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夜半情愫
莫蘭從修養殿回到弟子廂房時，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修長身影等在海棠花下，她側頭一看，快步走了過去。
“六師兄。”莫蘭走到羽止習麵前，仰眸看著他，“是有什麽事嗎？”
羽止習目光從海棠花轉而落在莫蘭臉上，竟是覺得她的容顏更比海棠明豔幾分，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玉瓷瓶遞給了她。
“這是什麽？”莫蘭打開桃木塞，瓶內飄出一股清香。
“這是築丹香，能夠幫助修煉者築基。”羽止習語氣輕緩，“在修行前擦拭於丹田處，但最多一日兩次，不可貪多。用香期間，飲食宜清淡，忌油葷辛辣。”
莫蘭聽著他像是在背誦產品使用說明書，再想羽止習如今是元嬰第五階，這築基期早就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不可能存放著這新手村的藥品。
“六師兄，這是你專門替我去買的麽？”莫蘭眸色晶亮。
羽止習耳根微微發紅，冰山神情難得露出一些羞赧，“當做是你的生辰禮物。”
莫蘭覺得心頭暖洋洋的，真是人間處處有真情，別看羽止習平常冷了個臉，但其實是麵冷心熱的主兒，“謝謝六師兄。”莫蘭再一想，禮尚往來地關心道，“之前我用錦深訣將你的靈流都拿走耗光了，今天聽師父說你當時狀態也不好。如今都恢複了麽？”
羽止習點點頭，“基本好了。”
莫蘭有些慚愧，她自從醒來之後，就極力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暗示著自己重獲新生的快樂，不要去想別的人，以免旁生枝節。
但是現在再聊起靈流枯竭的事情，她不由地想到了程簡，他為了救她也耗盡靈流，而且他現在將窮奇牙熔成了自己的法寶，想要馴服上古凶獸並不是易事，隻怕他會像原著那般……
莫蘭心中咯噔了一下。
程簡這事情真是不能想，一揭開那一點點的口子，就洶湧而出無盡的恐懼和思念，猶如洪水猛獸吞沒了她所有的鎮定和偽裝。
莫蘭啊莫蘭。
程簡居然為了你能夠將靈流耗盡，你怎麽能夠忽視自己的內心呢。莫蘭心想。
不行，她要去看看程簡，隻有看到程簡全須全尾的，她才能夠心安。
“六師兄，我突然有些急事，就不和你聊了。”莫蘭下了決心。
羽止習看著她語氣有些焦急，蹙眉道：“十六，現在已是入夜。你有什麽急事，需要我幫你嗎？”
“這事幫不了。”莫蘭將築丹香放入袖口中，“非要我自己去一趟才行。”
“你如今沒有修為，召不來蝕暗，我送你去吧。”
修為全無的莫蘭錯愕地眨了眨眼，但讓羽止習跟著她一起夜赴紫空派，若是當場撞到程簡在熔煉窮奇牙，豈不是更糟？
“沒事，我自己去就行。”莫蘭看羽止習質疑的眼神，當即隻想著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敷衍過去，但是嘴巴比腦子更快，“我去出恭。現在肚子有些急，來不及了。”
這下換成羽止習錯愕當場。
莫蘭欲哭無淚，她也想在羽止習麵前保持一個優雅形象，可是真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人吃五穀雜糧，總有三急。”莫蘭解釋道。
很好，都開始自暴自棄了。
亂中出錯，大抵說的就是她吧。
羽止習從錯愕中慢慢回神，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那我不打擾你了。”
莫蘭看著羽止習轉身就走，那離去的腳步顯然少了素來的從容，看來他絕對沒有想到送個生辰禮物會得到如此直白尷尬的結束。
莫蘭默默地自己逝去的形象點上三根香之後，轉頭進了廂房。
“快，我要場景改變，將我送到程簡現在所在之處。”莫蘭在腦海裏調出了係統界麵。
很高興能夠為您服務。係統聲音十分親切。
場景改變需要支付一萬枚金幣哦。
“可以。”莫蘭爽快地答應。
可是……係統不如往常那般叮叮當當地扣錢，反而擺起了譜。
“怎麽了？”莫蘭有種不好的預感。
您現在賬戶上沒有金幣哦。
“什麽？！”
像是一塊隕石砸在莫蘭的胸口，砸得她呼吸困難，血肉模糊。
“我死而複生，修為沒了，現在你告訴我金幣也沒了？！”
是的哦。係統慶幸自己並沒有實體，不然現在可能會被莫拉徒手揍個鼻青臉腫。
“為什麽？”莫蘭鐵青著一張臉。
根據係統數據分析，您四十九天前死去的時候已經等於係統賬號注銷了，你在係統中存放的金幣也自動變成死戶，我們也進行了封存注銷手續，所以您現在係統金幣為零。
“那是你們係統數據分析出現BUG了啊。我並沒有死了，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嗎？我賬號沒有注銷，你們注銷我的金幣賬戶也是不合理的。”莫蘭簡直氣得滿眼冒金星。
配角輔助係統從未出現過主角主觀改變意識拯救小配角的數據，您這次死而複生的確是超出我們係統分析，也充實了我們係統的資料庫。
小配角莫蘭聽著係統的聲音居然有些感慨，似乎在說你這次死而複生完全是個意外，“我完全不關心你們的數據庫，我現在隻要我那七位數的係統金幣回到我的賬戶上，那是我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你們不能這麽白白扣走了。”
您不用擔心哦。您可以提交金幣賬號恢複的申請，你被凍結的係統金幣也會原路返回。
係統說完之後，莫蘭麵前亮起了一塊熒藍色屏幕，上麵是一張係統金幣返還申請表。
莫蘭壓著怒火，快速地填完表格發送之後，“現在可以把係統金幣還給我了吧？”
還不行哦，因為您是第一個金幣賬戶注銷之後還複活的人，係統需要更新一下程序，等到程序代碼更新完成之後，這項操作才能完成哦。這個時間是要上麵安排的，我也隻是執行者。係統有些委屈。
“那我現在要用錢，立刻，馬上。”莫蘭眼睛噴著火。
係統嗚咽地滋滋幾聲，您現在算是我們配角輔助係統的高級用戶，係統已經為你解鎖了許多服務，其中就包括借貸服務。您要不要先向我們係統借錢，日利息隻需萬分之十。
莫蘭簡直要氣笑了，“萬分之十。我謝謝你。”
不客氣，為您提供服務是本係統的榮幸。係統這個棒槌居然沒有聽懂莫蘭的諷刺，你這邊是要現在申請借款麽？
莫蘭被這無良係統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但是現在也沒有時間和它抗議，她咬碎了銀牙，“借。”
好的哦。係統愉快地發出叮叮當當的金幣掉落聲音。
莫蘭看到她的係統界麵上多了一個借款賬戶，上麵跳出了一萬的數字後到了賬戶餘額上，隨後瞬間變成了零。
這裏扣除您一萬枚金幣哦，開啟場景改變功能。
程簡現在位於柏步山七星岩內，這就將您傳送過去。
莫蘭在心中呐喊著：“奸商！”
話語剛落，她眼前一暗，轉瞬之間已是從上邽山來到了七星岩。
不同於上邽山那響徹山穀的鮫綃瀑布聲，七星岩內一片靜謐，偶爾能夠聽到遠處知了嗡嗡了幾聲後，也沒了聲響。
莫蘭看著眼前這在和玉珠內看到過的木屋，那假和尚操控著風長老的魂魄想要虐殺程簡的場景還記憶猶新。
程簡如今還住在這個木屋裏，躲在這個暗夜中慢慢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莫蘭不由地吞了吞口氣，看著這大門緊閉的木屋居然有些緊張。
她緩步走上前去，眼下她看不到結界，剛才係統將她傳送到木屋外，就說明木屋設有結界，就像上次她利用場景改變，隻能傳送到上邽山腳下結界外的土地廟一樣。
她屏著呼吸，慢慢地走近木屋，如今她修真根基全無，看不見結界，更不用說如何破解。
隻希望程簡所設結界殺氣不要太重，好歹給她留一口氣求救。莫蘭在心中祈禱著。
莫蘭腳步謹慎而緩慢，直到她站在了台階上，用手虛虛地一推，木屋門輕飄飄地打開了。
莫蘭有些錯愕，回頭看了眼風平浪靜的四周，再往裏瞧是一片寂靜無聲。
她居然這麽容易就推開了化神修為的男主角老巢大門？
“程簡？”莫蘭站在門外，低低叫了一聲。
屋內仍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門外結界沒有起作用，但程簡肯定是在屋裏，該不會是死了吧？！
莫蘭心中一陣慌亂，也不再顧及什麽禮貌，徑直走進了屋裏，著急地開始找尋程簡的蹤影。
終於是在最裏屋內找到了程簡，他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莫蘭強摁住自己狂跳心髒的咚咚聲，側耳傾聽，沉睡中的程簡呼吸時而綿長，時而短促，似乎並不是睡得很好。
不過，還好，還活著。
莫蘭暗暗舒了一口氣，輕掂著腳步走到床榻旁，低頭看著程簡。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映染在青石地麵上，留下了滿屋的清冷。趁著夜色來看，程簡的臉色有些發白，劍眉緊蹙，下顎棱角分明，能夠看到他緊咬著牙根，身子微微發抖。
看來程簡在夢中仍是同窮奇牙作鬥爭，身陷夢魘。
這種情況下，還是叫醒他比較好。
“程簡。”莫蘭再次輕聲喚他，見他仍是不醒，伸手想要推下他的肩膀。
就在此刻，程簡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異樣的動靜，猛地睜開眼，單手快速伸出，勒住了莫蘭的脖頸，狠狠地往床板上砸。
莫蘭眼下就是弱小無助可憐的普通女子，對於程簡突然的攻擊根本沒有躲閃的能力，身子被程簡勒著摔入床帷中，腦袋重重地磕在床板上。
“誰！”程簡眼眶發紅，嗓音陰沉。
莫蘭雙手使勁扒拉著程簡鉗製住她脖頸的手，有些呼吸困難，“程簡，是，是我……莫……”
程簡發狠的神情一愣，聽出了莫蘭的聲音，鉗製的手掌攸地鬆開，“莫蘭？”
莫蘭胸腔內猛地灌入新鮮空氣，她趕緊大口呼吸了幾聲。
程簡發紅的眼眶慢慢恢複清明，他仍是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姑娘，“莫蘭，你是怎麽來的？”
“自然是推門走進來的。”莫蘭總算是順了口氣，“看你被夢魘纏住了，便想叫醒你。”
程簡在安魂燈外看了莫蘭四十多天，現在看到活生生的莫蘭就坐在自己身旁，而自己剛才失手，差點又傷了她。他隨後想到了早上阿慧爾的飛靈傳信，眸色更加黯了黯。
“對不起。”程簡看著莫蘭摸著自己的脖頸，脆弱的皮膚還微微發紅。
“沒事，也是我擅自闖入。”莫蘭抬眸看著他，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的修為……”程簡頓了頓，“是我一意孤行，讓你修為盡失。”
莫蘭看著他有些發青的臉色，心中一陣心疼，仿佛看到了那個躲在崖底木屋地下室的小孩，那個站在風長老墳墓前的少年，他的神情總是隱隱帶著悲傷自責。
他骨子裏帶著卑微，那種不配得到幸福的卑微，似乎覺得其他人的厄運都是由於自己原因造成的。
莫蘭如今看清了自己的心，她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喜歡上這個倔強強大外表下的靈魂，她欣賞他的堅強隱忍，她心疼他的卑微脆弱。
拋開過往的算計和逃避，如今重新再活一遍，重新開始。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沒事。”莫蘭嘴角揚起淺淺笑意，“你不必道歉，我應該要感謝你。我如今能夠活著和你說話，大部分是依仗你而活下來。”
時隔多年，程簡很久沒有看到莫蘭這般溫柔的對他說話，如果說在安魂燈內是一場夢境的話，如今的莫蘭，如今的溫柔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你真的這麽想嗎？”程簡體內窮奇牙毒素還在啃噬著靈脈，但他看著莫蘭淺笑真摯的神情時，居然感覺不那麽疼了。
莫蘭輕輕點頭，“死而複生一次，我才知道正視自己的內心最重要，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