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物是人非,何必再提
此時,在一個偌大的房間裏,月光緩緩的照在一張雕塑般細白的臉上,挺而翹直的鼻在柔和的光線下襯托得更加硬朗,令人仿佛看一眼便被那陰冷的寒潭深深地陷進去,漆黑的雙眸似兩雙深不見底的井水,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不敢仔細的盯著,而那雙瞳孔中還時不時的散發著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神秘莫測,薄薄的嘴唇微微勾勒出冷酷的弧線,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透出一絲冷笑,似乎心底永遠有一種仇恨。
而從那似乎帶著恨意,甚至於冷漠無情的雙眸中,折射出另外一種關切的麵容,雖並帶一絲笑意,卻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他好像在破舊的廢墟裏,看見發現唯一的玩具,玩具在仇人手上的感覺,仿佛經曆了半個世紀的絕望,才孕育出他如此的眼神。
而這樣的眼神,正守在勤小魚的床邊,默默的抽著一根又一的香煙,仿佛在期待什麽,又擔心什麽,隨後抽完手上的香煙,緩緩的拿開勤小魚額頭上的毛巾,放入精致的水盤裏沾濕水分,隨後擰幹毛巾,輕輕的放上勤小魚有些滾燙的額頭,而此時的勤小魚,迷迷糊糊中,不停的叫喊著救命,救救我,不要之類的夢話,而反複最後的兩個字,是益利的名字。
而沒聽清的益祥,再把耳朵靠近到勤小魚唇邊的時候,眉頭緊皺,神色明顯的不對勁,雙手握拳,像是在惱怒勤小魚心裏還惦記著弟弟,又像是在吃醋,神情十分的複雜。
迷迷糊糊不知勤小魚反反複複了多久,忽然睜開雙眼,瞳孔放大,眼眶裏布滿紅血絲,迅速坐起,雙手上前直接牢牢的抓住益祥,怎麽都不可能放手,而一向冷著眼眸的益祥,很明顯被這突然襲來的手嚇到了,腦門瞬間漲紅,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你……你這個……瘋……瘋女人,放開……放開……”,益祥頓時十分的惱羞成怒,恨不得一把抓起眼前的勤小魚,往牆上甩,但此刻連思考都來不及思考,腦海裏一片空白。
好在此刻的勤小魚雖然是有些發狂的狀態,但力氣卻不是特別大,不至於立刻讓人窒息死亡。
此時益祥口袋裏的手機在身體大幅度的動作下,忽然掉到地上,發狂的勤小魚微微停頓,益祥才得以一手掰開脖子上的那雙手,一手往懷裏摸索那把水果刀,很快勤小魚回過神,繼續抓緊,好在找到了水果刀,便想迅速刺進勤小魚的腹部。
但不知為何,望著勤小魚這副發狂但又慘兮兮蒼白的臉蛋,突然心下一軟,放開了手中緊握的水果刀,迅速的閉上了雙眼。
就在感覺到快窒息的時候,勤小魚突然鬆開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瘋狂的搖頭,大聲的吼道:“手機在我這裏,別過來!!不!!”,隨後身子一軟,整個人瞬間軟癱了下來,軟癱到益祥溫暖的懷抱裏。
而此時益祥的眼裏,飽蘸的是深不見底的幽邃,閃爍的卻是心碎的悲傷,而緊閉著雙眼的勤小魚眼眶微微落下眼淚,輕輕的橫手一抱,便放到了床上,握緊剛剛那雙掐著自己脖子的手,靠近了自己的臉蛋,緩緩抬眼間,那雙深黑色的瞳仁中,不動聲色的透出一段痛徹心扉的過往。
那天是學校的校運會,他隻是一名瘦弱的三年級小學生,身穿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在已經結束校運會的人群中,一路走一路問,最後在太陽落山時,找到了被人歐打在女生廁所裏麵的弟弟。
小小年紀的他,憤怒的他,一時衝動,便一頭用力的撞上為首的“頭子”,在手機掉落的瞬間,拿過地上的手機,頭也不回的,憋著一口氣,跑到了教學樓的樓頂,正準備將手機摔下去,這時一雙小小的肉手,死死的從背後抱住了他,雖然當時沒有看見背後的人,卻聽到稚嫩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哥哥,不要跳樓!!”,頓時也不知為什麽,突然稀裏糊塗問道:“你幫哥哥一個忙,哥哥有好吃的牛奶味棒棒糖,聽到小女孩點頭答應,便急忙把手機塞進身後的小女孩手裏,自己一溜煙的跑了,跑到陽台鬧鬼的一間小房子裏,躲進了雜物箱。
當時心裏害怕極了,因為他當時怎麽也沒有想到,小妹妹竟然在那三個小男孩的恐嚇下,失足墜樓了,而隨後匆匆趕來的保安,將那三個小男孩當成為了犯罪嫌疑人,而他也在失眠的那個晚上匆匆轉學,從此變得孤言寡語,再也不吃棒棒糖,尤其是牛奶味的棒棒糖。
而造成他活在童年陰影中,終日惶恐不安的小妹妹,真的沒有死嗎?真的就是眼前這個名叫勤小魚的女孩嗎?這件事情,除了在場的那三個小男孩,和自己以外,可是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就連爸爸媽媽,對自己性格的變化,也是一頭霧水。
所以勤小魚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可……可那可是教學樓的樓頂,從教學樓樓頂失足落下,真的還能活下來嗎?
想到這裏,益祥完全呆住了,眼神裏閃過的驚愕,和那好像失音了一般嗓子,無不透出此時,僵硬的動作,直瞪瞪的看著床上昏迷著的勤小魚的臉,露出疑是猜不透,又不敢猜的神情。
他耳朵裏仿佛哄了一聲,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變得有些麻木了。
如果眼前的勤小魚,真的是當年的小妹妹,那這已經開始的計劃又如何停止,自己已經深深地傷害了她,應該怎麽去麵對她??她現在心裏可是已經恨透了自己,還是明明知道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繼續按照計劃去爭對她,去傷害她,可這個樣子,自己真的做得下去嗎?她可是救命恩人!
可她如果不是當年的小妹妹,那就說明當時還有另外失足墜樓的小妹妹,和她是認識的,並且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可如果她們真的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那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算自己肯放下臉皮,告訴她這件事情,並詢問她當年小妹妹的事情,她也不會說出口的。
此時的益祥望著眼前的勤小魚,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腦袋裏一片淩亂,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計劃還要不要繼續進行,而她醒過來後,自己又該如何去麵對她,本來都做好麵對內心,忘記心裏的她了,為什麽又發生這樣的事情,讓自己陷入到一盤死局,無論走哪一步,都回不了頭。
想著想著,忽然放開勤小魚的手,忍不住冷笑了片刻,拿著手上的水果刀,退出了這個房間,想好了,這世的恩情,來世再報,無論如何,勤小魚一家必須給自己的妹妹償命!!
……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勤小魚,緩緩的睜開雙眼,揉了揉有些頭疼的穴位,望了一眼周圍不遠處的緊閉的門口和床邊水盆,心裏便有些明了了,看來剛剛是他發現了昏迷的自己,把自己帶倒了這個房間,而事實也恰好證明這個方法確實有效果,他並不想自己這麽快就死掉,而是想從精神上來折磨自己,讓自己生不如死,把自己硬生生的逼死。
“他媽的,狗日的益祥,歹毒的心!!”,勤小魚忍不住脫口而出,罵出了記憶裏,生平的第一句髒話。
隨後重重的咳了兩下,心裏又罵了好幾遍,才有些解氣的起身穿好衣服,穿好鞋子,仔細的打量起這個房間。
房間收拾得十分整潔,牆角邊放一個簡單的衣櫃,一頭是用鏡片拚湊拚成的全身鏡,另一頭隻有簡單粉刷的牆壁。
地下鋪著泥磚,一塵不染,打掃得很幹淨,但是有些潮濕,就好像是被雨水衝洗以後,再也不肯幹一般。
房間裏有兩扇窗口,一邊窗口擺放著比較常見的三葉草綠色植物,一邊窗口旁邊則擺放著一張黑色方形木桌子,上麵平鋪著一塊白色的台布,桌子旁是顏色與之相配的椅子,其中一張特別高,下麵的鏤花的象牙腳凳,精致美觀,滿滿的文藝氣息。
看到這樣裝飾的房間,是自己喜歡的風格,要是換做另外一個人的房間,或許很心裏會有些愉悅,想跟房間的主人認識,交個朋友,但是現在一想到,房間的主人是益祥,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學長,心裏就恨得牙癢癢,為什麽直到最後關頭,她都沒有等來他們的營救,讓她“死”在了那片火海,而他卻沒有絲毫的悔意,繼續安然無恙的生活。
憑什麽,善良最後卻得不到回報,還要被人戳著脊梁骨,在背後罵,讓自己受人涶罵,而他們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情,可不就是益祥做的好事嗎?
從前自己明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為什麽這次還要來招惹,為什麽?為什麽??明明無冤無仇啊!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就僅僅是因為怕我喜歡上益利嗎?嗬嗬嗬……
想著想著,便不由得握緊了雙手,腦海裏的聲音告訴她,一味的善良,退後,隻會讓自己被變本加厲的欺負,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不敵人前進的路線,把敵人逼倒死路,才能保護自己,而此時的勤小魚很明白,她身體裏的那個人是誰,之前就是因為自己的步步退,才會變成這樣,現在自己要一件一件的拿回來。
片刻,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很明顯門口的人來者不善,心想著,便忍不住拿起桌子旁的椅子,輕手輕腳的躲到了門後,抬眼間滿是殺意,如同黑夜裏隨時進攻的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