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瘟疫
林楚淺不由分說地拉著葉昭君坐上馬車回城。
“今日回去以後立刻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燒毀,這段時間也千萬不要再到城外施粥,昭君,這次你定是要聽我的。”
看著她前所未有的緊張,葉昭君也不由麵色凝重,她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小月的娘親怎麽辦?”
“你不是大夫又不會治病,去了也沒用,若是實在放心不下,便命下人去替小月娘親請大夫,反正你千萬不要再像今日這般貿然前往。”
葉昭君聽了越發疑惑,也察覺到她的不安。“阿淺,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但願是我想多了。”
林楚淺慢慢的冷靜下來,認真的去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麵,
那些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人,身上的腐臭氣味仿佛還在鼻尖。
她多麽希望是真的是她想多了,那些人得不過尋常的疾病,而不是她所懷疑的瘟疫。
——
果然是瘟疫。
那日回來之後,葉昭君在林楚淺的反複叮囑中沒有外出,終日躲在家中。
不過兩日,城外災民中便爆發了瘟疫,一開始每日死十幾人,後來幾十人,上百人,最後高達數百人。
朝廷上下震恐,即可封城不讓城外的流民進城,也不讓城內的百姓出城。
如此一來,城外聚集的災民便連一碗粥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因為瘟疫倒下,然後絕望的等候著自己的死亡,餓死或者病死。
聽聞城外有瘟疫爆發,甄尤溟在朝堂上直接暈了過去,早朝倉促結束,隻留何丞相一人都禦書房議事。
朝中大臣眾多,但甄尤溟倚重信任的其實寥寥無幾。
他坐在龍椅上扶額甚是惆悵,看著眼前年少有為的丞相,這個在他還是皇子時便跟隨著他左右出謀劃策的男子。
明明比自己年幼,但所思所想卻遠非同齡人能及。
甄尤溟也常常感歎辰國有此良才何其幸運,也常常慶幸他選擇的是忠於自己。
“長笙,此次城外瘟疫朕隻能將其托付於你了。”
何長笙聽到他的歎息,連忙行禮,一派從容淡定。
“臣定當不負陛下所望。”
君臣十年,甄尤溟對他頗為信任,見他沒有推辭,心裏不由安定了些。
——
何長笙受陛下旨意著手處理城外的瘟疫,他破開城門,先是帶著數百個官兵到城外安撫災民,隨後帶領著災民中的青壯少年到城外一處荒地開荒建立簡陋的屋舍,
經過災民與官兵的努力,數日以後一處可供遮風避雨的房子建成。
何長笙將所有感染瘟疫的災民匯聚到此處,隨後安排眾多大夫聯手救治。
雖然尚未有成效,但民心總算得到了安撫。
至少保證了感染瘟疫的災民能不四處遊蕩,避免了病情擴散。
甄尤溟對此甚感欣慰,勒令朝廷上下都要積極配合何長笙救治疫情,違紀者論罪處斬,
雖然代價慘痛,但至少城外災民得到了應有的重視,都城之中開始探討起災民該如何安頓的問題。
葉昭君聽聞城外瘟疫以後,再反應過來當時林楚淺的不安和驚恐。
她將此時告訴了葉夫人,後者聽聞後怕不已,連忙帶著葉昭君登門拜訪。
“那日多虧了阿淺,否則昭君怕是……唉。”葉夫人坐在前廳拉著衛寧蘭的手,捂著自己的心口仿佛心有餘悸。“昭君自幼體弱,身子本就比別人差一些,幸好這次有驚無險。”
“昭君是個好孩子,自然不會有事。”衛寧蘭大肚便便,笑容溫和。
“還是多虧有阿淺在。”葉夫人是真心的感激。
衛寧蘭笑著點頭,抬頭去坐在一旁乖順柔和的林楚淺,其實她聽到城外有瘟疫的時候,她也是後怕不已的。
幸虧有林品契安撫,否則她都坐立難安。
此時與葉夫人坐在一起談論起此事,其實誰也不比誰安心,皆是心有餘悸。
林楚淺陪著坐了一會,尋了個由頭便與葉昭君離開了。
兩人到了後院,葉昭君拽著她的袖子,突然問道:“阿淺,你說小月的娘親還活著嗎?”
“命由天定,看她們母女兩的造化吧。”
誰知道那個開口強調自己不是弟弟的小月此時是守在病重的娘親身邊,還是隨著她的娘親一起死在異國他鄉?
——
辰國內憂外患,瘟疫令人聞風喪膽,城內百姓惶惶不安。
唯一值得甄尤溟欣慰的,恐怕就是遠在西北的李子靖率領十萬大軍抵達以後,首戰告捷,取得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勝利,將被侵略的幾座小城池重新奪了回來。
若是成功擊潰所有外族,百姓就能重回故土,災情也能得到根治,辰國又可以重獲安定繁榮。
都城中,因為城外疫情嚴重,往日街上車水馬龍的喧囂平靜了許多。
皇親貴胄,高門望門紛紛閉門不出,唯恐沾染瘟疫半分。
除了必要的走動以及府內的采購,幾乎都是足不出戶。
街上行人寥寥無幾,林楚淺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麵的冷清還有些不大習慣。
此次外出,她並不是因為貪玩,而是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她突然想到自己流落在外的阿哥。
驅車在街上四處遊蕩,她掀開車簾仔細的觀察些每一條巷子和每一家酒館。
尋尋覓覓幾日,終究一無所獲。
這不得不讓她開始擔心林斐澤是不是跑城外去了,若是不慎又染了瘟疫,那可如何是好?
嘖——早知道上次碰見他就應該把他打暈了扛回去。
現在倒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小姐,天快黑了,咱們還要再繼續找大少爺嗎?”一旁的香果失落的問道。
林楚淺望著死氣沉沉的巷口,心裏想著如今時常出去城外的怕是隻有何長笙一人。
也許可以找他幫忙。
“我們改道去悅旦屏。”
車夫連忙點頭,街上空曠,行路起來十分順當。
香果疑惑的問道:“小姐,咱們去悅旦屏做什麽?”
“去碰碰運氣。”
其實林楚淺也不知道何長笙會不會在悅旦屏,若是不在那她也不知去哪裏尋他。
畢竟她是不可能去何府登門拜訪的。
馬車很快停在悅旦屏門前,林楚淺起身下車,踏進大門發現裏麵尚有幾個文人書生依舊在小聲討論詩詞書畫。
她轉眼抬頭,看見梁上已經出了新的對聯。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留心看了一眼彩頭,不由啞然失笑。
對聯的落腳處,栩栩如生的畫著兩個地瓜。
莫名的戳中她的萌點。
嘶——有點好似待君采碩的意思。
“林小姐。”樓上的夏明淵看到她頗為欣喜,連忙順著樓梯走了下來。
儒雅隨和的他滿臉笑意,殷切的問道:“不知林小姐此行是來尋何丞相,還是來對上聯?”
“……”林楚淺心裏覺得有點古怪,這夏淵明怎麽突然對她這般熱情。
她摸了摸鼻子,決定先對下聯。“恰巧路過見到悅旦屏的上聯,恰巧我知道下聯,今日我便獻醜了。”
夏淵明笑而不語的等候著她的下問,其實何長笙早有叮囑,若是見到林楚淺來此,可以將她當成自己那般領上二樓。
我們何丞相叮囑此事的時候還最後默默得加上了王二狗。
雖然夏淵明不知道王二狗和林楚淺為什麽可以一概而論,但是足以看出何長笙對她的重視。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怠慢。
林楚淺渾然不知實情,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夏淵明暗歎一聲好詩,連忙起身寫出對聯,然後將其掛在梁上。
上下聯放在一塊,觀者無不鼓掌稱好。
林楚淺卻覺得哪裏怪怪的,怎麽一言不合就掛在一起,不是應該撤下來重新寫上新的上聯嗎?
“夏先生,怎麽掛上了?”
夏淵明見她疑惑,連忙笑著解釋:“丞相尚未寫出上聯,便隻能先將其掛在此處。”
林楚淺抬眼望了那滿是男女情長的詩句,心裏怎麽想怎麽不信。
夏淵明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將她迎上二樓雅間,
林楚淺坐在桌前,掃視了一圈屋內堆砌在一起的書籍公文,想來是何長笙日常處理公務的地方。
“夏先生,何丞相若是不在,我可以改日再來。”
夏淵明端上熱茶,見天色有些暗沉便連忙點起蠟燭。
“丞相每日都差不多這個時辰會回來,有勞林小姐稍等片刻。”
林楚淺倒是不介意等候,隻是香果的口糧吃完了,肚子餓鬧著想回府用晚膳。
她想了想,便開口詢問夏淵明。“夏先生,我既已對出下聯,不知那兩個地瓜是不是該給我?”
這話說出來還怪不好意思的。
夏淵明一愣,臉色微妙。“林小姐還是等丞相回來再跟他討要吧。”
“……”
於是林楚淺隻能無奈的對香果聳肩攤手。“地瓜也沒得吃。”
香果近日來因為疫情嚴重而甚少出府,積讚的口糧一直都是省著吃,這會餓著肚子陪她在此處等待,焦灼的心情讓她在屋裏來回走動個不停。
林楚淺見她如此,隻能無奈的讓她自己到街上買些吃食先墊肚子,省的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
香果一得令,高高興興的就推門離開,一路下樓腳步輕鬆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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