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天燈節日//
參商交替,梨花依舊盛開。
南國二十五年,三月十五日。
這日鎮南將軍府拒不見外客,隻因今日是舒淺鈺的二八生辰。
舒淺鈺不想大辦,她爹舒南枝和她大哥舒淺陌便依著她。
一大早,武安侯府趙家就派三名隨扈為舒淺鈺送些禮物過來。
舒淺鈺的外祖母送了一對翡翠瀟湘如意,舅舅武安侯爺送了一罐棠城毛尖,表哥趙茗謙送了兩套雪錦緞麵,表妹趙娕娕送了一支紫雲簪。
舒淺鈺看了眼趙娕娕送來的那支紫雲簪,內心雖不甚喜趙娕娕送禮物給她,但麵上並未表現出來。
舒淺鈺欣喜的受了,讓送禮物過來的隨扈帶話回去,過幾日她會登門致謝,還讓蓯蓉打點了那三名隨扈。
***
舒淺鈺的爹爹舒南枝送了一罐銀雲霧茶作為她的生辰禮物。
舒淺鈺的大哥舒淺陌知道她喜歡梨花,送了一套梨花樣式的首飾給她。
首飾中有手鐲、玉簪、吊墜、項鏈等等,幾乎全是用白玉打造,美玉無暇。
火涇城的多數人都不大喜歡梨花,首飾店中幾乎買不到梨花式樣的首飾,因為在他們看來,梨花的寓意並不好,代表著分“離”之意。
舒淺陌並不在意這些,隻要妹妹喜歡就成,便提前命人打造了這套首飾。
舒淺鈺看了後,十分喜歡,心情很是激動,“謝謝哥哥,我好喜歡這套首飾。”
“你開心就好。”舒淺陌淡漠的眸色多了一絲柔和。
舒南枝見女兒溢於言表的開心之情,不由得有些吃味,拉長著張臉,“難道爹爹送的禮物你不喜歡嗎?”
舒淺鈺笑道,“喜歡,都喜歡,謝謝爹爹。”
這下,舒南枝滿足了。
就在這時,於管家快步走進來說,“將軍,小姐,明霞公主求見。”
這個消息有些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明霞公主穿著一套淺妃色襦裙,快步走進舒家的花廳,身後還跟著兩名分別拿著錦盒和食盒的宮女。
舒淺鈺等人向明霞公主見了禮。
明霞公主忙叫眾人起身,“快快請起。”
舒南枝笑問,“不知明霞公主今日前來舒家所為何事?”
明霞公主笑嘻嘻的回答,“今日是阿鈺的生辰,我來送禮物,和她一起過生辰。”
舒淺鈺愣了。
***
舒淺鈺帶著明霞公主去了她的玉梨閣。
舒淺鈺莞爾問她,“明霞,你怎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當然是……”差點失言,明霞公主險險止住。
舒淺鈺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不禁問道,“是什麽?”
“……你是我的好朋友,這種事情,自然是我命人去打聽的。”
說罷,明霞公主嗬嗬的笑著。
舒淺鈺內心感激,“明霞公主有心了。”
“那是,所以今日你得挽留我在鎮南將軍府用晚膳。”明霞公主自來熟,跟她毫不客氣。
“應該的。”
“來了大半天,這個時候我應該送你禮物了。”明霞公主微微偏頭,給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靈犀。”
靈犀會意,立即拿著錦盒上前,將手中的一個錦盒打開。
錦盒中有一對白玉耳墜,色白通透。
“喜歡嗎?”明霞公主問道。
舒淺鈺笑著道,“喜歡極了。”
“你喜歡就好。”
舒淺鈺命旁邊的蓯蓉幫她收好。
“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明霞公主給靈犀使了個眼色。
靈犀打開另一個錦盒。
裏麵是一個紫紅色手串,珠子小拇指般大小,珠子表麵自帶很有靈氣的光澤。
舒淺鈺知道,這是小葉紫檀做成的手串。
世人常言:十檀九空。
小葉紫檀手串的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舒淺鈺拒絕道,“明霞,這手串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送給你,你就隻管好好收著。”明霞公主將小葉紫檀手串從錦盒中取出,拉過舒淺鈺的手,直接將手串戴在她的手腕上。
舒淺鈺推辭,卻拗不過明霞公主。
舒淺鈺沒多想,欣然收下。
明霞公主又道,“我還給你帶了梨花酥。”
“梨花酥?”舒淺鈺有些驚訝。
“對呀。”明霞公主朗聲道,隨即朝靈犀招招手。
靈犀打開食盒,將裏麵的一盤梨花酥擺上桌。
明霞欣喜的道,“阿鈺,你快嚐嚐,看看宮裏的禦廚做的梨花酥合不合你的口味。”
舒淺鈺依言拿起一塊梨花酥嚐了嚐。
明霞公主滿臉期待的看著她,“怎麽樣,好吃嗎?”
舒淺鈺點點頭,“嗯,很好吃。”
明霞公主又命人給舒南枝和舒淺陌送了一份梨花酥過去。
次日,宮裏那位做梨花酥的禦廚就被明霞公主送來了鎮南將軍府,彼時,舒淺鈺當場呆若木雞。
當然,這是後話。
舒淺鈺一邊吃著梨花酥,一邊隨口說道,“今日既是我的生辰,也是火涇城的天燈節,晚上我會和哥哥一起去湛和坊的東市放天燈,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明霞公主想了想,最終遺憾的說道,“方才出宮前,我母妃特意叮囑過我今日早些回去。”
舒淺鈺略微失落的點點頭。
明霞公主在舒家用過晚膳便回了宮。
********
三月十五日晚,湛和坊東市。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絢麗多彩,亮如白晝。
湛和坊東市的街頭巷尾人山人海,熙來攘往,人流如潮。
人太多,不便馬車行走,舒淺鈺和舒淺陌兩兄妹在巷尾下了馬車,直往皇寺井清寺的方向而去,身後跟著隨扈蓯蓉和淩衍以及一眾將軍府的侍衛。
井清寺,大殿門口的香爐煙霧嫋嫋。
斷斷續續傳來木魚聲,一聲,一聲,又一聲……
進出大殿的香客不算太多。
專司接待香客的知客不算太忙,隻因今日來井清寺祈福之人不多,況且現在已經是夜晚時分。
舒淺陌捐了一大筆香火錢,隨即遞上名帖子,舒淺鈺則遞上閑暇時抄寫的佛經。
小沙彌恭敬的接過,引他們兄妹去主持的禪房。
蓯蓉和淩衍繼續跟了上去,隨後在禪房門外候著。
小沙彌將舒淺鈺方才遞給他的佛經置於一旁的案桌上便退了出去,案桌上麵放著些其他香客抄的佛經。
主持方丈空智大師向他們兄妹二人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
舒淺陌自報家門,回以一禮。
舒淺鈺也向空智大師回禮。
麵慈目善的空智大師睨了眼舒淺鈺,隨後看著舒淺陌,語氣平和的問道,“請問施主想求什麽?”
“幫妹妹求姻緣。”舒淺陌淡淡的說道。
舒淺鈺的內心“咯噔”一聲,隨即猛然扯了扯舒淺陌的衣角,不滿的道,“求什麽姻緣?我才不急,要求姻緣你給自己求。”
她才剛擺脫劉小滿不久,還不急著嫁出去。
“我不急,是爹著急得緊,便讓我順便帶你過來求姻緣,盼著你能早日擇一個合心合意的郎君。”舒淺陌說。
空智大師嗬嗬的笑了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舒淺鈺有禮的笑道,“空智大師,小女子求平安,姻緣之事暫時還不急。”
舒淺陌無奈的搖搖頭。
空智大師微微點頭,看著舒淺鈺,和顏悅色的道,“小施主的福緣不淺。”
舒淺鈺和哥哥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空智大師叫來一名小沙彌,“你帶著這位女施主去二樓偏殿第二間佛堂,隻她一人上去即可。”
空智大師看向舒淺鈺,溫和的道,“去那裏虔誠拜謁,心誠則靈。”
隨即小沙彌引著舒淺鈺往外走。
舒淺鈺獨來獨往貫了,再則,這裏是皇寺,不必過於疑心,是以舒淺陌不怎麽擔心妹妹一個人上去會出什麽事。
出了禪房,舒淺陌對舒淺鈺說,“我要去點酥油燈,等會兒在大殿門口等你。”
舒淺陌每次來井清寺都會去點一盞長明不滅的酥油燈。
活著的信徒虔誠的點燃酥油燈,是一種與逝者的靈魂交流溝通的方式。
舒淺鈺應了聲“好”。
***
行至二樓偏殿,在第二間佛堂門口的位置,小沙彌停下步子,對舒淺鈺行了一個佛禮,“施主,到了,施主自行進去即可。”
看了眼小沙彌離去的背影,舒淺鈺推門,“吱呀”一聲輕響,抬腳走進去。
佛堂內燭火明亮。
佛堂前有三個並排的蒲團,中間那個蒲團上跪著一個男人。
這個此次前來目的不純的男人,今日的香火錢沒少捐。
聽見開門聲,男人轉頭望過去,看清熟悉的來人,眸中劃過一抹驚豔,隨即衝她溫潤一笑。
四目相對。
舒淺鈺的腳步驟然頓住,“是你?”
“是我。”他回答,聲音清潤好聽。
舒淺鈺不緊不慢的走了三步,看見他身穿一襲淺淡的月白色華服,楚楚不凡。
她輕緩的徑自下結論,“想必你是火涇城內的某位顯貴。”
“嗯。”宣王沈昭熙隻簡單地應了這麽一聲。
舒淺鈺又兀自道,“虔誠祈禱,神靈會保佑你的仕途之路蒸蒸日上,前程似錦。”
“但願如此。”沈昭熙微微點頭。
二人無話,氣氛略微尷尬。
舒淺鈺率先打破短暫的沉默,“公子在此祈願,可需要我先回避?”
“不必。”沈昭熙輕聲回答。
回避個錘子呀回避,他捐了一大筆香火錢的目的就為了和她短暫的單獨處一會兒。
舒淺鈺走至他的旁邊,微微撩了撩衣裙,跪在蒲團上,閉目祈願。
這間不算太大的佛堂內,一時間安靜異常。
沈昭熙側頭盯著她看,用嘴型無聲的對她道:
——阿鈺,生辰快樂!
她聽不見。
她正閉目誠|心祈願,雙手合十。
右手如玉的皓腕上戴著一串小葉紫檀手串,手串上麵的珠子小拇指般大小,一如她本人那般珠圓玉潤。
昏黃的燭光打在她姣好的麵容上,明媚動人。
他的心底湧上一絲苦澀,阿鈺,你怎把我忘得那麽徹底?
***
一些畫麵在沈昭熙的腦海中回放……
晚霞漫天,燦如錦繡。
朝暾峰上的遠翠亭中,少女一襲白衣,蒙著白色的麵紗,端坐在凳子上。
肌若凝脂額間顆豆大的疤痕,那雙黑如曜石的雙眸充滿靈氣。
白衣少女手抱琵琶,玉手彈挑,琵琶聲宛若玉盤落珠,曲調動人。
****
燭光昏黃,燭火搖曳,香煙繚繞。
他們兩人跪在蒲團上。
她在專注的祈禱。
他則專注的在看著她,看得出神。
這一刻,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仿佛“悲”與“離”被拋出塵世以外,隻剩下“歡”與“合”,令他無比安心。
不多時,見她欲睜開眼睛,他慌忙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舒淺鈺叩首一拜,隨即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他。
他剛好又轉頭看著她。
四目相對。
舒淺鈺向他微微頜首,隨即起身。
沈昭熙也起身。
舒淺鈺還未走出門外,便看見天空中有一盞盞天燈。
舒淺鈺欣喜若狂,連忙抬腳跨出門檻,站在二樓的走廊上,觀賞天上數不盡的天燈。
天燈節是火涇城特有的節日,在每年的三月十五日。
三月十五日晚上,火涇城的百姓們會去湛和坊東市的如願河畔放天燈祈願。
天燈上係有緋色的許願條,承載著信徒們的願望,正緩緩往雲際飄去。
舒淺鈺已經有十幾年不曾看到火涇城這麽美麗的夜空了,心中感概萬千。
********
那邊廂,井清寺一樓。
舒淺陌去一樓偏殿點了一盞酥油燈後,便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剛走至大門口,恰恰不經意間瞥見一名長相油膩的男子正在欺負一名弱女子。
那名男子看上去很肥,他使勁的拽住女子的手不放,來回撫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女子,麵露垂涎,目光貪婪猥瑣。
那名驚恐失色的女子,舒淺陌並不十分陌生,正是蕭木槿。
蕭木槿手裏拿著塊玉佩,欲掙拖那男子緊握不放的手,卻掙脫不開,手中玉佩掉落在地。
她想大喊,奈何有口難言,著急而無助得紅了眼眶,臉色蒼白,身子發顫。
這會兒,整個大殿裏麵除了他們二人,還有其他香客。
舒淺陌健步如飛的走進去,衝著胖公子冷聲道,“放開她!”
二人齊齊看向舒淺陌。
驚慌的蕭木槿仿佛看見了希望之光,眼神中帶著求助。
這位油膩的胖公子名叫史一沱。
史一沱斜眼看著長相白淨的舒淺陌,不耐煩的道,“她是本大爺未過門的妻子,勸你莫要多管閑事!”
國舅淮南侯最近在給女兒物色夫婿,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但舒淺陌明顯不信眼前這個浪蕩子會令淮南侯覺得他是個最佳女婿人選。
他惱怒,忍耐著看向蕭木槿,低聲確認道,“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婿?”
蕭木槿不斷地搖頭否認,眼中蓄滿淚水。
他就說嘛,國舅淮南侯怎麽可能會給自己的寶貝獨女找這麽個酒囊飯袋的狗東西。
舒淺陌心疼不已,眸色淩厲的掃向胖公子史一沱,抓住他的手腕,靈巧一捏。
史一沱猝不及防,登時疼得眼冒金星,趕緊鬆開蕭木槿的手。
舒淺陌眸色沉沉,扣住史一沱的手腕,一擰,直接卸掉史一沱的一隻胳膊。
史一沱疼得慘叫呻.吟,額頭冒汗。
大殿內周圍的人齊齊看向這邊,議論紛紛,引起不小的轟動。
候在大殿外麵不遠處的人聽見裏麵的動靜,皆走進來一探究竟,宋桓和他的朋友白玉霖等人也在其列,其中還包括史一沱的兩個隨行小廝。
蕭木槿的表哥宋桓一進去,便見舒淺陌拉著蕭木槿的手,將她護住,黑著張臉,冷冷地看著對麵衣衫光鮮的胖公子史一沱。史一沱正疼得齜牙咧嘴,滿頭大汗,他的隨行小廝慌忙走過去,氣勢洶洶,蕭木槿被嚇得不輕,紅著眼眶,麵色驚恐不安。
宋家的侍衛止庸等人,加上將軍府的蓯蓉、淩衍,一幹人等怒視著對麵的史一沱等人。
“木槿。”宋桓快步走過去。
蕭木槿聞聲看去,慌忙從舒淺陌的身後走至宋桓麵前,難過的低下頭,似乎心中有萬般難以言說的苦楚。
舒淺陌眸色淡漠,麵帶不悅,“少軼,你為何不留下一兩個人陪著她?”
宋桓微蹙了下眉,他很少見到舒淺陌會這般作態,此時的舒淺陌眸光沉冷,渾身隱隱透著憤懣之氣,任誰見了都不敢靠近。
宋桓並未多加詳說,隻淡淡的道,“方才我出去了一會兒,未曾料到會出事端,木槿,剛剛在這裏發生了何事?”
***
今日天燈節,宋桓和妻子廉氏一起出來玩耍,廉氏考慮到表妹蕭木槿一個人在家中,未免太過孤單,天燈節一年才一次,她便帶著蕭木槿一起出來玩耍。
宋桓一行人來到東市,因廉氏今日得知有了身孕,便說先來井清寺還願,再去如願河畔放天燈。
剛來井清寺的大殿不久,廉氏說要去如廁,讓宋桓好好看著表妹蕭木槿,宋桓應了下來。
廉氏剛走,宋桓就撞見了朋友白玉霖。蕭木槿祈願需要一會兒時間,宋桓等得無聊,便讓止庸和秀珠在大殿外候著,他自己則和白玉霖出去閑聊一會兒。
宋桓想的是,這裏是皇寺,一般來這裏的人不會輕舉妄動,他就在大殿外麵不遠處,而止庸幾人就在大殿門口,應當不會出什麽事情。
誰曾想,還真有人敢在這佛門淨地放肆。
再說這位油膩胖公子史一沱,他確實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他爹史大人在朝中官居四品,任火涇城右扶風一職,負責治理火涇城內的一些地區。
史一沱平時就一個遊手好閑的浪蕩子,是賭坊青樓的常客,還經常去調戲貌美如花的女子。
今夜,史一沱會來井清寺是由於衛三川這幾日在賭坊贏了不少錢,他便和衛三川打探門道。衛三川悄悄和他說是因為來井清寺求神拜佛後,神佛顯靈。史一沱聽後登時雙眼直冒金元寶。
今日史一沱出來玩耍,放完天燈後,也尋思著來井清寺潛心虔誠的拜上一拜,是以,他捐了香火錢,又來這大殿中向菩薩求財富,跪求神佛們保佑他日後去賭坊多多贏錢。
後來,史一沱離開大殿,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之時,正巧一名嫵媚動人的女子將玉佩遞給他,登時筋骨都酥了。
見她隻一人,身邊並沒有侍女跟從,想來身份應當不是很顯貴,便想在她身上揩油,占她的便宜,隨後又知道她竟然是個啞巴,在家中應當沒什麽地位,是個好欺負的小白兔,當即就見色起意,想著要直接將人擄走。不巧,這一想法剛一過腦,史一沱就遇上了過來多管閑事的舒淺陌,史一沱便謊稱說蕭木槿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叫他不要多管閑事。
史一沱看舒淺陌的麵相,長得白生生的,以為是個軟弱的繡花枕頭,沒想到他武功不低。
再後來,看見那麽多人護著美人,他才知道原來這嫵媚妖嬈的姑娘在家中還挺受寵的。
***
蕭木槿用手語同宋桓說,方才這位公子轉身走出大殿,經過她旁邊的時候,身上的玉佩不甚掉落在地,剛好被她瞧見,便為他拾起玉佩。不曾想,她將玉佩交至這位公子的手上時,這位公子心術不正,抓住她的手就不放。止庸和秀珠等人在大殿外麵,未曾看見,是舒淺陌幫了她。
舒淺陌的心口悶疼,遇上這樣的事情,她想大喊呼救卻不能說話,隻能任由別人欺負了去。
宋桓眸色黑沉的看了眼史一沱。
隨即,宋桓凝著麵色發白的蕭木槿,對蕭木槿溫聲道,“木槿,這登徒子將你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敢欺負你,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你放心,表哥定會幫你出氣。”
蕭木槿搖搖頭,抬手比劃說算了,他已經嚐到了苦頭,她不想再追究。
宋桓卻不依,要叫止庸帶人將始作俑者拎遠了些狠狠的揍。之所以拎遠些再揍,是考慮到史一沱肯定會叫得很慘烈,擾了佛門清淨。
蕭木槿焦眉苦臉,拽住宋桓的衣袖,不停的搖頭。
眸色淡漠的舒淺陌看見甚感無能為力的蕭木槿,心口頓疼。
對她來說,有口不能言,是別人永遠不能體會到的難過和孤獨。現在的她麵露無助,應當很渴望自己可以開口將心裏的那些想法悉數道出。
就在宋桓吩咐止庸時,廉氏等人回來了。
廉氏問,“發生了何事?”
蕭木槿慌忙疾步走至廉氏跟前,用手比劃,由於太過心急,比劃得太快,有的意思廉氏能看懂,但有的意思廉氏看不懂。
宋桓憤憤道,“這個長得歪瓜劣棗的色胚色膽包天,無懼神佛怪罪,膽敢在菩薩麵前欺負木槿,我正吩咐止庸將人拎遠些教訓。”
史一沱疼得話都說不出來,早被人多勢眾的對方嚇得腿軟,欲走人,奈何對方不放行。現在聽見宋桓這麽一說,才頓感後悔,這次確實有些衝動了,才剛捐完香火錢拜完神佛,神佛們兜裏的錢銀都還沒捂熱,就看見他在這兒做這檔子事情。
——造孽啊!
廉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火冒三丈。
蕭木槿衝廉氏搖頭,用手語表示這次就放過他吧。
廉氏輕輕拍了拍蕭木槿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對宋桓道,“少軼,木槿想大事化小,再則,今日是天燈節,得饒人處且饒人,也算是給孩子積點德,讓他過來給木槿道歉,此事就算過去了。”
孩子的事情說到宋桓的心坎上了,素來對妻子百依百順的宋桓便順了廉氏的意。
史一沱沒了之前的囂張樣,恭恭敬敬的給蕭木槿道了歉,這件事情便算了了。
宋桓沉聲道,“睜大你的狗眼瞧仔細了,她是淮南侯唯一的千金,若你膽敢還有下次,絕不僅僅隻是被卸掉一隻胳膊那麽簡單。”
史一沱恭敬的連忙應“是是是”。
宋桓又沉聲道,“滾吧。”
史一沱趕緊帶著他那兩名小廝離去。
***
舒淺鈺獨自來到大殿門口時,剛好看見一名衣衫鮮亮的胖公子和他的隨扈慌忙離去的背影。
蓯蓉同舒淺鈺簡單的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舒淺鈺抿唇未語。
風波過去。
宋桓代表妹向舒淺陌道謝。
“不必。”舒淺陌目光淡漠,音色冷淡。
宋桓習慣了他疏離淡漠的性子,並未多想。
宋桓提議說,一會兒大家一起去放天燈。
白玉霖說,他和妹妹已經去放完天燈,不與他們同行,便帶著妹妹白玉雪先行離去。
舒淺鈺沒什麽意見,願意和宋家的人同行。
舒淺陌自是沒話說。
舒淺鈺和舒淺陌站在一起。
舒淺陌的目光放在蕭木槿身上,淡漠中帶了柔色。
舒淺鈺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些猜不透哥哥的心思了。
其曾有媒婆去鎮南將軍府給哥哥說親,但哥哥一並拒了。
花朝節那日,哥哥的曲子和木槿的舞蹈兩相配合,十分默契,台上台下的四目流轉,眸光不純潔,二人不似初次見麵,恰似兩情相悅之人。
在舒淺鈺的印象中,哥哥不喜看起來軟糯的女子,應當喜歡剛強、英姿颯爽的女子才是,但花朝節蕭木槿展示才藝之時,舒淺鈺覺得哥哥和蕭木槿登對十足。
不過,花朝節過後,哥哥從未提及過要去淮南侯府提親,舒淺鈺便以為自己當初猜錯了哥哥的心思。
廉氏和蕭木槿說話,聲音較小,且是背對著舒淺鈺,是以舒淺鈺不清楚廉氏究竟說了什麽。隻見蕭木槿聽後對廉氏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舒淺陌後羞赧地收回目光,然後對廉氏用手語比劃。
“哥哥,你可知木槿將將說了什麽?”舒淺鈺不過隨口一問,心想哥哥肯定不知道答案。
舒淺陌淡淡的道,“她說,她要祈願。”
他的話音剛落,舒淺鈺便聽見廉氏對站在另一邊的宋桓大聲道,“少軼,木槿說她要許願,等她許完願我們就去放天燈。”
不遠處的宋桓麵無表情,微微點頭。
至於內心嘛……覺得這個表妹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去如願河畔放天燈不就是為了祈願嗎,為何還要在這裏許願?
女人呀,真是麻煩。
不過那是他們最疼愛的表妹,忍了,乖乖等著。
舒淺鈺聽見廉氏的話後,心口一突。
——哥哥什麽時候學了手語?
舒淺鈺又不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哥哥會學手語定然是為了蕭木槿。
她甚少和蕭木槿來往,以前覺得沒有必要去學手語,不過,如今知道哥哥去學了手語,就不一樣了。
哥哥的性子淡漠,蕭木槿膽小敏感又不能說話,若是蕭木槿做哥哥的夫人,其實也挺不錯。
看來,她也得去認真學學手語,舒淺鈺在內心這樣打算著。
明霞公主總是在舒淺鈺的耳邊提及蕭木槿,有關蕭木槿的事情,舒淺鈺多少有些了解。
明霞公主曾無意間和舒淺鈺提起,蕭木槿向她詢問過關於哥哥的事情,對哥哥之事頗感興趣,但遺憾的是,有好多問題明霞公主也不知道答案。
花朝節過後不久,青年才俊們接連不斷的去淮南侯府求親,如火如荼,但有一段時間蕭木槿病了。
明霞公主拉著舒淺鈺去過一次侯府探病。
蕭木槿看見她時,似有許多話想要說,但又礙於和她不算太熟,加上有其他人在場,蕭木槿並未說過多話。
她和蕭木槿單獨相處過一小會兒,蕭木槿用手比劃,但她看不懂手語,不知道蕭木槿想表達什麽,蕭木槿的手無力的垂落,眼神迷茫、挫敗。
她當時握著蕭木槿的手,悄悄探過蕭木槿的脈,如今明白,蕭木槿為了對那些求親的青年才俊避而不見,她有意裝病。
舒淺鈺看了眼哥哥,目光又落在蕭木槿身上,低聲道,“哥哥,你可知為何木槿執意要在這井清寺的神佛麵前祈願?”
“不知。”舒淺陌挑了下眉,“難道妹妹知道不成?”
舒淺鈺凝著正跪在蒲團上的嫵媚女子,“你覺得她想得到什麽?或者說,她心中所求為何物?”
舒淺陌說,“淮南侯就這麽一個女兒,宋家的那些表哥表嫂們也對她寵愛有加,她想要什麽沒有。”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應有盡有,還有什麽東西需要求神佛才能得到的?
舒淺鈺隨口說道,“哥哥,我聽說,來井清寺求姻緣很靈驗。”
舒淺陌“嗯”了聲,淡淡的道,“所以爹才叫我順便帶你過來求姻緣。”
舒淺陌看著這個跪在蒲團上潛心祈願的姑娘,忽然猜到她心中所求為何物,應該是在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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