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城外相見//
從火涇城的青年才俊來舒家提親開始,舒淺鈺便同她爹舒南枝說過,她的婚事還不急,先不用操心,日後再說。
舒南枝很執著,依舊替舒淺鈺操心著,覺得這個不錯或者那個合適,就叫舒淺鈺坐在屏風後觀察,聽聽他和求親的青年都說了些什麽,對方誠意如何。
每每遇上這樣的事情,舒淺鈺總是尋著一個借口避開,最終來求親的年輕公子們一個都未曾在鎮南將軍府與舒家小女打過照麵。
這幾日,宋桓和廉氏商量,欲讓二弟宋歸庭求娶舒家小女,有意要撮合舒淺鈺和宋歸庭,宋桓就和朋友舒淺陌提及此事。
這話傳到了宣王沈昭熙的耳朵裏。
沈昭熙的麵上微微不悅,“這夫妻倆閑得沒事幹了,就開始亂點鴛鴦譜。”
瑾王宋歸庭戰功卓著,文武兼備,深得景安帝信任,在朝中德高望重。
宋歸庭容貌俊逸,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太冷峻,成天|一副“莫挨本王”的冷酷樣。
宋歸庭素來不近女色,生活幹淨得不能再幹淨。
這樣一位貌如謫仙的完美男子,要樣貌有樣貌,要身份有身份,即便外表看起來冷峻了些,但這一點都不妨礙火涇城諸多待字閨中的女子對他芳心暗許。
後來,情根暫時清淨的宋歸庭未同意這門婚事。
用景安帝的話說:朕的這個賢外甥在男女感情之事上缺根筋,開竅得比較晚。
不僅宋歸庭不同意這門婚事,就連鎮南大將軍舒南枝也不甚滿意這門婚事。不是因為宋歸庭不夠好,而是因為宋歸庭太好、太耀眼。
到了舒南枝這裏,宋歸庭的優點變成了缺點:宋歸庭位高權重,太過威嚴霸道,女兒指不定會在他那裏受氣;他太聰慧通透,工於心計,恐怕女兒駕馭不了這個世故的男人;他太冷峻,不夠體貼,不會疼女人。
經過女兒退婚一事之後,舒南枝曾對女兒說過:爹不求你能為舒家帶來多大的榮耀,爹隻希望你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且那個人一定要對你好。
凡是到鎮南將軍府提親的年輕男子,已經納了妾室的舒南枝毫不猶豫的回絕,不去尋花問柳的男子,舒南枝會認真考慮考慮。
舒南枝為女兒相看的門戶,最好是門第不顯,家裏的關係不複雜,女兒能與夫婿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輩子。
***
這日,風和日麗。
舒淺鈺被於管家叫去舒南枝的書房。
今日舒南枝找女兒討論的事情又是關於她的婚事。
舒南枝鄭重其事的說,那日在太皇太後舉辦的賞花宴上,祝家嫡公子祝帆得見舒淺鈺的風姿,事後常常念茲在茲,極欲與舒淺鈺永結同好,護舒淺鈺一生長安。祝帆也了解到今舒淺鈺還不願嫁人,他說,若舒淺鈺同意這門婚事,他甘願等舒淺鈺兩年。
舒淺鈺漠不關心,語氣平和的道,“爹爹,女兒已經說過了,我還不想嫁人,您就別再為我|操心了。”
舒南枝苦口婆心的繼續勸說,“正是因為我是你爹,我才要為你操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男大當婚”這幾個字倒是提醒了舒淺鈺。
隻見舒淺鈺微笑道,“爹爹,哥哥已經加冠,年方二十有一,他比我年長,我要等哥哥娶了嫂嫂後再說。”
舒南枝麵無表情,“若是他不成婚,你豈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嫁人?”
“不好說。”舒淺鈺淡淡的道。
舒南枝麵色很不好看,氣得想吐血三升,看著舒淺鈺的目光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舒南枝沒好氣的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
“爹,娘親嫁給您那會兒不也是年芳十八歲嗎?”舒淺鈺麵無表情,“反正現在我還不急。”
舒南枝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央道,“乖女兒,這回你就見一見吧,那祝帆也是個極好的男子。”
祝家在火涇城算不上多顯貴,一脈單傳。祝家嫡公子祝帆的雙親健在,祝老爺並無妾室,隻娶了一位夫人,祝夫人育有一子一女。祝帆年方弱冠,性子溫潤,既無侍妾,也無通房,還從不會去煙花之地尋花問柳。
舒淺鈺微笑道,“爹爹,女兒自小在外,經常在江湖上闖蕩,身上沾染了些江湖氣,而且女兒出身將門,往往行事豪氣幹雲。那祝家是書香門戶,人家哪裏能受得了我這莽撞的性子。”
舒南枝沉吟。
良久,舒南枝轉而說道,“子書毓托我帶話給你,子書毓說,你曾救過他的兒子子書允,自此子書允對你念念不忘,昨日子書允得知你回了火涇城,也不好貿然前來上門拜訪。子書允說,他想和你共盟白頭之約,至死不渝。若你應下了這門婚事,日後無論你是打算繼續闖蕩江湖,還是打算一直呆在火涇城,他皆願意與你生死相隨。”
舒淺鈺沉默了。
舒南枝央道,“阿鈺,祝帆和子書允,這兩個男子,二者擇其一,怎麽樣你都得去見一個。”
舒淺鈺不應。
舒南枝繼續央道,“爹向你保證,隻要你去見了其中一個,以後爹就再也不催你了,還會對外宣稱舒家小女兩年後再議婚。”
舒淺鈺挑眉,“真的?”
“爹什麽時候騙過你?”舒南枝道。
“好,親爹一言,駟馬難追。”舒淺鈺爽快的答應了。
舒南枝笑眯眯。
這兩個青年男子都甚合他的心意,若是女兒約見其中一個就和對方合了眼緣,那麽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但他隻抱了十分之一的希望。
********
三日後,未時末,火涇城外的過雲客棧。
子書允容貌清秀,一襲白色錦衣,衣裳上繡有寶藍色的花紋,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落在地坪窗外的湖水中,察覺到有人往他的位置走來,便轉頭看過去。
隻見他的救命恩人兼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朝自己走來。
她的容貌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麗,仿佛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身輕便的白衣,腰間是淡淡的月白色束腰,頭上的梨花玉簪和耳珠上的玉墜隨著她不緊不慢的步伐而輕輕搖動。
城外的這家過雲客棧風雅清幽,一樓靠近湖邊的窗皆是地坪窗,客人們可坐在欄杆上欣賞湖水風光。
舒淺鈺被子書允的隨扈引向他所在的雅座時,不經意間看見最後麵一桌的位置上坐著那道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身邊候著的人是他的侍衛風決。
舒淺鈺和沈昭熙四目相對時,她一怔,旋即,她微微頜首算是打招呼,轉而看向子書允。
子書允莞爾,“你來了,忘……”
“子書公子。”舒淺鈺微笑著故意打斷他後麵的話,抿了下豐潤的朱唇,語氣疏離的道,“你既已知曉我的身份,是以,你還是入鄉隨俗稱呼我為舒姑娘或者舒小姐吧。”
“好,都依你。”子書允點點頭,麵色溫和,“舒姑娘請坐。”
舒淺鈺落座。
她坐在子書允的對麵,平和的問道,“你也是剛到嗎?”
“嗯。”子書允點頭,揮退了身邊的隨扈。
最後一桌的沈昭熙和風決將他們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沈昭熙慢條斯理的啜飲了口酒。
風決則嗤之以鼻。
——某人明明已經來這兒坐了一柱香的時辰,卻說“剛到”,哼,哄騙女人!
“出門怎麽不帶隨扈?”子書允笑問。
方才他的隨扈告訴他,她隻身騎馬前來。
“習慣了。”舒淺鈺回答,半開玩笑的道,“難不成約我喝茶隻是借口,你的本意是要將我擄走不成?”
“舒姑娘多慮了。”子書允輕笑,“子書家做的並非是土匪的行當。”
舒淺鈺微笑,“那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子書家原本是書香世家,不過現在已經是武林中人。江湖上有三大世家最具名望,火涇城外的子書家占其一。子書家是開鏢局的,總鏢頭子書毓隻娶了一位夫人,夫妻倆育有一子三女。
子書允年方雙十,身上有股子江湖豪氣,但也難掩他身上的書生儒雅氣息。他得了他爹子書毓的真傳,一身高強的武功。子書允還年少有為,明麵上,眼下子書毓是子書家的掌舵人,實則上,眼下子書家上下的大小事務,子書毓都交由其嫡長子子書允在掌管,從十六歲開始,鏢局的大小內務便幾乎全由子書允打理。
店小二為舒淺鈺和子書允上了熱茶。
舒淺鈺優雅的飲了口茶。
子書允道,“餓不餓?”
舒淺鈺輕搖頭,低聲道,“我用過午膳才出來的,還不餓。”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
子書允忽然道,“往常這家客棧的生意甚好,今日卻沒什麽客人來,看來是天意。”
連老天都不讓別人來打擾他們,看來是有意要撮合他們。
舒淺鈺不解其意,抿唇未語。
沈昭熙不動聲色。
風決則不以為然,什麽狗屁“鬼天意”!分明是人為。
這位曾在井清寺捐了一大筆香火錢的男人,今日又花了筆錢將這家客棧給包了下來,吩咐掌櫃隻接待他和最前麵那兩人。
舒淺鈺和子書允閑聊了一陣,氣氛甚是輕鬆。
那個包了這家客棧的男人一直在最後麵靜靜的聽著他們二人的談話,默默地在內心釀起了醋,心底酸酸的,辛辣的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灼燒著他的胃。
“當年若不是你,我早就已經命喪黃泉,謝謝你救了我。”子書允輕聲道,語氣裏麵滿是感恩,滿心滿眼都是炙熱的愛意。
舒淺鈺平和的道,“子書公子客氣了,其實你不必再同我道謝,因為當時你已經支付了診金。”
子書允點點頭。
空氣寂然了小片晌。
子書允突然溫聲說,“做我的妻子吧。日後無論是火涇城,還是柳州,亦或者是江湖各處,隻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定會隨同於你,且一輩子嗬護你。”
舒淺鈺沉吟,別人對她的愛,理應被她尊重。
風決頓感周圍的空氣驟冷,令他脊背暗暗發涼,大氣都不敢喘。
子書家的這位少鏢頭條件也很不錯呀,最重要的是,他和舒小姐都是習慣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兩人說話時輕而易舉就能夠談到一處去。
更何況,據聞,自從火涇城的世家子弟去鎮南將軍府提親伊始,舒小姐誰都未曾親自接見過,唯獨對這位子書允破了例。
所以綜上,現在王爺有重重的危機感實屬正常,風決這樣想著。
沈昭熙看著窗外的湖水,眸色中帶上了幾分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