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快要嗝屁//

  南國,餘州,餘樵縣。


  原本餘樵縣是一個繁華熱鬧的地方,然而,由於土匪強盜在餘州內橫行的原因,是以每每到了夜晚時分,百姓們都緊閉屋門,足不出戶。


  前段時日,朝廷特意派了一位將軍前來掃蕩土匪。


  幸運的是,今日舒淺鈺到達餘樵縣內時,聽聞餘樵縣內的許多百姓都在說從火涇城裏來的那位將軍和餘州知府昨日帶兵掃蕩了土匪窩,擒住了土匪頭子和所有匪盜。


  盡管如此,現在餘樵縣的街道上還沒有恢複以往的熱鬧,更何況現在天色將暗,因而出來走動的人並不多。


  日已落入西山,天色將暗未暗,還有最後一點光。


  餘樵縣有一家白氏醫館,這家醫館的坐診大夫白蕤方才已經被一個大戶人家的侍從匆匆叫去給主人瞧病,留在這裏麵的人是一個負責抓藥的小大夫香薷。


  舒淺鈺走進白氏醫館中時,香薷剛好去左邊一個隔間裏麵如廁,是以,醫館的藥房裏麵空無一人。


  舒淺鈺喚了聲“大夫”,聲音略大。


  “稍等。”年輕女子的聲音從左邊一個隔間裏麵傳來。


  舒淺鈺疑惑之際,在接近門口的位置站著等候。


  從柳州啟程,舒淺鈺已經行了十三日的路程,每日都是騎馬。


  舒淺鈺的手被韁繩磨出了兩個小水泡,剛才破了個水泡,她兜裏的藥膏所剩無幾,便來這家就近的醫館拿點藥膏。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越來越近。


  舒淺鈺循著馬蹄聲望去,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位年紀二十上下的壯士騎馬飛馳而來。


  他在醫館門前匆匆翻身下馬,焦急地跑進醫館。


  “姑娘可是大夫?”壯士飛快地審視著眼前這位身上帶著藥囊的女子。


  “是。”舒淺鈺點了點頭,也打量著這位壯士。


  壯士的容貌無奇,眼中掠過懷疑,飛快地往醫館內巡視一圈,難掩麵上的焦躁之色。


  他的身姿健碩,身穿黑衣,腰間配一把長劍。


  “快跟我走!”壯士說話的語氣裏麵帶了些命令的意味。


  話落間,壯士已經轉身出去。


  舒淺鈺猶豫了一會兒。


  壯士火急火燎的疾步去牽那匹高頭駿馬,轉頭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女子,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跟上,治好了,錢銀不是問題。”


  舒淺鈺見他焦急擔憂的模樣,心知定是那位病人的情況很是嚴重,便提腳朝他走過去。


  壯士還不停的催促她快些,跟叫魂似的,像是怕她聽不見,焦急之意不言而喻。


  舒淺鈺行至壯士身前,還不待她做任何動作,壯士直接將她攜上馬背,旋即他自己也上了馬。


  “駕!”


  舒淺鈺將將坐穩,壯士手中的馬鞭一抽,駿馬猝然飛馳而出。


  ********

  暮色四合,夜空中明月高懸。


  一刻鍾左右後,舒淺鈺才感覺壯士抽打馬背的節奏慢了下來,想來是到達了目的地。


  “籲!”


  隨著這叱聲,馬一停,壯士立即利落的下馬,還將舒淺鈺給攜下馬。


  舒淺鈺站穩腳跟,飛快的掃了掃自己的處境。


  憑借著月光,可看見他們正處於一座雄偉的房子前,掛在門上的牌匾寫了“望江館”三個大字。


  舒淺鈺知道,這是餘樵縣的驛館。


  望江館的門大開,門外有士兵把守。


  舒淺鈺知道,這些士兵穿的是南國的軍裝。


  她敏銳地覺察到,這望江館周圍,除了明處有士兵,暗處也有人,守備森嚴,想要無聲無息的出入望江館不是易事。


  壯士帶著舒淺鈺速速進入驛館,驛館的院子裏有石路燈,一路進去,可看見有站崗的士兵。


  舒淺鈺一邊小跑著跟上壯士的步伐,一邊問道,“患者是何症狀?”


  壯士回答,“昨晚半夜被刺了一劍,傷在右胸口的位置,傷口較深,當時處理了傷口,已無生命之危,但是,一個時辰以前突然就昏了過去,具體細節得你自己親自去瞧。”


  聞言,舒淺鈺不再多問。


  匆匆行至一間屋子前,屋門緊閉,有兩名士兵守在門的兩旁。


  見壯士帶著舒淺鈺回來,兩位士兵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禮,“風侍衛。”


  “都什麽時候了,還整這套虛的!”被稱作風侍衛的壯士叱道。


  風侍衛直接莽撞的破門,“砰”的一聲響,他火急火燎的帶著舒淺鈺入內。


  屋內燈火明亮,有兩人正從內室走出來。


  走在前麵的男子一身玄衣,看起來年紀比風侍衛的年紀長許多,身形高大,身材壯碩,在前麵引路,臉上帶著失望的情緒。


  走在後麵的男子是名大夫,年越不惑,身上背著藥箱,一臉遺憾之色。


  風侍衛急問背著藥箱的大夫,“不能治嗎?”


  “在下醫術不精,無從著手,告辭。”那名背著藥箱的大夫無能為力的搖搖頭。


  話落間,那名年越不惑大夫輕歎了口氣,提腳離去。


  隨流打量了一會兒舒淺鈺,低聲問,“這位姑娘可是你尋回來的大夫?”


  “還用問麽?”風決沒好氣的說,“這種時候不是讓她來給公子瞧病,還能幹啥玩意?”


  隨流又轉頭看向舒淺鈺,目光中帶上了懷疑之色。


  方才軍醫說,束手無策。


  他和風決立即差人在餘樵縣內到處請大夫,一個時辰的時間,請了不下五位大夫,大夫們的年紀皆比這位女子年長許多,但他們皆束手無策。


  “你,快隨我進去給公子看看!”風決強硬的語氣裏麵毫無恭敬之意,而是命令。


  雖然隨流和風決一樣將信將疑,但眼下也隻能趕緊領舒淺鈺進內室給人瞧病。


  這萬一要是能治呢!

  越過屏風,借著屋內明亮的燭光,便看見一名麵色蒼白的年輕男子躺在床榻之上,雙目緊閉。


  舒淺鈺走過去,在他額頭上拭了拭溫度,又探脈搏心跳,得到結果後,她不禁眉頭緊鎖。


  ——情況非常不妙,用文卿的話說,這病況叫做“快要嗝屁了”。


  搭在他的手腕上探脈的時候,舒淺鈺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多看了一會兒。


  ——膚色過於白皙,病態的白。


  一旁的風決忍不住顫聲發問,“怎麽樣了?姑娘可治得了這病症?”


  舒淺鈺起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除了傷在右胸口,可還有其它地方受傷?”


  風決快速的回答,“沒有。”


  舒淺鈺說,“將他的衣衫解開,我要查看傷口。”


  隨後,蓋在年輕男子身上的被子被褪至小腹,因之前就有大夫查看過傷口,繃帶已經被拆掉,是以,外麵白色的衣衫被解開便可直接看見傷口。


  躺在床上的這名年輕男子的身材原本精壯結實,胸膛寬闊,身姿偉岸,不過,現如今他的膚色過於白皙,和他臉上以及手掌的膚色一樣,那是一種病態的白,不像一個完全康健的男兒該有的膚色,透著孱弱和怪異。


  傷口的位置被處理過,已經止了血,然而,傷口呈紫黑色,紫黑色從不算大的傷口位置蔓延開,範圍比巴掌還要大一些,形狀猙獰、駭人。


  這是中毒的跡象,非常罕見的毒。


  風決心急如焚,“姑娘,我家公子究竟怎麽樣了?”


  舒淺鈺暗忖:這位風侍衛倒是忠心,不過怎麽跟個麻雀似的。


  麻雀風侍衛又開始焦急的叨叨了,“姑娘,情況到底怎麽樣了,你究竟能不能治?給個準話吧。”


  舒淺鈺淡淡的回了一句,“若我再晚來半個時辰,就準備草席收屍吧。”


  隨流和風決驚恐失色的對視一眼,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涼氣,脊背發冷,冒著冷汗。


  舒淺鈺平和的說道,“放心,有我在,他還有機會食人間煙火。”


  聞言,隨流和風決微微鬆了口氣。


  舒淺鈺施針時,周圍的環境須得安靜,莽撞的風決被隨流叫去外麵候著,隨流自己則依舊在屋子內安靜的候著。


  舒淺鈺知道這位留下來的男子多少還是不放心,她沒再多管,隻從布包中取出銀針,慢慢插撚入男子身上的多處要穴。


  許久,男子傷口附近的紫黑色才漸漸褪去,但還未完全褪去。


  舒淺鈺收針,才剛收完……


  男子的眉皺了下,緩緩掀開眼簾。


  舒淺鈺和男子四目相對,兩兩相望。


  床上的年輕男子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女子。


  盡管現在是夜晚,不過屋內的燭光明亮,照得她那張臉旁非常清晰。


  她臉上的皮膚很粗糙,容顏算不上貌美,但算不上十分醜陋,眉心稍上的位置有一個不易教人注目的疤痕,豆粒大小。


  她臉龐上的皮膚粗糙,但脖子上的肌膚很白皙,看著很細膩,兩處的肌膚格外不同,形成鮮明對比。


  燭光映在她黑如曜石的雙眸中,泛著晶瑩的光亮,仿如稀世明珠,靈動而神采奕奕。


  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覺得這雙眼睛甚是熟悉。


  忽然,他的心髒銳疼了下,頓覺刺痛。


  不過一小會兒,他的心髒便不再泛疼。


  一旁的隨流見男子終於醒來,喜不自勝,趴在床邊急切的問他,“公子,您可算醒來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床上的男子沉默不言,隻是緊緊的看著沉靜的舒淺鈺。


  過了好半晌,隨流又擔憂的問,“公子還有哪裏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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