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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世間情愛

  窗外星光熠熠。


  屋內兩人靜靜的喝著茶,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氛圍。


  “邊關告急,很快朝廷便會重新擇選良將前往。”何長笙淡笑地看著她,意味深長問道:“你覺得此次會是何人臨危受命?”


  林楚淺百無聊賴的摩挲著茶杯的邊沿,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想來是我林府。”


  她輕歎,盯著手裏的茶杯心情低落。


  如今朝廷上下,唯一能擔當重任的不過林家父子,一來是對邊關地區戰況較為熟悉,二來武將之中也就他們父子二人有真刀真槍的上過戰場,也曾與外族打過交道。


  無論從那個方麵分析,林家父子都是不二人選。


  問題隻是林府謀逆一案剛平息沒多久,林品契告老棄官,甄尤溟又要以什麽樣的方式讓他重回沙場?

  林楚淺其實是不想看著她阿爹一把年紀了還穿上盔甲到戰場上與人廝殺的。


  之前在邑洲城一戰,林品契元氣大傷,落下了頑疾,每到下雨天時常常發作,如此身軀若是曾赴千裏與凶猛的外族廝殺,怕是有去無回。


  而林斐澤,也不知他如今可有當初的意氣和血性。


  “陛下的意思是想派林公子前往。”


  何長笙帶著笑意,聲音低柔:“若是他日凱旋而歸,林府便能重返過往輝煌。”


  “……我倒覺得如今這樣挺好的。”林楚淺撇嘴,不以為然。“輝煌燦爛以後,往往是慘淡收場。就像站立在泰山之阿,雖可俯瞰眾生,但稍有不慎跌落穀底,便難以翻身。”


  “為何你總是這般悲觀?”


  “並非我悲觀,而是事實便是如此。”林楚淺抬眼懨懨的看著他。“我可不想林府再被有心人陷害誣陷,上次幸得有驚無險,若再有下次,誰又能保證能平安無事?”


  何長笙頓時無言。


  林府先前被誣陷謀逆,甄尤溟遲遲不表態,確實存有特意削弱林家勢力的心思。


  功高震主,謹慎本分的林品契尚且能讓甄尤溟不安,若是讓年輕氣盛的林斐澤立了戰功,到時候怕是會持功自傲。


  沉吟了許久,他不過淡淡開口:“聖命不可違。”


  確實是聖命難違,若是甄尤溟下旨,林府上下難不成還能抗旨不遵嗎?


  ——


  翌日。


  林楚淺記掛著葉昭君,擔心她還是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一大早便驅車趕往葉府,心想著若是將何長笙的猜測說出來也許安撫到她。


  到達葉府,下車走進葉府,還未詢問葉昭君的情況便發現葉府裏已經亂套了。


  葉夫人見到她猶如見到救星,用力的拉過她的手就開始哭訴:“阿淺你可來了,昭君她……”


  林楚淺頓時臉色發白,見她哭的這般傷心,以為葉昭君昨天夜裏想不開尋了短見。


  “嬸嬸,你好好說,昭君怎麽了?”


  “她走了”。


  “走了?”林楚淺心頭一震,還真以為她自殺了。頓時氣血上湧,幾近暈厥,她顫抖著嘴唇,啞聲的問道:“她現在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葉夫人哭喊了一聲,然後將一封書信塞到她手裏。“這個傻孩子留下書信,說要去尋世子便消失不見了,天亮了便發現屋裏無人,派人尋了許久都不見蹤影,她一個女孩子家家,孤身一人在外,若是遇到什麽事情可如何是好?”


  林楚淺一聽,連忙抹幹眼眶打轉的眼淚,心神安定了些以後才拿起書信來看。


  人去其字,葉昭君的字跡工整秀麗,想來寫時淚流滿麵,上麵角落的位置有幾處被暈染開來的墨跡。


  “女兒不孝,望母親原諒。世人皆道世子已死,但未見屍骨,女兒絕不輕信。待尋得世子,女子自會歸來,望勿念。”


  林楚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向乖巧柔順的葉昭君有一天竟有留下書信獨自一人前往邊關。


  這漫漫旅途,她一弱女子獨行就不怕遇上山賊土匪?

  想到自己認識的葉昭君是個性情膽怯的,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為了李子靖無所畏懼。


  一時心情複雜,五味雜陳,可氣可歎。


  安慰了葉夫人一番,林楚淺便心不在焉的離開了葉府。


  葉昭君已經離開都城,葉府也派人往邊關的方向沿路尋她,如今林楚淺除了能在心裏祈求她平安歸來,其他的也無能為力了。


  ——


  離開葉府。


  林楚淺頭腦昏沉,心情鬱結,突然想自己走走,便讓車夫自行回去,自己則是沿著街道漫不經心的四處遊蕩。


  她一直想為何葉昭君能對李子靖有如此濃烈的感情,明明那渣男心裏喜歡的並不是她,兩人自幼雖有婚約,但恪守禮數,想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麽刻苦銘心的事情。


  可為何葉昭君能如此奮不顧身?

  她是真的不懂葉昭君對李子靖的情感,那是一種從一開始就將那人偷偷放進心裏,不露痕跡的深埋於心的情感。


  在葉昭君過去十年的光陰之中,眼裏心裏望向的一直隻有那人的身影。


  她心無旁騖,毫無保留的將他的一切刻進心裏,哪怕結果是一番空想,但經年累月的情感並非她想忘便能忘。


  如同她曾說的,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歡她,也可以接受他與別人在一起,但她卻接受不了他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哪怕終生無法與他並肩白首,她也希望他能平安順遂。


  渾渾噩噩的林楚淺兜兜轉轉以後,沒想到一回神到了悅旦屏樓下。


  她微微抬頭,正好看見窗邊不知站了多久的何長笙。


  兩個隔空相望,心情各異。


  林楚淺此時隻想一個人靜靜,於是別過視線悄然轉身離去,連個招呼都不想和他打。


  樓上的何長笙見她原是欣喜,誰知道她麵無表情的轉身離去,又不自覺的擔心了起來,連忙起身下樓跟上。


  林楚淺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從城東走到城西最後終於感覺到疲累。


  輕歎了一聲隨意的走進一家簡陋的茶鋪,要了一碗茶水。


  剛坐定,尾隨她已久的何長笙坐到了她旁邊,他也沒有開口與她交談,不過揚聲同她一樣要了一碗茶水。


  路邊的茶鋪髒亂隨意,老板拿著抹布胡亂擦著桌子,連上麵的茶水漬都沒抹幹淨。


  哐當兩個大碗甩到了桌上,簡單粗暴的老板從大壺中倒出兩碗如同狗尿一般的茶水便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林楚淺低頭望著渾濁的茶湯,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怎麽不尋間好一點茶館?

  頓時鬱悶的心情更鬱悶了。


  何長笙倒沒有她那麽多心理活動,他素手端起茶碗,麵色平靜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喝了起來。


  別說,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麽都令人賞心悅目。


  就說看起來像狗尿,聞起來也頗像的茶水在被他喝過以後,好像變得也沒那麽難以入口。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苦澀難喝得幾乎難以下咽,但她還是勉強的咽了下去,訕訕的放下茶碗,她開口問道:“你是閑來無事,所以跟著我來此?”


  “並非如此,實則我公務繁忙,但見你魂不守舍,便無心公事。”


  明明是有些調侃曖昧的話,但被他說的坦坦蕩蕩。


  林楚淺莫名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杏眼微閃,想到葉昭君,臉上的笑意又莫名消失。


  “昭君離家出走了,說是要去尋李子靖。”


  何長笙一聽便明白她心情為何如此低落,端著茶碗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寬慰道:“葉小姐癡心至誠,定能尋到世子。”


  林楚淺很想怒說一聲放屁,就算真讓葉昭君找到了李子靖又怎麽樣?

  將人帶回都城,沒準他又會與何明秋舊情複燃,到時候葉昭君還不是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那櫃子裏的舊物件荒廢一生去緬懷過去的美好?

  林楚淺實在是不知道該期望李子靖是生是死,若是真死了怕葉昭君承受不住,但要是活著回來便宜了何明秋,她又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真不知道那李子靖何德何能竟然讓昭君對他用情如此之深?”她忍不住吐槽。“人品相貌不過平平,明明已有婚約還拈花惹草,昭君怎麽就看上如此三心二意薄情寡義之人?真是上天不公。”


  “這世上的情愛本就沒有公平可言。”何長笙見她為葉昭君忿忿不平,不由輕笑。


  他抬手將她的茶碗端起來,突然莫名其妙地問她:“你覺得這茶如何?”


  “難以下咽。”林楚淺直言。


  何長笙暗笑,就著她的茶碗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水微涼,吃進嘴裏還感覺到許多細碎的茶末,這樣的茶水平日裏就是用來洗茶杯都是要被嫌棄的。


  “若是你眼前隻有這一碗茶水可解渴,你是否還會嫌棄?”


  林楚淺望著茶水若有所思,突然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也許對葉昭君來說就算其他人有千般萬般好,但都抵不過李子靖分毫。


  因為在這世上隻有李子靖一人能牽動她的心神,令她欣喜若狂,也讓她悲傷惆悵。


  “若是我眼前隻剩下這碗茶水,我寧願選擇渴死。”


  林楚淺摩挲著下巴,表情認真嚴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她才不願將就忍受此等窩囊的方式。


  何長笙微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突然又生出一股無力感,隻淡淡地說:“也許是因為你從未如她那般鍾情於一人。若是…若是你遇見了那個人,你就會明白哪怕這世間萬物極盡美好,可與她相比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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