遮掩，他的實力一日千裏。


  不過十年時間，竟然就已經趕上了自己那位好弟子，達到了煉魂二重。


  很快，那道紅衣身影便已經察覺到了這種情況，決定重用自己。


  中年男人秘密幫助其做了好幾件大事，終於算是成為了那位大人的真正心腹，許多真正秘密的事情，也隻會對自己以及那另外幾人說起，甚至有很多時候，自己那位好徒弟都未曾在場。


  這讓中年很興奮，他想要一步步的取代自己的弟子，甚至是那位大人身旁的另外幾人。


  中年男人拚了命的練習武學，盡管突破邁入煉魂境，使得他自身沒有太多壽元上的困擾，但是其本身還有著浪費多年大好的時間的一些焦慮。


  於是，中年男人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年為何沒有早點‘回頭是岸’。


  這樣的日子再度度過，某一日，改名為陳韓的中年男人才剛剛閉關而出。


  自己那個這麽多年以來，早就想要暗中弄死的好徒弟竟然再度找上門來，而且才一出現，就丟出來一個大炸彈。


  那位大人與某幾位九洲大人物動手，被陰了一把，重傷不愈，此時正在這據點的一個極為隱弭的位置閉關養傷。


  而其餘的那些個心腹手下，死的死傷的傷，盡數不知道去了哪裏。


  中年男人愣了，看著眼前這個這麽多年過去，不複當年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青年，似乎想起了當年在中洲帶回來的那個還隻是小童一般的孩子。


  弟子和他說了很多很多，說其實這麽多年，他始終一直在蟄伏，在那位大人手下忍辱負重的同時，又在苦苦尋找機會，提升自己實力，就是為了報仇，報當年的攬月門宗門大仇。


  並且直言了當讓已經邁入煉魂三重的自己幫助，以及這段時間他早早就已經聯絡好的一眾幫手，直搗黃龍之下，眼前便是大仇得報的機會！


  中年男人猶豫了。


  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猶豫了。


  始終在場外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少年始終看著這一幕，一顆心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那種感覺讓他喘不上氣來。


  終於，中年男人答應了，使得少年如釋重負。


  當晚，在一處宅院之外，以陳韓以及陳鋒為首的一眾之人將宅院包裹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喊殺聲震天，當夜，那一座他始終不知道名諱的大城之中，戰火漫天。


  可是在那一道血色身影出現之後，所有人全部安靜了下來。


  那人的確傷的極重極重，中年男人看的清清楚楚，以自己弟子的實力竟然也讓對方短時間內無法拿下。


  他甚至捕捉到很多次機會，如果一舉入場，甚至可以直接擊殺那人。


  可是他始終沒有動手，無視了弟子那殷切火熱至極的目光，也無視了無數人的期盼。


  他始終看著那一道血色身影，看著對方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目光。


  終於，中年男人動了，如一道疾風閃動，手中那柄這位大人親手賞賜的聖品巔峰短劍狠狠刺去。


  狠狠的刺入了自己那好弟子陳鋒的後心之中。


  陳鋒轉過頭，眼神之中盡是迷茫與不可思議之色：


  “為什麽？”


  中年男人眼神之中的最後一縷不忍消失，滿是冰冷與漠然：

  “大人的尊嚴不容挑釁。”


  始終看著眼前這一幕的少年死死的盯著，看著那同樣不可思議的陳鋒倒地身死，看著對方以及身後無數以前的攬月門弟子死時的不甘與悲憤。


  這時候的攬月門，終於算是徹底斷了傳承。


  少年甄二猛然捂住心口，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裏好像有東西在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