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章 玩得就是心跳
通過了水玉堂的合同,何廣才發現,還有兩個合同在等著他審批。
一個合同是周夢的,她的情況特殊,根本沒有看的必要,何廣直接通過。
但剩下的一個,卻讓何廣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個囤貨合同。
普通的外貿單子,是先有了國際買家,再找國內生產商,外貿企業隻是一個中間人的作用。
而囤貨合同則完全不一樣。
即使沒有買家,隻要看好某個產品候,就大量購入囤積起來,等市場漲價時再賣出獲利。
外貿企業不是中間撮合,而是親自下場了。
這種做法,就和股票市場“做多做空”一個道理,判斷對了就是大賺,判斷錯了就是巨虧。
用一句話形容——玩的就是心跳,天堂和地獄,都隻在一瞬之間!
一般的貿易企業根本不做這種單子,也隻有杭保這種國企,背靠大樹、無所畏懼,才專門挑選了一些老業務員幹這個!
怕這些業務員把公司的錢不當錢,杭保他們簽訂的是一種特殊合同,獲利對半分、虧損也對半承擔,還要交保證金!
這種業務,一般人不敢做,也沒資格作。
整個化工一部,隻有賴方偉——化工一部資格最老的業務員有這個資格,魯有求和何廣都不行。
這個合同就是賴方偉發來的。
合同沒有任何問題,他這次準備購入1000公斤的青蒿素,單價1700,合同價170萬。
青蒿素是抗瘧疾藥物,屠呦呦就是發現了青蒿素,才成為大陸第一個自然科學諾貝爾獎——化學獎得主的。
瘧疾是熱帶地區的常見病,頑固難治,青蒿素的國際價格最近一直走高,囤積也是正常的。
但何廣卻怎麽看,怎麽感覺奇怪?
何廣倒是認識賴方偉,但賴方偉可未必認識他!
而且,賴方偉也隻是名義上歸化工一部,他真正的辦公點在樓上,一年都不會來化工一部幾次。
要不是今天突然來這麽個合同,何廣都快不記得,自己部門裏還有這麽個人。
他怎麽會突然發合同給自己審批呢?
何廣百思不得其解。
別看賴方偉隻是一個業務員,沒有什麽職位,但由於業務的特殊性,他們都掛了個總監助理的頭銜。
級別與魯有求相同,比何廣都要高半級。
就憑這一點,他就沒有理由把合同發給何廣,給名義上的領導魯有求才對。
想了想,何廣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賴總助麽,我是化工一部的何廣!”
“哦,小何呀……”
好半天,對麵才響起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賴方偉似乎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問道:
“有什麽事情麽?”
隻聽了一句話,何廣就皺起了眉頭。
稱呼最能體現關係的遠近,也能體現一個人對待對方的態度。
像魯有求,不管什麽時候,都隻會喊“小何”,不會喊“何副經理”,更不會喊“何經理”,為的就是打壓何廣,顯示領導的優越感。
李敢、水玉堂這些人,都會稱呼“廣哥”,強調關係的親近。
而周夢,不管是口頭還是郵件、微信,都隻會喊何廣為“何經理”或者“何副經理”,典型的疏遠而正式的同事稱呼。
賴方偉喊“小何”,不一定有敵意,但顯然沒把他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
誰會願意一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來審批自己的合同呢?
如果何廣真的就這麽通過他的合同,不但不一定能獲得感謝,得罪他了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何廣瞬間打定了主意,也客氣、正式地說道:
“賴總助,你有個合同到我這了,是不是發錯了!”
“哦,是嘛?”
賴方偉的聲音似乎有點變化,一陣“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後,他才咳嗽了幾聲道:
“還真是,本來是發給老魯的,不小心發給你了。這點小事,你直接通過就行了,你也是我領導嘛!”
他這話有點怪怪的,何廣本能地不想接:
“不敢不敢,你是我前輩才是。我批你的合同,人家要罵我不懂事了,還是撤回轉給魯經理吧?”
“真沒事的,你批好了,撤來撤去太麻煩了!”
“不不不,不合適,不合適……”
何廣還在推遲,賴方偉卻忽然惱怒了起來:
“廢什麽話,讓你批你就批!這麽點事搞來搞去,煩不煩!”
賴方偉的語氣很不好,何廣頓時就有點上火,但隻是一瞬間就壓了下去。
為了這些不相幹的工作生氣,太不值得了。
也不多說,冷淡而堅定地說道:
“你級別比我高,又是前輩,我批你的合同,不合適。我退回給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撤回吧。你這個人,真是奇怪……”
一聽何廣說要退回,賴方偉頓時就急了,聲音都有點變了。
很生氣地說了幾句,就“啪”地掛斷了電話。
不過三秒,“叮咚”的提醒聲傳來,那個合同就消失在何廣的審批頁麵中。
何廣又愣住了,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他之所以打這個電話,主要是怕不小心得罪人,並沒有非要打回對方合同的意思。
如果賴方偉好好說,他肯定就通過了。
一個合同弄來弄去,的確很煩。
發現賴方偉的態度很不好之後,語氣也怪怪地之後,他才本能地起了疑心,堅決要打回對方的合同,逼得賴方偉主動撤回合同。
正常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是不大舒服的,多半會磨磨蹭蹭,搞個半天才撤回去。
而賴方偉卻表現得很急切,飛快地撤回了合同,似乎很“怕”自己打回他的合同。
肯定有哪裏不對!
主動撤回和打回是不一樣的。
前者不會留下痕跡,後者卻會被特別標紅,在業務員的合同頁麵上保留一段時間,所有的審批者都能看見。
這麽做是為了提醒大家,這個合同可能存在問題,要大家在同類合同的審批中額外注意。
“但是,這也不要緊呀!”
何廣在心裏說道。
自己不可能對合同內容說什麽,最多就是說些“級別不適合審批”之類的話。
這種評語,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他為什麽這麽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