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早有預謀
“郎君。”袁立步入李延慶的書房,在收到李延慶的召見後,他連晚飯都顧不上吃,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李府。
“坐吧。”李延慶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打量了身形依舊瘦削,但精神抖擻的袁立一眼,李延慶微笑著問道:“最近怎樣了?你經營的那個牙儈鋪。”
“暫時還沒什麽起色。”袁立羞愧地低下了頭:“在下有違郎君期待。”
李延慶安慰道:“這倒無妨,經營牙儈鋪是長期規劃,短時間內沒有成效,是可以理解的。”
最初讓袁立去接手董氏牙儈鋪時,李延慶就沒想過能短時間內獲得成效,三年內能發揮些作用,李延慶就很滿足了。
再加上董府那樁命案,對牙儈鋪聲望的打擊也很大,李延慶能夠理解袁立的難處。
李延慶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書桌:“對了,你之前不是說計劃訓練幾名侍女麽,這事有進展嗎?”
袁立當即回道:“在下正在物色人選,暫時敲定了兩人,還需一些時日才會有結果。”
經過訓練的侍女,將被袁立想方設法安插進開封的各大豪門,作為間諜獲取情報。
袁立這幾月來在經營牙儈鋪之餘,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物色人選上,力求找到最合適的間諜人選。
李延慶聞言點點頭:“嗯,此事萬不可著急,人員的可靠性是第一要務。”
“在下明白。”袁立也知道不能著急,但又怕郎君責怪他進展緩慢,如今見郎君能夠理解,袁立心裏也放鬆了不少。
寒暄完畢,李延慶要聊正事了:“今日叫你來,不光想問問你的近況,我還有件事要讓你去辦。”
袁立脊背繃得挺直,做洗耳恭聽狀。
李延慶徐徐說道:“我想在開封城內收購一批鋪麵,地段要好、麵積要大,最好就在幾條主幹道上,錢不是問題。”
“收購鋪麵麽。”袁立低頭沉吟片刻,回道:“說起鋪麵,在下想起最近幾日在城內聽到的一樁見聞。”
“哦,是與鋪麵有關麽?說來聽聽。”李延慶來了興致。
“確與鋪麵有關。”袁立頓了頓,接著說道:“在下這些日子在城裏結交了不少同行,據一個做地皮生意的牙子透露,開封城裏鋪麵的交易價格最近兩月上漲了不少。”
“上漲?”李延慶聞言微微皺眉:“鋪麵為何會漲?是有人在大規模地收購嗎?”
袁立解釋道:“在下當時便向那同行打聽了一番,聽說是李穀,李相公家在暗中收購鋪麵,而且隻收地段好的鋪麵。”
李穀?李延慶聞言一愣:今日在皇宮中,不正是李穀向郭榮提議要限佛的麽?
原來這廝早有預謀!
……
李穀的豪華五進府邸內燈火輝煌,即便是在豪宅遍地的右一廂,李穀的府邸也能位列前茅,僅次於少數幾家節度使的府邸。
“爹爹,按照你的吩咐,我和大哥這一個月來收購了兩百餘處鋪麵,全都位於城裏的主幹道上。”李穀的二兒子李拱,畢恭畢敬地立在李穀的麵前。
李穀的書桌上,兩盞鎏金燭台上各插著一支兒臂粗的大紅蠟燭,將整間書房照得透亮。
“拿來。”李穀身披鬆垮的黃色燕服,露出嶙峋的胸腔,端正地坐在書桌後的黃梨木座椅上,一頭白發稍顯蓬亂。
李拱將手中一遝厚厚的鋪麵轉讓文契遞到父親的手裏。
書房一時沉寂,李穀看了足有半刻鍾,才將手中的文契放下。
“這件事你辦得不錯,有長進。”李穀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等來年限佛開始,開封城的鋪麵就將迎來一次大漲價,憑借這遝文契,自家輕輕鬆鬆便能收入數千貫,李穀當然高興了。
“這都是爹爹指導有方。”李拱微圓的臉蛋笑得很是燦爛,在他的印象裏,父親還是第一次這麽誇他。
“那你可知,為父為何要你們收購這些鋪麵?”李穀起了考校的心思。
李拱撓了撓頭:“孩兒不明白。”
李穀老臉上剛剛浮現的笑容,轉瞬就消失了:“你難不成到現在都還不明白麽?”
“孩兒愚笨。”李拱再度撓了撓頭。
“老夫今日進宮,做了什麽?”李穀抬起左手,不耐煩地拍了下書桌。
李拱低頭想了想,答道:“麵聖。”
李穀鼻子一抽,長須一抖:“隻是麵聖嗎?”
“呃……”李拱摳了摳脖頸上的一圈肥肉:“還向陛下呈上了限佛之策。”
“那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李穀期待地看著二兒子,他覺得憑二兒子收購鋪麵的成績,應該還能再挽救下。
其實,這收購鋪麵的活,都是李穀的大兒子李吉辦的。
李吉知道弟弟向來不得父親的歡心,便將功勞讓度了一部分給弟弟,並且讓弟弟來向父親匯報,希望能改善一下父親心目中二弟的印象。
可誰知,好心幫忙卻弄巧成拙。
李拱摳完了脖子,又摳了摳眉心,猶猶豫豫道:“孩兒,孩兒還是不太明白。”
“你……”李穀麵部抽搐了兩下。
這傻兒子是徹底沒救了,若是讓他去官場上廝殺,恐怕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我李穀天資聰穎,二十七歲中進士,在官場上無往不利,怎麽就生了這麽個蠢貨兒子?
李穀霎時感到胸口一陣氣悶,用右手捂住胸口,連喘了三大口粗氣才緩過勁來。
“你出去,立刻出去,去叫你大哥來!”李穀奮力抬起手,指了指門口。
“孩兒這就走。”李拱見狀也是嚇了一大跳,兩個健步衝到門口,推開房門一溜煙就跑了,連門都來不及關。
作孽啊,李穀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心髒,又再度疼痛起來。
片刻之後,李穀的大兒子李吉進到書房中,見父親癱在椅上,滿臉痛苦,趕忙衝到李穀的跟前:“阿爹,心疾又犯了嗎?我現在就去叫郎中。”
相較於肥胖的弟弟,做哥哥的李吉則身形勻稱,顯得很是幹練。
李穀泛白的眼球咕嚕咕嚕轉了兩圈,終於回過神來:“老夫沒事,還用不著郎中。”
“爹爹.……”李吉滿臉憂色,知道是自己此番叫弟弟來匯報,是好心辦了壞事,一時間內心滿是悔恨。
李穀輕輕推開大兒子的手臂,悠悠直起身來:“就是一時胸悶,現在緩過來了,你與老夫說說,這幾月家裏的狀況。”
“爹爹離家之前安排妥當,家中一切安好。”李吉當然是往好了講,即便二弟在外惹了些事,李吉現在也不敢說。
“這就好。”李穀撫了撫胸口:“還是大哥兒你靠得住,等老夫逝世之後,李家就得靠你了,二哥兒人雖然蠢笨,但心性倒也不壞,你要多照顧他,多擔待他。”
“爹爹切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李吉嚇壞了,父親怎麽突然就開始交代後事了?
“聖人說得好啊,五十而知天命,老夫今年已滿五十,還能活多久,老夫心裏是有數的。”李穀微笑著說道。
李穀今年雖然還隻有五十,但麵容十分枯槁,說是六十多歲也毫不為過,這都是為官幾十年來長期奔波勞累所致。
自己的壽命,應該是沒幾年了,李穀心裏早已有所準備。
“爹爹.……”李吉的眼角流出兩行淚水。
“好了,男兒家的,哭哭啼啼不像回事。”李穀將自己放在椅背上:“聽仆役說今日下午有熟人上門拜見。”
李吉勉強收住了眼淚:“是馮家三郎,孩兒對他說爹爹正在休息不便見客,他留了封信便走了。”
李穀從宮中回來後,沐浴一番,倒頭就睡,直到天黑才醒來。
“信呢?”李穀問道。
李吉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父親。
李穀拆開一看,倒也簡略,馮吉有事想讓李穀幫個忙,希望能麵談。
“你派人去一趟馮家,讓馮吉明日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