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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前塵影事 一

  凡心禪師出聲道:“是弟子處事不妥,與人無尤……”


  主輕歎著搖了搖頭,忽的向卜穀兒問道:“小施主可否我這個老和尚問幾個無理得問題?若是小施主不想答,但說無妨。”


  卜穀兒見主單單問,心中高興,雀躍地上前來答道:“大師有麽想問的,我必定無不言言無不盡!”


  主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小施主於這班小友之中,可有心意相通之人?”


  卜穀兒不想主有此一問,略呆了一呆,而後笑著點頭道:“有的,主問這個麽?難不成要為我媒嗎?”


  “不可無理。”無棱輕輕在卜穀兒耳邊囑咐道。


  卜穀兒轉過頭瞧了瞧無棱,吐了吐舌頭,對主道:“大師恕罪。”


  主搖了搖頭道:“小施主何罪之有?小施主性子爽直,本是我這老和尚問得僭了。那小施主可有心中看重之人?”


  卜穀兒不假索道:“自然也是有的。”


  主又問:“那這心意相通之人與這看重之人有何分?”


  卜穀兒眉頭微蹙,以手托腮,想了想道:“大約心中看重之人可有許多,可心意相通之人便隻該有一個。與我的心意相通之人大約隻能是男子罷,可看重之人便不拘男女了。嗯……心意相通之人,我在他身上便隻看見種種好處,沒有麽可厭的地方。可看重之人雖必有我敬佩仰慕之處,卻總也有那麽幾處可挑的出毛病的地方,我可煩可厭。”


  主點了點頭又著凡心禪師問道:“那你瞧我徒兒身上可有你可煩可厭之處?”


  卜穀兒忙擺手道:“琉璃僧這樣的前輩哪裏是我可議論的?”


  主笑著道:“無妨,這是我問你的,便是有錯也是我錯了。”


  卜穀兒抬眼瞧了瞧無棱,見無棱並無反應,便說道:“凡心禪師這樣的前輩,哪個女子見了,都隻有歡喜罷,哪裏說得出麽不是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看向凡心禪師,凡心禪師仍舊跪在哪裏,眼眸垂,雙掌合。


  主又道:“那在小施主眼中我這徒兒便也是你心意相通之人嗎?”


  卜穀兒又忙擺手:“我怎麽敢?菩薩麵前,我不敢次的!說這、這是不一樣的!”


  主道:“分在何處?”


  卜穀兒支吾晌,忽地說道:“凡心禪師他是個和尚,這便是他有了可厭可煩之處!我不能與他心意相通的!”


  柔嘉公主聽得此言不禁笑出聲來,忙捂住了自己嘴巴,向主鞠了一躬。


  主朝柔嘉公主擺了擺手,又向卜穀兒道:“那他此刻若是還了俗呢?”


  卜穀兒麵上現出為難神色,說道:“哎呀……我不會答了,主怎麽問我這樣的話……”


  主歎了口氣,說道:“人囿於男女之,總以為男女之間若是心意相通便是那私情蜜意了,難道鍾子與俞伯牙變作一男一女,便不能稱作是音了嗎?”


  那黑衣人耐著性子聽到此節,出言道:“臭和尚無在這裏麽啞謎,你既已道了我是誰,便也該道,這是他欠我的!他的命早該還了人,這應得了你們口中的因果!”


  凡心禪師立了起來,向主鞠了一躬,說道:“師父欲渡徒兒,徒兒二十年來卻困在這苦翻騰,隻能見來,望不見前程。日若我一命可換得一人解脫,又有何惜呢?”


  主沉默良久,終於麵上又浮現出笑意,對凡心禪師道:“你既決意如此,為師亦不願那小施主罪業,便由為師成全你罷。”話音一落,主一掌向凡心禪師頭頂拍去!


  這實出乎在場之人意料,凡心禪師身形一滯,便歪歪斜斜地倒了下來,無著最反應過來,將凡心禪師攬入懷內,一探鼻息,神情黯淡下來,朝眾人搖了搖頭。


  那黑衣人愣了愣神,笑出了聲,麵上卻不是喜是悲,主向他問道:“小施主如心願得償,不是否下了這樁往事。”


  黑衣人抬眸向主笑道:“這臭和尚死了,我心內不有多快!”話音一落,他手內的琉璃珠忽的散落一地,朝四滾去,他忙要去拾,卻無法掙開一心束縛,恨聲道:“快將我開!”


  一心神色如舊,手上勁力絲毫沒有鬆。


  眾人見他將這串珠子看得如此緊要,這珠子又是琉璃僧從前貼身之物,都為他拾起珠子來,主搖了搖頭,歎道:“緣起緣滅,便都因這串珠子,貧僧還道,你此生都不願見此物了。”


  那黑衣人原本掙紮的身體忽的停了下來,一心隻覺他渾身止不住地發起抖來,無將眾人拾起的琉璃珠捧到黑衣人麵前,聽見主這樣說,問道:“你還要這珠子嗎?”


  那黑衣人抬眼瞧了瞧那珠子,眼中竟下淚來,雖然身子不得動彈,卻用頭將無雙手撞開,那珠子便又叮鈴作響盡數落在了地上,而後重重地以頭搶地,竟欲自戕!


  主衣袖一招,便生生將那黑衣人扶了起來,又點了他一處大穴,說道:“小施主如該瞧明白了,自己心中最怨恨之人實非凡心,乃是自身。”主便在那黑衣人跟前盤腿而坐,著道:“小施主當日不過童心稚子,所言是所見,何罪之有?當日一公案實在不過‘悲哉識,沉淪八苦’而已。”


  無見主似要言往事,便合掌問道:“此間事涉前輩私隱,我等還是行退下。”


  主搖頭道:“無妨,你們便坐在一旁,前事可鑒,若有一日遇此業障,便可繞而不迷。”


  眾人便就而坐,主向不著道:“將你師父移到我身側罷,此事乃是他一生最大的劫數,如他雖身死,塵緣卻不可否了卻。”


  不著點頭稱是,將凡心禪師抱將過來,主歎了口氣道:“此事還從二十載前說起……凡心俗家乃是姑蘇城內一戶巨富,自小生在富貴溫柔鄉中,可惜胎中帶出一股弱症,病纏身,買了替身也不中用,後來寄養在城外的定慧寺中,這病卻好了,從此便在廟中帶發修行。他乃是家中的幼子,自小多病,又不得養在身側,因此極得母親憐愛,為著他重金重塑了寺內菩薩金身,又替寺眾擴建了廟宇僧舍,因此便得以單獨辟出後山一間小院子供他居住。他母親又買了幾個小子出了家陪在他身側服侍,寺內眾僧對他也是十分客氣。你們也見著了,凡心這皮囊生得極好,到了他十四歲上,已是風姿出塵了。定慧寺坐落在城外一處風景秀麗的所在,香客絡繹不絕,他到底沒有出家,為著避諱女施主,白日裏便也隻能呆在後山那一處小院子中,十數年來所見之人,其實寥寥無幾。那日乃是永嘉八年的明,定慧寺中供奉了許多人牌位,是以此日多有施主上山為寺中敬奉的祖牌位上香……”


  永嘉八年,正是明,所謂梨風起,斷魂春雨,這日天色陰惻惻的,漫天裏是垂的雲,院子裏一株梨已盛極,風一吹便飄灑起來,韓柏年立於樹下,伸手起數片瓣。


  門外忽的傳來一陣腳聲,雖淩亂卻顯輕盈,韓柏年心下想道:這絕不是自己身側那兩個小沙彌。


  日明,寺中忙碌,他便遣出身邊人去前殿中幫忙。佛殿與後山中間一片竹相隔,向來少人,不門外人是否迷失道?可這腳聲分明是女子,自己還是不便出去。韓柏年望了望眼前門扉,還是坐樹下看起了方的書,誰一點雨滴便落了下來,濕了書頁。韓柏年瞧了瞧天色,雖說這雨不過沾衣欲濕,天氣到底還不和暖,便是不能請進來避雨也該拿把傘與。。


  韓柏年將書冊屋中,拿出一把青竹傘,便將院門開,隻見一個著了蜜合色衫子的少女立在簷下,頭上還覆著點點梨。那少女似是他驚動,轉過頭來,眼下微紅,麵上兩行淚痕,見他立在門內,忙拿帕子遮了臉,轉開身去欲走。


  韓柏年出聲道:“小娘子莫驚,我是這廟中帶發修行之人……”誰那小娘子似是怕極了一般,頭也不地冒雨朝前殿那裏快去了。韓柏年心下不禁懊悔,若是不出言驚擾,那小娘子還可在簷下躲雨,如可是將人家逼到了雨中,歎了口氣,目隨那少女的身而去,直到見那少女身似是尋著了寺之下心來,身將門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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