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新春

  大年初一,新春佳節,街上熱鬧歡騰。


  與之遙相呼應的是地上積雪消融,寒風凜冽,林府之中更是清冷。


  雖然甄尤溟點頭釋放了林府一眾,但依舊不能掉以輕心,需要謹小慎微,低調得盡量不引人注目。


  就當韜光養晦了。


  林楚淺得以重新躺回自己的床,瘦了一圈的香果先是哭哭啼啼,委屈吧唧的吃了很多糕點,最後抽抽嗒嗒也就回自己屋裏了。


  望著熟悉的房間,炭火溫暖舒適,黑暗中她輾轉難眠,心裏暗罵了自己幾句。


  突然離開何府,竟然還挺不習慣的。


  折騰到天蒙蒙亮,她才淺淺的睡了過去,待日上三竿,香果前來開門,一陣冷風席卷而來,她才終於悶哼著起身。


  梳洗打扮一番以後,她興致衝衝的去看望自己的阿爹和衛姐姐。


  昨天夜深,推開林府大門的時候眾人亦是疲憊不堪,也顧不得其他的事情便都匆匆安頓著歇下。


  此時天亮,林楚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去關心一下。


  一路腳步輕快,踏進院門時林品契夫婦已經起身。


  “阿爹,衛姐姐。”


  林楚淺特意穿了一身紅衣想沾沾新年的喜氣,打扮的那叫一個喜慶。


  “阿淺。”


  衛寧蘭見到她甚是高興,站起身就過去拉她的手。


  “新年快樂。”


  林楚淺站在他們麵前笑靨如花,拱手道喜並俏皮的伸手討要壓歲錢。


  “阿爹,衛姐姐,我的壓歲錢可有備好?”


  衛寧蘭與林品契相視一笑,後者無奈的笑著搖頭。“阿淺,今年的壓歲錢阿爹還真沒備好。”


  “沒備好也沒關係。”林楚淺笑意嫣然,挽住他們兩人的胳膊笑道:“隻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便一切都好。”


  衛寧蘭似乎被戳中心思,突然熱淚盈眶,後又覺得不該在這新年之際掉眼淚,忙別過頭用手帕抹擦。


  “說的對。”林品契甚是感動,拉著自己的妻女緩緩的點頭,語氣溫和。“隻要一家人平安無事,其他的事情又有何懼?”


  三人相視而笑。


  衛寧蘭入獄之前原就害喜的厲害,此番會在大理寺糟了這麽些罪,身子幾乎都快拖垮了。


  一大早便命人請了大夫來看診,大夫把脈過後,隻是反複叮囑要好好將養,切忌憂慮過深,情緒激動。最後還開了些安胎藥讓其好好調養。


  衛寧蘭依舊嗜睡,想來是最近擔驚受怕也沒休息好,用過早膳沒多久便困倦不已,忙被人扶著去休息。


  林楚淺與林品契一同在後院轉悠,發現許久未打理的園子雜草叢生甚是野蠻。


  兩父女聊起了近期的種種,皆是唏噓感歎。林品契在獄中受苦受難,林楚淺寄人籬下東躲西藏。


  當然,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是寄在何處籬下。


  “阿淺,此次若非你鋌而走險,可能我與你衛姐姐不會那麽快被放出來。”


  林品契背著手,望著滿園的狼狽感歎:“林府遭此一難,以後怕是難得聖寵……唉。”


  見他搖頭歎息,林楚淺連忙安慰。


  “阿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林府被陛下厭棄,那日後我們也不必像先前那樣猶如眾矢之的被四方忌憚,那也算好事。以後我們就好好的過我們的日子,你年事已高,此時退下來也是好事。”


  林品契緩緩點頭,轉過身拍著她的肩膀甚是欣慰:“見你行事果斷有主張,阿爹感到很欣慰。阿淺還是長大了,我也該放心了。”


  林楚淺乖巧的點頭輕笑。


  林品契笑了笑,突然又想起林斐澤,無奈的苦笑一聲,再次歎息。


  “就是不知道你阿哥何時才能讓人放心。”


  林斐澤昨夜從大理寺出來便沒有回府,此時也無人知道他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阿哥他…”林楚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不找人尋他回來?”


  “不必了。”林品契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堅定。“你剛才說的很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阿哥從出生起便過的太過順遂如意,是時候讓他好好冷靜一下,想想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林楚淺不由陷入沉默。


  她知道林斐澤此時肯定是因為覺得愧對林府眾人所以不願回府,但外麵天寒地凍的,她還真擔心他會餓死或者凍死。


  此時他已非當初那快意瀟灑的林家大少爺,也不是威風凜凜的林都蔚,他如今不過是尋常百姓,頂多算是個落魄公子哥。


  在這滿是皇親貴胄的都城之中,若是有誰想踩上他一腳那也不過是抬抬腳的功夫。


  ——


  葉昭君很遵守約定,午後不久便趕到林府,她也不怕因此而影響葉府聲譽。


  屋內炭火燒的很旺,葉昭君進來的時候有些氣喘籲籲,麵頰微紅,一看便知是一路小跑而來。


  “何必這麽著急,我又不會跑。”


  林楚淺笑著調侃,抬手給泡了一杯茶遞給她。


  葉昭君喝下茶水,憨憨的對她笑了起來。“我原先天亮後就想來,但母親說林府剛從大理寺回府,想來會有些瑣事需要處理,便讓我等明日再來,可我等不及明日,午後便忍不住跑過來了。”


  “其實也沒什麽事情要處理的。”


  林楚淺喝著茶,氣定神閑,看起來比葉昭君還自在。


  “怎麽沒有,我剛才一路走來,覺著你家園子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葉昭君蹙眉。


  剛才她一路雖然走的急,但是所過之處皆是潦草雜亂,久未處理的積雪,散落在地的樹葉和泥濘不堪的小道。


  若非知道這是林府,她還以為自己進了那處荒廢的破宅邸。


  “此事暫且不急。”林楚淺輕笑。“待我處理了府裏的下人以後再說吧。”


  “處理府裏的下人?”


  林楚淺點頭嗯了一聲。解釋道:“如今府裏人手太多了,我阿爹失勢,雖然日常開銷不是問題,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簡單而言就是縮減開支。


  府裏的有些人是原先從邑洲城帶回來了,也有些是一直守在宅子的老人,後麵舉家回到都城以後,管家擔心人手不夠,便又花錢添了不少下人,門房廚房還有各個院子,仔細數起來幾十個人,將近一百人。


  林楚淺覺得林府攏共就這麽點地方,確實不需要這麽多人。


  現下衛寧蘭胎象不穩,這林府一大堆事就壓她身上。


  這個年過得可真不安生。


  “阿淺,你若是生活拮據,我…我這些年也攢了些私房錢,雖然不多,但也能解你燃眉之急。”


  葉昭君擰著手帕,語氣溫和,深怕她覺得不好意思。


  “昭君,我暫時還不至於跟你借錢。”林楚淺覺得感動又好笑。“遣散下人,一方麵是為了節省開支,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避免人多嘴雜再出什麽差錯。至於園子修繕的問題,等日後再慢慢修也可以。隻是現下林府剛度過危難,擔心陛下餘怒未消,所以我阿爹與我都覺得林府如今最需要的便是低調行事,待風頭過去,再從長計議。”


  耐心解釋一番,葉昭君似懂非懂,但她也明白林楚淺自有打算,她也無需太過擔心。


  “阿淺,昨夜事出突然,我都沒好好問你。”葉昭君拉住她的手,一臉疑惑。“你是如何溜進皇宮的,還闖到宮宴上?阿淺,你…你都不怕嗎?”


  怕被甄尤溟一怒之下砍頭嗎?


  “怕啊,我當然怕,可怕又有什麽用?”林楚淺避重就輕,故意不提及自己是如何進入皇宮的,隻是低頭喝著茶,故作傷感。


  “可一想到自己的家人都被關在獄中,我就顧不上害怕了。”


  “阿淺,你真勇敢。”葉昭君輕拍著她的手,溫柔的安慰道:“我要是你,一定做不到。昨夜回去,父親忍不住連連稱讚,說你孝心至誠,又說你文采斐然。我可從沒有見過父親如此誇獎一個人。”


  “葉大人未免太言過其實,我其實也不過是…情勢所逼。”


  林楚淺不知是羞愧還是心虛,對於昨夜的宮宴她真的不想再提。


  “昭君,那日我離開以後可有人為難你?”


  那日她匆匆離開葉府,也不知道那帶兵前來緝拿的人有沒有故意刁難。


  提起此事,葉昭君臉色怪異,頗為不自在。“沒有,那日我都跟著你的話照做了,怎麽還會有人為難我。”


  林楚淺不疑有他,點頭微笑,抬手繼續泡茶。


  其實她原先沒有泡茶的習慣的,都是底下人泡好了端上來,可在何府待慣了,竟也喜歡上了泡茶。


  兩人品茶閑聊,老管家那些賬本走了進來,見有客人在,行禮以後又識趣的回避。


  林楚淺招了招手,覺得沒什麽需要回避的。“管家,進來吧。”


  老管家沒有因為她的年輕而對她失去應有的敬重,一聽到她的聲音,便也沒再猶豫,走進來便開始交代府裏目前的庫存帳目,以及下人的去留問題。


  林楚淺喝著茶慢慢的聽著,神情認真,聽的甚是仔細。


  “除了府裏的老人,和必要的人手,其他的下人便多給些銀子打發了吧。”


  老管家連連點頭,無奈的歎息道:“如今府裏的情況,確實不宜再養那麽多下人。”


  “嗯,事情就勞煩管家辦了,若是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直接來尋我便是,切勿去打擾夫人養胎。”


  “老奴都知道,二小姐放心。”


  事情解決,老管家又恭恭敬敬的離開了。要說是以前,他可能還會覺得二小姐管家太年輕,不懂得府裏的那些繁雜的瑣事該如何處理。


  可今日他與她交流下來,卻對她暗暗佩服,不僅是因為她果斷大度,更因為她事無巨細,幾乎麵麵俱到。


  管家的本事一點都不比衛寧蘭差,甚至更勝一籌。


  老管家離開以後,一直默默陪伴的葉昭君不由哇了一聲,發出一聲感歎。


  “阿淺,你管起家來有模有樣啊!”


  林楚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沒好意思自己曾在還操勞過何府那個烏煙瘴氣的後院,現在林府街這點瑣事,還真算不上什麽。


  葉昭君見她沒回答,便又緊跟著說了一句。“你好厲害啊,什麽都會。”


  “是啊,我無所不能。”


  林楚淺被她崇拜的眼神逗笑,眨著眼睛與她說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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