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三件大事//

  當時舒淺鈺備食材時,是蓯蓉、茯苓以及廚房裏的人在幫襯著她,而今日,為何她下廚不讓任何人插手?


  沈昭熙懷著疑惑的心情等晚膳。


  晚霞漫天,燦如錦繡,太陽逐漸西沉。


  時至酉時初,舒淺鈺終於親自做好了一頓晚膳,彼時,沈昭熙已經在錦梨居食廳內的座位上候著。


  舒淺鈺不理會他,完全當他不存在,膳食一擺上桌,她落座,獨自慢條斯理地用膳。


  沈昭熙看著桌上,三菜一湯,看著挺寒磣,菜色一般,聞著也不怎麽香,但他早就餓了,能填飽肚子就行。


  沈昭熙抬眼看著她,“阿鈺,怎沒有我的碗和箸?”


  舒淺鈺不搭話,默默地吃著麵前的一道菜。


  茯苓提腳去給沈昭熙拿碗和箸。


  “站住!”舒淺鈺拉長著臉,叫住茯苓,“茯苓你不許去!”


  茯苓很為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真是小兩口鬧矛盾,下麵的人遭殃。


  沈昭熙也不惱,揮退茯苓,好脾氣地說了一句,“我自己去。”


  很快,沈昭熙親自去取來瓷碗和木箸。


  他剛一落座,還沒開動,舒淺鈺便冷硬地說,“這頓飯是我做的,你不許吃!”


  沈昭熙實在忍俊不禁,放下瓷碗和木箸。


  鬧了半天,原來她是早有預謀,故意整他。


  她的這些小計策小行為,十足似一個耍小脾氣的垂髫。


  沈昭熙兀自低低地笑。


  見狀,味同嚼蠟的舒淺鈺最終繃不住了,她重重地放下木箸,“沈明辰,你讓人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又在玩什麽把戲?!”


  沈昭熙麵色沉靜,“我沒有玩什麽把戲。”


  舒淺鈺不想彎彎繞繞,直接和他開門見山,“我說了,我不想生孩子!”


  沈昭熙又拿起碗和箸用膳,菜入口,但味道真的不好,菜太鹹了,他不禁微蹙了下眉。


  菜太難吃,沈昭熙沒表現出來,停下動作,問了一個許久都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為何不想生孩子?”


  舒淺鈺微愣,猝不及防之餘,她斂眸,錯開目光不看他,“我不喜歡孩子,我很討厭孩子。”


  沈昭熙看著她,溫言軟語,“孩子可以完全不用你操心,由我來負責。”


  舒淺鈺緊繃著臉,“我說了不要就不要!”


  在沈昭熙看來,她願意給誰生孩子,恐怕是要分人:麵對他時,她說,她不喜歡孩子,麵對她喜歡的人時,或許她又是另一套說辭。


  沈昭熙沉吟小片晌,才低聲說,“你的醫術那麽好,給我開點藥避.孕吧,別讓我絕.育就成。”


  舒淺鈺詫異,她以為她又要費好些口舌,他才會答應,沒想到他這麽快就鬆口了,令她挺意外的。


  沈昭熙又道,“吃那些藥傷身,對你的身子不好,我的身體強健,經得起折騰。”


  舒淺鈺心中滋味難言,內心開始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昭熙是真的餓了,又開始吃飯,盡管菜的味道真的十分難以入喉,但這頓飯是舒淺鈺做的,再難吃,他也覺得暖心。


  舒淺鈺看著他,見他忍著難受感,從容淡定地吃著桌上難以入口的飯食,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奪過他的碗和木箸,還把菜都拿去倒掉。


  沈昭熙愣了愣,也不惱,起身出去吩咐人重新做飯。


  就在這時,隨流來稟報,有個提著食盒的人要見舒淺鈺,稱他是覓香樓的人,特意來給舒淺鈺送飯食。


  隨流在稟報之時,舒淺鈺已經出來了,接過食盒,把飯菜都擺上桌。


  沈昭熙看著舒淺鈺,微擰眉,待覓香樓的人走後,沈昭熙揮退隨流。


  飯桌上,沈昭熙問舒淺鈺,“這些菜,是別人給你點的,還是你自己點的?”


  舒淺鈺動了動喉頭,“我點的。”


  今日她在覓香樓二樓雅座上坐了一會兒,喚來覓香樓的掌櫃。她看著菜單,點了好些平時喜歡吃的菜品,“我不在這兒吃,打包帶走,但這些菜暫時先不做,酉時正點準時送達宣王府即可。”


  沈昭熙又輕笑,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合著,今日她自己親自做的那三菜一湯,原本就是存心用來折騰他的,但因著適才他說的那番話打動了她,令她心軟了,她索性就把那些難以下咽的菜都拿去倒掉。


  孩子,她真像個孩子。


  沈昭熙忽地想起一事,“娘子,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覺嗎?”


  見她聽見自己說這話後,麵色像防賊一樣,沈昭熙便已經預料到,今晚他怕是又要繼續當和尚了。


  果不其然,她看著他,皺著眉,“等明日我吩咐人去把藥買來熬好,你服下藥後再說。”


  沈昭熙順著她,今晚他回他的斕旭軒就寢,誰讓她是他的稀世珍寶呢。


  ********

  關於子嗣一事,舒淺鈺不想要孩子,沈昭熙主動和舒淺鈺說,他選擇服藥避|孕。


  這一次,沈昭熙真的會那麽好說話嗎?


  不見得。


  為了孩子,沈昭熙又開始處心積慮了。


  當藥送至沈昭熙的手上後,若是舒淺鈺不在場,他會偷偷把藥處理掉,那麽毫不猶豫,若是舒淺鈺在場盯著,他會當著她的麵乖乖把藥服下,但他轉過背就把藥吐了出來。


  甚至於,晚上兩人在床上情|動燕好之時,他在她的纖腰下墊一個枕頭。


  他想要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他總覺得她的心不定,她心有遲疑,似乎在恐懼什麽,沒有歸屬感。若是有了孩子,會是一粒很好的定心丸,她會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


  孩子是他們生命的延續,他相信,她會是一個好娘親。


  舒淺鈺還沒有發現他的那些小動作、小手段。


  舒淺鈺去了浮圖城後,她很少哭泣,別人不會知道,唯有舒淺鈺自己知道,南國景安二十六年,婚後的生活,是舒淺鈺自懂事後,眼淚流得最多的一年。


  遇上沈昭熙,舒淺鈺仿佛經曆了一場劫,有時感覺途盡迷茫。舒淺鈺也沒有料到,等到南國景安二十七年,她的眼淚還將會因災泛濫。


  時間就這麽一日又一日消逝,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刻即將發生什麽,往往有些事情總是令人猝不及防,一時難以接受,卻又無能為力,身心不由己。


  南國景安二十六年,這個秋季,發生了三件大事。


  這三件事情陸陸續續發生後,火涇城一片風雲詭譎。


  第一件大事,手中握有七萬兵權的李將軍忽然被人刺殺而亡。


  吏部尚書李大人隻有李將軍這麽一個兒子,如今,李將軍遇刺身亡,李家一片愁雲慘淡。李大人傷心得肝腸寸斷,祥王妃李玉嫵亦是傷心悲慟,食不知味。


  第二件大事,鎮南侯舒南枝及其嫡子舒淺陌在雲州抵禦外敵,在最後那場戰役中,仗打勝了,舒家軍也保住了,但舒家父子不幸犧牲,戰報傳到火涇城,景安帝封舒南枝為鎮國公。


  舒家父子領兵殲滅陳國十萬兵馬有餘,舒淺陌取了陳國國主首級,舒家父子戰死沙場,死於幽火,屍骨無存。


  舒淺鈺得到此消息較早,比傳到火涇城的戰報都還要早,給她帶消息回來的人是舒南枝的一個心腹。


  信件上的文字令舒淺鈺的呼吸止了一瞬,眼前發黑,頭疼欲裂,手腳發涼,一種恐慌感和無力感湧上心頭。她肩頭顫抖,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從眼中奪眶而出,宛如斷了線的珍珠。她感覺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心髒,呼吸不暢,心灰意冷。


  在這個世界上,她又失去了兩個最親的人,是的,“又”失去了。


  她幼年喪母,如今又喪父兄,她沒有爹爹和哥哥了,沒有了。


  後來戰報傳到火涇城,淮南侯之女蕭木槿得知舒淺陌戰死沙場,不肯相信事實,她還記得他曾說過:

  ——等我回來了,就會去迎娶你。


  ——等我回來娶你。


  ——等我。


  明明離別之時,那個威風凜凜的舒家少年郎還信誓旦旦地對她說,他會回來娶她,如今他卻食言了。


  蕭木槿感覺自己前路茫茫,仿佛掉進了無盡的深淵中,從此無望。


  第三件大事,南國的儲君沈昭浚因急病薨,此事與收到雲州戰報間隔了十幾日,事發於秋末。


  ********

  關於沈昭浚,舒淺鈺與他接觸得並不多,隻聽人提起過,以前的沈昭浚驚才豔豔,謙謙君子,後來,沈昭浚的雙腿廢了,坐在輪椅上後,情緒不穩,脾氣暴躁,極少出門。


  沈昭熙曾同舒淺鈺說過,沈昭浚乃玉妃所出,在沈昭浚大概十歲時,沈昭浚的母妃玉妃便棄世了,那個時候沈昭浚還不是儲君。後來景安帝立驚才豔豔的沈昭浚為儲君,沒過幾年,太子的雙腿卻意外殘廢。


  舒淺鈺第一次遇見沈昭浚,是在她和沈昭熙大婚後的第二日,那日是景安二十五年良月初九,寒風瀟瀟,冷得刺骨。


  她和沈昭熙去永壽殿給長輩們敬茶後,便出宮回宣王府,在皇宮內的一條夾道上,她和沈昭熙遇見了一位模樣俊秀的年輕男子。


  那名年輕男子看起來還不足二十歲,外麵披著一件玄色大氅,露出裏麵的華服的一角,可見裏麵穿著的是一襲金邊華服。許是由於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他的皮膚白皙,給人一種病弱之感。坐在輪椅上的他,五官生得十分好看,目光並不祥和。


  男子的身後跟著一名身姿挺拔的侍衛,在幫他推輪椅。再後麵跟從的是一眾侍衛和小火者。


  剛開始,她並不知道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是誰。


  倒是沈昭熙率先行向俊逸的年輕男子恭敬地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她這才知曉沈昭浚的身份,也福身行禮。


  “免禮。”儲君沈昭浚的聲音稱不上溫和,但並不冷硬。


  她和沈昭熙異口同聲道,“謝太子殿下。”


  沈昭浚淡淡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然後看著沈昭熙,語氣略微溫和,“想必,二哥身旁的這位就是你的王妃。”


  沈昭熙“嗯”了聲。


  沈昭浚說,“恭賀二哥和二嫂大喜,二嫂國色天香,二哥真是好福氣。”


  “謝六弟。”沈昭熙嘴角微勾,淡然一笑,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沈昭浚語氣關切,“你的身子不好,別在風雪裏呆太久。”


  “二哥知道,六弟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沈昭浚“嗯”了聲,無意再與他們攀談,簡單道別後,便對身後的那名侍衛淡淡的道,“走吧。”


  那名侍衛得令,恭敬地應“是”後,便推著沈昭浚的輪椅離去。


  ***

  時間回到南國景安二十六年秋季,這年秋末帶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儲君沈昭浚。


  今年沈昭浚才十七歲,卻永遠離開了人間。


  據說,沈昭浚是因急病半夜去世。


  那幾日,宮裏的氣氛透著悲傷。


  景安帝總是緊繃著臉,眼底泛紅,難掩悲痛。


  宣王府很平靜,盡管如此,舒淺鈺卻能明顯的感受到宣王府的壓抑之感。


  下葬的那日,宣王沈昭熙看起來依舊很平靜。


  縱使沈昭熙什麽也沒有說,但舒淺鈺能隱隱感覺到他緊繃的神經和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悲傷氣息,那幾日沈昭熙夜裏難眠。


  待一切忙亂過後,沈昭熙與舒淺鈺說,其實沈昭浚是被刺殺身亡,父皇刻意隱瞞真相,對外宣稱太子是因病歿。


  沈昭熙說話的聲音透著疲憊,繃著下頜,斂眸掩去難過的情緒。


  舒淺鈺抱住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低聲安慰他,“明辰,人死不能複生,順應變故,生者如斯。”


  沈昭熙的身子微僵,沉默不言,心頭千頭萬緒,五味雜陳。


  ——望君順應變故,生者如斯!

  又是“順應變故,生者如斯”,多麽令他熟悉的字眼,前世今生,她都對他說了這八個字。


  沈昭熙緩緩抬手回抱住她,臉放在她的頸窩上。


  舒淺鈺還在繼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他安安靜靜的,狀似很平靜,但舒淺鈺能清晰地感覺到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了幾分,有液體淌進她的脖|頸,熱熱的,悲慟的液體燙疼了她的心,她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良久,他和她歇下,累了幾日,沈昭熙很快熟睡過去。


  ***晉江文學城獨家/慕硯晚著***

  他們大多時間都是在舒淺鈺的錦梨居度過,總的來說,他們婚後的生活很和諧,也很幸福,因為他們笑過,也曾吵過,他們也曾抱著彼此哭過。


  沈昭熙心裏很清楚,這輩子,他和舒淺鈺是再續前緣,可他覺著,這輩子想要得到舒淺鈺的心有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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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內容純屬虛構,看文的小可愛們不要太較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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