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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諱莫如深

  西北?韓倫腦海中,霎時浮現出洛陽城北的大致地圖。


  韓倫目前所在地,乃是靠近洛陽北城牆的修義坊。


  修義坊往南,則是韓府所在的敦厚坊。


  北市,就位於敦厚坊的正南方,乃是洛陽客商雲集之處。


  也就是說,王府所在的修義坊,處在北市的正北方。


  王爽離開家如果是直奔北市,那就應該是從正北方入的北市。


  可據車夫調查到的情況來看,王爽卻是從西北方入的北市。


  韓倫很快意識到:看樣子,王爽離開府邸後,並未直接去北市購買瓷器,而是先去了北市西北方的某個坊……

  北市的西北方,共有政道、德進、光道、順履四個坊。


  馬車的車輪緩緩轉動,韓倫的思緒也隨之轉動:

  政道坊,柴守禮就住在那兒……而光道坊,不正是王重霸那夯貨的破屋所在?

  嗯?

  方才王爽是說誰會出席宴會來著?好像就是柴守禮與王重霸?


  難道,王爽出門,是去與這兩人密謀了?

  一想到這裏,韓倫厲聲道:“快停車!”


  馬車驟然停下,車夫轉過頭,焦急地問道:“阿郎,發生什麽了?”


  韓倫高聲吩咐:“我沒事,立刻去政道坊,我要去見柴守禮!”


  馬車此時正好行到十字路口,火速調轉九十度,直奔政道坊而去。


  一刻鍾後,馬車停在了柴府的正門口。


  韓倫火急火燎地跳下馬車,衝到柴府門子麵前,質問道:“你家阿郎呢?可在家中?”


  門子嚇得將雙手護在胸前,戰戰兢兢回道:“阿郎正在家中,還請司馬允許小的進去稟報一聲。”


  “在家中就好,稟報就不必了,我上門何時需要稟報?”


  說罷,韓倫越過門子,徑直朝柴府內走去。


  門子連忙追上韓倫的腳步,急言道:“韓司馬,不必急,阿郎就在府上,還請讓小的給你帶路。”


  “帶路?不需要!”韓倫回頭冷哼一聲,腳下步履依舊飛快:“你隻需告訴我你家阿郎在何處就行了。”


  柴府韓倫來過不知多少次了,可謂是輕車熟路。


  門子沒辦法,隻好吩咐仆役,令仆役立刻通知柴守禮。


  而後門子再加快腳步,跟上韓倫,賠笑道:“阿郎此刻應該在佛堂祈禱。”


  柴守禮自今年年初開始信佛,花巨資在家中造了座佛堂,因朝廷禁銅,佛堂中的佛像更是以純金打造,可謂是極盡奢華。


  佛堂,哼,假慈悲……韓倫心中譏笑一聲,腳下步履更快。


  行了沒多久,韓倫來到柴府的客廳外,並停下了腳步。


  客廳裏幹淨整潔,桌椅井然有序,桌上空無一物,不像是有人聚過的模樣。


  韓倫端詳了廳內兩眼,便抬腳繼續向前。


  跟在後頭的門子暗中鬆了口氣:還好打掃得快,不然非叫這韓倫看穿不可。


  很快,韓倫就來到了佛堂門口。


  柴守禮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見韓倫到來,笑著迎上前:“韓大,今日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說著,柴守禮對韓倫身後的門子使了個眼色。


  門子知趣地退下。


  韓倫當即換上一副笑臉:“在家待著太過無趣,便想著來你這叨擾一番。”


  柴守禮打趣道:“你前幾日不正納了房美妾麽,怎會有心思來我這叨擾?”


  韓倫今年五十有二,年老心卻不老,發跡不到六年,就接連納了八房小妾。


  “嗨,這事就別提了。”韓倫擺了擺手,麵露嫌棄:“那女子脾氣甚是惡劣,實在無趣得很。”


  韓倫雖然富貴非凡,但其惡名在洛陽人盡皆知,一般人家可不願將女兒推入火坑。


  韓倫納的這八房小妾,要麽是從妓館買來的,要麽就是通過卑劣手段強納的。


  最近,因為時刻憂心朝廷的動向,韓倫心如火烤,便想著納房美妾來消消心火。


  正巧,他手下的潑皮在偃師縣發現了個貌美如花、年方十五的良家女子。


  韓倫便下令他手下的潑皮使了些手段,逼著這女子的父母簽了賣身契。


  可偏偏這女子性情剛烈,在韓府裏三番五次鬧著要上吊。


  韓倫頓覺掃興,甚至有些後悔納了這女子,便一直沒對這女子下手,下令將她先關一陣子,磨磨銳氣再說。


  雖然成了洛陽一霸,韓倫對待女子時卻不喜歡用強,他更喜歡躺著,讓女子主動。


  柴守禮聞言,臉上露出會意的微笑:“這樣麽?那就先放一陣子,待她死了心,便隨你折騰了。”


  說罷,柴守禮轉身邁過門檻,進到佛堂內。


  “我也是這般想的。”韓倫跟在柴守禮身後,也進到佛堂,並問道:


  “這晦氣事暫且放下,方才王爽可來找過你?”


  柴守禮腳步稍有停滯,轉瞬恢複正常,來到了半米高的純金佛像前:“王爽麽?他近來如何?我有些日子沒見過他了。”


  就在一刹那間,柴守禮的腦中經過了激烈的鬥爭,並決定向韓倫隱瞞實情。


  如今朝廷整肅十阿父的意圖愈來愈明顯。


  在這等緊要關頭,柴守禮並不希望十阿父之間發生內鬥。


  若是柴守禮向韓倫袒露實情,韓倫心中對王重霸的怨火必然重燃。


  這就很有可能引發兩人的劇烈衝突。


  柴守禮身為十阿父的老大,自認為自己是洛陽城真正的掌權者。


  仗著國舅身份,柴守禮時刻想著,要維護十阿父之間,以及洛陽城的所謂“秩序”。


  柴守禮很享受這種“主宰”的感覺,自以為整個洛陽在他的治下“僅僅有條”,本能地厭惡大規模的混亂,並時刻想要排除掉導致混亂的“隱患”。


  比如韓倫與王重霸的矛盾,又比如朝廷派來監管十阿父的竇儀。


  柴守禮在撒謊,這是韓倫的第一反應。


  若是柴守禮與王爽多日不見,那王爽又為何會提議讓柴守禮參加宴席?他王爽吃飽了撐的?

  柴守禮是韓倫往來多年的老友,韓倫並不想當麵戳穿,而是笑著說道:“我打算明日宴請那李延慶,看看他來洛陽到底是何等意圖,王爽提議讓你也出席,你怎麽看?”


  柴守禮燃起三根香,雙手合十,對著佛像連鞠三躬:“我隨你,你若有需要,我就去。”


  韓倫眯著眼,盯著柴守禮的後背:“我想請你明日陪我一道赴宴,就算是我這個老友的請求。”


  韓倫初步推測,王爽與王重霸會對自己不利。


  而柴守禮不知為何對此諱莫如深,為了明日不輸陣,韓倫還是決定讓老友來給自己撐撐場麵。


  韓倫心中暗道:柴守禮,你隱瞞歸隱瞞,我也不想追究,但我若是遇到不利,你應該不會背叛我吧?


  “韓大的請求,我絕不推辭。”柴守禮很是虔誠地將三根香插在佛像前。


  韓倫鄭重回道:“就這麽定了,明晚戌時二刻,敦厚坊的韓氏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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