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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天意

  王樸的七進豪宅,地處皇城西華門外,離皇宮僅有百步不到的距離。


  當初王樸隨郭榮入京,身無長物,隻能租住左二廂一處偏僻小院,勉強安身。


  待到郭榮即位,他立刻就征用了地段最好的一處豪宅,並賞賜給了王樸。


  雖說生居高位,但王樸的生活其實並不奢侈,家中隻雇了兩名仆役、四名婢女,以及一名新近購買的歌妓,再加上幾名家人,統共也就十五號人,七進豪宅絕大部分都處於封存狀態。


  王樸原來本想將豪宅退還給朝廷,但郭榮執意不收,王樸便隻能勉強住下。


  正值午後,王樸府邸左側的一處小門被推開,一名身著靛藍色袍衣的年輕女子垂著頭從門內走出。


  女子眉眼雖然很是普通,但身形十分婀娜,即便是袍衣內填充的厚重麻絮也難以掩蓋其有致的身形。


  剛踏出小門,一陣寒風刮過,女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將手放到嘴邊哈了口熱氣,四顧張望一番,似是不太熟悉附近的環境,片刻之後,她才終於邁開碎步,朝城南走去。


  行了足有半個時辰,女子來到熙熙攘攘的第二甜水巷。


  第二甜水巷兩旁俱是各色茶鋪,整條巷內熱氣騰騰、茶香四溢。


  冬日嚴寒,若有閑暇,開封城裏的百姓喜歡在溫暖的茶鋪裏消磨時光。


  在這第二甜水巷裏,天下茶葉皆可品嚐到,有物美價廉的荊湘散茶,也有貴如黃金的閩越餅茶,無論富人還窮人,皆可在第二甜水巷喝到符合他身價的茶水。


  年輕女子步入巷內,對兩側各式茶鋪目不斜視,徑直往巷尾的廖家茶鋪行去。


  廖家茶鋪是一家新近開業的小茶鋪,裝潢簡樸,地段極差,在這第二甜水巷內甚是不起眼。


  走到茶鋪門口,女子朝招呼客人的茶博士道:“要一壺最便宜的散茶。”


  女子嗓音清脆動聽,茶博士正低著頭打量腳下的積雪,聞聲抬起頭打量了女子一眼:“好咧,客官稍等。”


  步入店內,客人寥寥,女子尋了個左近無人的邊角位置坐下,過了一小會,一名身著褐衣的瘦削男子端著茶壺茶杯來到了女子身側。


  瘦削男子正是袁立,年輕女子則是他三日前以一百六十貫的價格,賣給副樞密使王樸的歌妓,名為魏三娘。


  這種姓加排行再加性別的名字在此時相當常見,窮困人家大多缺乏文化,給子女起名也是相當的隨意。


  魏三娘很小就被父母賣進了朝廷的教坊,專門學習音律樂器等技藝,並簽訂了十五年的文契,約定在教坊工作十五年之後,魏三娘便可恢複自由身。


  五年多前,正值後漢朝,文契約定的十五年還未滿,郭威起兵造反,領兵進駐開封後,縱容麾下士兵搶掠開封。


  教坊這等年輕女子的富集之地,自然成了亂兵們重點照顧的對象,教坊中的歌妓樂師們要麽被亂兵搶走蹂躪,要麽趁亂逃出教坊,事後亂兵們為了銷毀罪證,甚至一把火燒掉教坊,致使教坊中的文契皆成灰燼。


  郭威建立周朝後,再度重建教坊,不過因為文契被毀,便隻能重新招募歌妓樂師。


  魏三娘迷迷糊糊地逃回家中,聽聞教坊被毀,便再未回教坊,而是留在家中孝敬父母。


  結果天不遂人願,魏三娘家中本就不富裕,父母兩人一生操勞雙雙病倒,魏三娘本來談好的親事也隨之告吹。


  為了救治父母,魏三娘今年年初不得已將自己賣給袁氏牙儈鋪,換取銀錢為父母延醫問藥。


  似魏三娘這等精通音律樂器、且能歌善舞的年輕歌妓,在開封最起碼能賣出兩百貫,許多富貴人家都喜歡購置些優秀的歌妓,用於宴請賓客裝點門麵。


  袁立當時奉李延慶之命培養女察子,正好魏三娘主動賣身,袁立看中了魏三娘精湛的技藝以及悲慘的家世,用一百貫將她買下,曉之以情、動之以利,盡心盡力把她培養成了一名優秀且忠心的女察子。


  “三娘,這幾日你在王家過得可還行?那王樸待你如何?”說著,袁立輕車熟路地將托盤上的茶壺茶杯,一一擺放到桌上,並給魏三娘倒上一壺熱茶。


  這廖氏茶鋪屬於袁立,專門用於和派出去的察子們接頭。


  “還過得去,王家人都很好相與。”魏三娘捧起熱茶暖了暖冰涼的手心:“不過奴家這幾日隻與那王樸見過一麵,他似乎很是忙碌。”


  王樸就買下魏三娘的那天召見了魏三娘一次,並隨意問了幾句魏三娘的身世以及精通的樂器,隨後便將魏三娘安排住進了一處小院,自此便再未召見。


  今日魏三娘借口要回家探親,從王樸的妻子那裏得到了三個時辰的空閑時間。


  知道魏三娘在王家過得還算順暢,袁立微笑著坐在她對麵:“當然忙了,他可是樞相,忙是應當的。”


  “按照王樸的吩咐,他買下奴家,是要讓奴家給他唱曲子聽。”魏三娘揉了揉手中溫熱的茶杯,用極低的聲調說道:“聽其口氣,觀其神色,不像是要與奴家行男女之事,奴家與他恐怕要很多日子才能見上一麵,此番也不知能打探到多少情報。”


  “這倒無妨。”袁立一點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說道:“你隻需按照王樸的吩咐,做好分內之事即可,他要求你做得事情,你盡力做好,他沒要求你做的事情,你絕對不要做,這王樸極為謹慎,你切莫讓他瞧出什麽破綻。”


  魏三娘點了點頭:“奴家會萬分小心,絕不會讓他瞧出破綻。”


  “很好。”袁立輕輕點頭,低聲吩咐:“往後你若能得空,便將一片樹葉放到王家東牆左數第三塊磚下,第二天來此向我匯報便可,凡是你在王家聽到的、看到的,都要詳盡告訴我,即便未能打探到有用情報,你也無需著急,你的爹娘我會一直派人照看,你切莫擔心。”


  魏三娘低下頭,望著杯口升騰的霧氣:“奴家明白了。”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你想何時離開都可以。”說罷袁立起身端起托盤離開座位,往後廚走去。
……

  整個十一月,郭榮都過得很是舒心。


  先是初一,郭榮心心念念的伐唐之戰終於開啟,先鋒官李穀領著三萬人馬先行南下,替後續大部隊掃平道路。


  隨後高麗國王,王昭派遣使者赴周朝朝貢,並求取封賞。


  高麗與周朝之間有契丹封鎖陸路,高麗國王卻堅決派出使者走海路趕赴開封,大大漲了周朝的臉麵。


  之後西南方麵傳來大捷報,王景領軍圍困鳳州僅一月,鳳州城內守軍便開門投降,至此,山前四州全數收歸,周朝討伐蜀國的戰略目標圓滿完成。


  王景不但傳來了捷報,還將俘虜的三千名蜀國士兵押赴開封,供郭榮處置。


  郭榮為了彰顯此戰的勝利,特意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獻俘禮,並邀請駐開封的一百多名進奏使參加。


  進奏使是各州駐開封進奏院的主官,郭榮邀請他們參加獻俘禮,就是要將朝廷大勝蜀國的捷報傳往周朝各州,並借此警告和威懾各州的節度使:朝廷剛剛才擊敗蜀國,此番又要進軍南唐,你們這幫節度使最好老老實實地待在駐地,稍有妄舉,蜀國的山前四州便是榜樣。


  蜀國駐守在山前四州的軍隊和官員,大多曾是中原人士,畢竟這四州在前前朝後晉時就是中原王朝的領土,後晉亡於開封,四州守將才投靠的蜀國。


  獻俘禮,郭榮大大方方地赦免了三千名俘虜以及投降的官員,願意繼續為朝廷效力的可以留下,不願效力的則可自行離開,朝廷給付路費。


  山前四州既然已經收歸,之後自然要將這四州納入周朝的統治模式。


  帥軍收服四州的老將王景,被任命為新收服的秦州的節度使,並繼續兼任西南麵行營都部署,基本上就是兼管山前四州,防備蜀國的反撲。


  監軍向訓以及麾下的一萬禁軍,則被召回開封修整,等到來年正月隨郭榮南征。


  朝廷隨後向四州派遣了四套行政班子,接手四州政務。


  到了十一月末,昭義節度使李筠給郭榮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北漢皇帝,劉崇死了。


  “劉崇那老狗,終於是死了。”郭榮得知這一好消息後,甚至忍不住口吐髒話。


  北漢以及它身後的契丹,這幾年來一直給周朝極大的邊防壓力。


  劉崇乃是前朝後漢創建者劉知遠的親弟弟,兒子又死於郭威之手,與周朝有國仇家恨、血海深仇,是堅硬的主戰派,即便耗盡北漢區區十二州的國力,也一定要和周朝死磕到底。


  在位那幾年,劉崇幾乎是月月出兵騷擾周朝,時不時還往契丹、南唐和蜀國派些使臣,生生弄出個周朝包圍網。


  如今隨著劉崇的身死,以及蜀國的戰敗,這個包圍網基本破滅。


  其實,劉崇早在去年年底就因為心憂國運憤懣而死,但北漢朝廷為了維持時局的穩定,也害怕周朝乘著國君新喪出兵討伐,北漢刻意隱瞞了皇帝劉崇的死訊。


  直到今年十一月,李筠在帶兵攻克北漢一處城堡,並俘虜一名地方高官後,才獲取到這一情報。


  消息是宰相王溥送來的,他也很是興奮:“陛下,劉崇既然身死,那便無需太過擔憂河東與契丹聯合入侵。”


  劉崇此人為了獲取契丹的支持,甘願仿照石敬瑭的做法,以父禮孝敬契丹皇帝,並將北漢大部分稅賦都進貢給了契丹,以換取契丹的援兵。


  這一舉動招致了北漢官員和北漢百姓的不滿,但劉崇作為北漢的開國皇帝,自然能壓製住群臣力排眾議,但他的後繼者就沒這個能耐了。


  契丹少了北漢的好處費,出兵襲擾周朝的意願自然也會降低,畢竟契丹國內現在也亂的很,契丹國主耶律璟去年才平息兩個兄弟的叛亂,如今還沒安分多久,他那多如牛毛的兄弟裏,又有人開始蠢蠢欲動。


  “是啊,胡盧河已經疏浚,河東劉崇那老狗也死了,草原上正處無邊混亂,北邊再無人能威脅我大周。”郭榮仰頭長歎:“冥冥之中,一切都在助我周朝,這是天要助朕伐唐!這是天要朕一統九州!天意在朕!”


  王溥被郭榮的情緒所感染,高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此次伐唐,定可一舉收服淮南!”


  郭榮卻適時地收住了情緒,看著麵前的奏章,正色道:“話雖如此,朕卻不可大意。”


  李穀等人發兵後,在淮河上麵搭建浮橋,從正陽渡過淮河。[12]顯德三年(南唐保大十四年,956年)1月25日,李穀上報稱,王彥超在壽州城下擊敗了兩千餘人的南唐部隊;[13]當月29日,李穀上報稱先鋒都指揮使白延遇在山口鎮擊敗了千餘人的南唐部隊。[14]

  2月17日,周世宗調派了開封府、曹州、滑州和鄭州的百姓來修築大梁的外城。


  2月19日,周世宗正式下詔親征淮南,任命宣徽南院使、鎮安節度使向訓擔任東京留守,並讓端明殿學士王樸輔助向訓工作,此外彰信節度使韓通權擔任點檢侍衛司,負責大梁城內外的巡視和檢查。此外,命令侍衛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李重進現行率軍奔赴正陽,河陽節度使白重讚率領三千兵馬在潁上駐紮。


  2月21日,周世宗自大梁出發。李穀率軍攻打壽州,卻遲遲沒有戰果周世宗三征南唐之前的五代十國局勢


  。南唐將領劉彥貞率兵來救,趕到距離壽州城二百裏的來遠鎮的時候,又換乘數百艘戰船直奔正陽,擺出了一副要攻打後周軍的浮橋的樣子。李穀感到非常害怕,他在召集自己的參謀的時候,提到了後周不善水戰的弱點,如果浮橋被截斷就有可能腹背受敵,於是他決定率軍返回防守浮橋。


  3月2日,李穀上奏為其退守行為辯解,但是周世宗還是非常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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