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迂回儲君//

  李玉嫵強迫自己鎮定,驚惶失措的內心漸漸平複下來,反剪在身後的雙手掙紮了幾下,意圖掙開繩索,然而,她越掙紮,繩索箍得越緊。


  李玉嫵不得不作罷,無可奈何之際,瞧見舒淺鈺已經掙開了繩索,李玉嫵震驚,詫異地瞧著舒淺鈺。


  舒淺鈺闖蕩江湖貫了,這種捆法壓根就難不倒她。


  舒淺鈺把堵在嘴裏的布團取出,湊近李玉嫵的耳朵,“我現在就幫你解開,解開後千萬千萬不要出聲。”


  她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隻有她們二人才能聽見。


  李玉嫵會意,慌忙點點頭,旋即,舒淺鈺幫李玉嫵解開繩子。


  李玉嫵甚是苦惱,即便現在她們解開了手上的繩索,她們也逃不出這個山洞,隻因她們腳上的鐵鏈上了鎖。


  舒淺鈺從頭上取下一支發簪,用簪子將鐵鏈上的鎖打開。


  舒淺鈺走南闖北多年,雖然她不是隨意開門入戶的江洋大盜,但開鎖這種小技能還是會的。


  她習慣在頭上插一支用來開百鎖的細小發簪,即便她回了火涇城也會每日佩戴,於她而言,這種小東西是出行的必備品。


  見她輕而易舉地就將鎖打開了,李玉嫵呆若木雞。


  恐怕就連綁架他們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二弟妹竟然還有這本事!

  舒淺鈺又輕手輕腳地幫李玉嫵解開腳上的鎖後,對李玉嫵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李玉嫵千萬別出聲,然後她帶著李玉嫵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陵光丘獵場守備森嚴,若想將她們帶出獵場,不是件易事,恐怕她們還在獵場內。


  整個獵場內有一片大森林,這兩日,人們就是在森林中蒐畋,她們極有可能是在森林中。


  隻要她們悄然走出山洞,便容易脫險了。


  舒淺鈺和李玉嫵是幸運的,因為她們已經順利地解開了手腳上的禁錮,悄悄逃出去。


  同時她們二人也是不幸運的……


  原本一切順利,然而,舒淺鈺和李玉嫵將將走至門口,忽然蹦出來一隻如同老鼠大小的小動物,從她們的腳邊快速地跑過去。


  神經緊繃的李玉嫵瞬間被嚇了一大跳,尖叫出聲,魂飛魄散,亂了陣腳。


  舒淺鈺微眯眼睛,暗道不好,抬眸望向外麵,隻見洞口外有一片寬闊的場地,有一群黑衣人在那裏,黑壓壓的一片,初步估計,有五十個人左右,他們手中的刀在月光照映下,發出陰惻惻的寒芒。


  這麽多人,她們打不贏。


  舒淺鈺還來不及多想,猝不及防間,忽然有藥粉飄過,藥粉散發出一股奇特的藥味。


  舒淺鈺暗道不妙,趕緊用袖子掩住口鼻,但軟骨散已經入鼻。


  不消片晌,李玉嫵倒在地上,她的意識清醒,但渾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舒淺鈺的身子也看起來搖搖欲墜,最終倒在地上。


  山洞口守著一名黑衣人,方才一聽見動靜,便迅速灑了一把軟骨散藥粉。


  守在山洞附近的其他黑衣人也聽見動靜,慌忙提著刀趕過來,大概有十個黑衣人,凶神惡煞,善者不來。


  黑衣人首領名叫王冇,他目光陰冷,走上前來,給李玉嫵和舒淺鈺一人一腳,下腳毫不留情,力道猛烈。


  李玉嫵忍不住痛呼出聲,嘴角有鮮血流出,臉色蒼白如紙。


  從小到大,李玉嫵從未受過這般對待,不禁委屈難過,紅了眼眶,卻倔強地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舒淺鈺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後,瞬間感覺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不禁悶哼一聲,喉嚨中猛然湧上一股腥甜,嘴角有鮮血溢出,她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想她舒淺鈺曾在江湖上也是一名叱詫風雲的人物,自她成名後,素來沒人會無端動她,但是,自從她來了火涇城後,她的日子過得總是不順,常常有人找她的茬。


  思及此,舒淺鈺的目光陰寒。


  黑衣人首領王冇冷“哼”一聲,眼睛危險地眯了下,冷聲對她們二人|道,“老子辦事,也敢逃跑?!”


  舒淺鈺眸中劃過不屑。


  ——誰知道你是哪個王八羔子,莫名奇妙被你們抓來,不找機會逃跑,難道坐以待斃等死麽?


  王冇接著冷聲道,“你們能解開繩索和鐵鏈又如何,現在中了軟骨散,老子看你們還怎麽跑!”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舒淺鈺忽然吃力的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抓我們?”


  王冇道,“老子是奉命行事!”


  舒淺鈺一驚,奉誰的命?


  舒淺鈺急忙道,“那人給了你們多少銀兩?隻要你不殺我們,我願出三倍的價。”


  王冇凝著躺在地上的舒淺鈺,嘲諷道,“做夢!”


  舒淺鈺沉吟,看來這幫人不是為了謀財,而是另有目的,很有可能是害命。


  王冇打量了她們二人一會兒,蹙眉,轉頭看著旁邊的一名屬下,低聲道,“不是叫你們將祥王妃帶回麽,抓來兩個女人是怎麽一回事?”


  那名屬下麵露難色,“老大,這兩個娘們的著裝和身形極為相似,我們難以分辨,適才她們距離相近,我們恐抓錯了,才把她們二人都帶回。”


  王冇不悅的神色緩和了些,他的厲眸打量著倒在地上的舒淺鈺和李玉嫵。


  舒淺鈺和李玉嫵的心口一突,看來這幫人是要找祥王麻煩的,打算用祥王妃要挾祥王。


  “兩個都先留著。”王冇道,反正最後都不會留下活口,等祥王來了再殺也不遲。


  黑衣人們又跑去外麵等待祥王出現,由於他們知道舒淺鈺和李玉嫵中了軟骨散,肯定跑不了,便沒有再困綁她們。


  舒淺鈺和李玉嫵躺在冰冷的地上,二人隻簡短地說了幾句話。


  李玉嫵很安靜,舒淺鈺也不想多言,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舒淺鈺苦悶,也不知道沈昭熙有沒有發現自己失蹤了。


  約摸又過了一刻鍾左右後,舒淺鈺聽見外麵傳來動靜。


  舒淺鈺猜想,估計是祥王來了。


  ***

  岩洞的外麵是一塊平坦又寬敞的空地,從洞門口直走,盡頭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此處名叫絕命崖。


  祥王沈昭瑞被人告知,他的王妃被人抓走了,若他敢多帶一人前來,就準備好棺材給妻子收屍。


  沈昭瑞單槍匹馬地隻身上了絕命崖,一眼便看見一群黑衣人站在空曠的場地中央,模樣凶狠,滿身煞氣。


  皓月當空,滿天星辰。


  夜風呼嘯,在山間穿梭,樹葉被風吹得窸窸窣窣,為這不安的夜晚又添了幾分陰森森之感,絕命崖上的氣氛詭異駭人。


  沈昭瑞問,他的王妃在何處。


  王冇回答,在岩洞內。


  王冇的話音剛落,忽然有一隊人馬從天而降,訓練有素,就連拔劍都出奇地一致。


  這群突如其來的人二話不說,直接攻擊王冇的人,身手不凡,出手狠辣。


  一時間,絕命崖上人影閃動,刀風破空時和兵刃相向時發出尖銳的聲音。


  陰冷的月光下,打鬥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


  被殺掉的黑衣人們仿若失去控製的傀儡,無力地攤倒在地上,沒有任何生機。


  沈昭瑞怔在原地,旋即,他也加入打鬥的行列。


  王冇吩咐手下去岩洞內將人質帶出來,以便讓對方束手就擒,有兩名手下當即便去了岩洞內。


  夜風喧囂,月色灑在絕命崖上。


  所有的黑衣人很快被除掉,場麵血腥駭人,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令人作嘔。


  王冇的那一隊人,活下來的人隻剩下王冇等三人,直到現在,他的人仍然還未將舒淺鈺和李玉嫵從岩洞內帶出來。


  沈昭瑞問是誰派他們來的。


  然而,他們三人紛紛咬舌自盡。


  率先進入岩洞內的人是沈昭瑞和他的屬下步深,再是隨流。


  三人一進入岩洞內,便看見兩個黑衣人躺在離洞口不遠的位置,顯然已經斷了氣,但空氣中沒有血腥味,黑衣人身上並無刀劍傷,也沒有吐血,不知死因,死得很詭異。


  見狀,隨流不禁皺了下眉,這兩人是如何死掉的?

  再往裏麵一些,是舒淺鈺和李玉嫵,兩人立在洞內,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大礙。


  “玉嫵。”沈昭瑞忙快步走過去,素來冷漠的眸色軟了下來。


  “兆言。”李玉嫵又哭又笑的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裏。


  沈昭瑞擔憂的問道,“玉嫵,你有沒有受傷?”


  李玉嫵回答,“我沒什麽大礙。”


  沈昭瑞問這兩個黑衣人是怎麽死的。


  舒淺鈺說,是被她的銀針所致。


  ********

  沈昭熙和舒淺鈺的營帳外。


  沈昭熙見妻子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暗暗鬆了一口氣。


  成婚之前,他派了暗哨白日裏去跟著她。


  成婚之後,她經常都在王府中,來獵場,他沒有讓人暗地裏跟著她。


  今夜得知她失蹤時,他隻覺得呼吸一窒,內心有無法言說的恐慌,他很害怕她會出什麽意外,若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道日後該怎麽辦才好。


  沈昭熙欣喜地走上前去,準備將妻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舒淺鈺直接推開他,眉頭緊皺,“我身上臭死了,我要先沐浴。”


  沈昭熙輕笑出聲,“我不介意。”


  舒淺鈺道,“我介意。”


  沈昭熙無奈地搖搖頭,命人趕緊去給妻子備熱水沐浴。


  ***

  營帳內,燭台上的燭火搖曳,燭光昏黃柔和。


  舒淺鈺從屏風後沐浴出來時,沈昭熙不在營帳內,蓯蓉還在屏風後理她換下的衣衫。


  床忽然……塌了……


  沈昭熙進來,見床榻四分五裂的攤到在地上,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沈昭熙說,旁邊的一個營帳是空置著的,可去那兒就寢。


  於是夫妻兩人換了營帳就寢。


  蠟燭忽然爆出燭花,發出“劈啪呲呲”的細小聲響。


  因著換了營帳,舒淺鈺的心情不錯,兀自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舒淺鈺起身,正欲往床榻走去,陰影忽然向她籠罩過來,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也撲鼻而來。


  舒淺鈺怔了下,回神後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


  他的身上沒有女子的脂粉味,是由於他從小竹林回來後,沐浴過,更換了一身衣裳。


  舒淺鈺恍惚想起以前他出門辦事深夜而歸時,身上從沒有女子的脂粉香,倒是有過一次血腥味,很淡很淡,混合在他身上的沉香味裏麵,幾乎聞不出來。


  沈昭熙抱著她,啞著嗓子道,“真想把你裝進我的袖兜裏麵,一直帶在身邊。”


  箍在她腰間的手臂,下意識又收緊了幾分,就像他的至寶又回歸他的手掌心。


  舒淺鈺的心晃了晃,緩緩伸出手,放在他的後背上。


  ——沈家明辰,你可知道你這樣的話會害了多少女子。


  舒淺鈺抿了下唇,淡然一笑,“你的袖兜裝不下我。”


  沈昭熙未接腔,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地放開了她,微微低頭,認真的瞧著她。


  燭光映在他的眼中,舒淺鈺從他的雙眼中看見了自己那張茫然的臉孔。在她出現危難之時,經常都有他的人及時出現,要麽是隨流,要麽是風決。


  沈昭熙不禁捧著她的臉,低首,微微側頭親了親的朱唇,淺嚐輒止後,他把額頭輕放在她的額頭上,良久未語。


  今日她一直沒回來,他擔心得睡不著覺。


  天空開始泛魚肚白。


  “天快亮了,我很困。”舒淺鈺說。


  男人放開她。


  下一刻,舒淺鈺感覺腳下一空,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將抱著她往床榻走去。


  和往常一樣,他幫她脫掉鞋襪,扯過衾被蓋在她身上……


  沈昭熙滅了燈後,掀開衾被躺下,從她的身後圈著她的身子,頭放在她的頸窩間,和她一起共眠。


  ********

  由於祥王妃和宣王妃遭到綁架,祥王沈昭瑞遇刺,景安帝下旨,命人將陵光丘獵場封禁起來,定要找出凶手。


  為了查出幕後主使,所有人都要經大理寺的人查問,可疑人員一律押入大理寺中,之後再進一步細細審問。


  ***

  東宮。


  一名看起來還不足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坐在輪椅上,穿著一襲金邊華服。由於經常不見赤輪的原因,他的皮膚白皙,給人一種孱弱和怪異之感。他的五官生得很好看,此時,他的目光複雜,眸色中隱隱透著戾氣。


  此男子是現如今南國的儲君——沈昭浚(xùn)。


  沈昭浚對麵的人是榮國公曹越。


  曹越坐在太師椅上,因著心中有莫大的怒火,他的嘴唇微顫,連帶著下巴上的胡子也跟著發抖,滄桑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


  一想到麵前的人是自己的外甥,不能拿他怎麽樣,曹越心裏更是有氣,卻又不得不強自鎮定下來。


  屋子內鴉雀無聲。


  過了好半晌,曹越壓了壓懣氣,冷硬的道,“殿下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這一次竟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貿然行事。殿下要派刺客去暗殺祥王殿下,怎不先與我好好商議商議?即便不與我商議,也理應做做好詳密的計劃後再行動。如今倒好,祥王不但安然無恙,而且,說不定你被他抓住了把柄,指不定得引火上身。”


  越說,曹越的胸膛越起伏劇烈,嘴唇顫抖得厲害,被這個沒沉不住氣的外甥給氣的。


  今日上午,祥王妃和宣王妃被綁、祥王遇暗殺的事情早就在陵光丘中傳開了,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曹越接到消息後,腦海中便浮現出外甥的臉孔,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極有可能是眼前的這位儲君。


  曹越慌忙跑來問問,這一問,果然不出他所料。


  沈昭浚知道舅舅正在氣頭上,也不慌,心中也並無懊悔之意,更多是覺得不甘心,明明他都已經進行了周密的部署,卻還是失敗了,派出去的人一個都沒能回得來。


  沈昭浚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手緊握成拳,強壓下眸中的煞氣,“舅舅,我沒有事先同您說,原本是想著,待我除去大哥這個眼中釘後,給您一個驚喜。陵光丘獵場人多混雜,倘若我將事情處理幹淨了,有誰會聯想到我的身上來?這麽好的機會,我自然是不能錯過,卻沒想到那些人全都是一幫廢物。”


  沈昭浚一想到自己今日會坐在輪椅上全都是拜自己的大哥所賜 ,就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挫骨揚灰。本想借著這次春蒐,將人扔下絕命崖,不曾料到最終失敗了。那群人真是該死,竟然還抓錯了人,一群飯桶!

  曹越眉頭深鎖,過程已經不重要了,現下如何規避罪責才更加重要。


  曹越問道,“若是被陛下查到了,殿下該如何解釋?”


  沈昭浚嘴角的冷意深了,眸中掠過淩厲,“舅舅放心,我不會被他反咬一口。”


  曹越攏了攏眉尖,“殿下是怎麽打算的?”


  “茶杯很燙。”沈昭浚緩緩地揭開麵前的茶杯,修長的手指在茶杯中蘸水後,在桌上寫了個“右”字。


  沈昭浚不驕不躁,冷聲道,“太燙了,我自己不想端,那就拿去燙別人的手。”


  話音剛落,沈昭浚端起另一杯茶抿了一口。


  既然他出手了,那麽他事先就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即便失敗了,他也能全身而退,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來。


  曹越看著桌上的“右”字,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笑著點了點頭。


  右場長右嵩負責管理陵光丘獵場,將右嵩拉出去替他承擔罪責,是個不錯的人選。


  曹越再觀自家外甥不慌不忙的神色,心下知道外甥定然已經部署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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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慕硯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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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沈昭浚:舅舅,我沒有提前告訴您,是想要給您一個驚喜。


  榮國公曹越:隻有驚,沒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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