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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赴宴(二)

  李延慶坐在一張木質方桌的南邊,桌上擺著五盤油光水亮的大魚大肉,陣陣肥膩味直衝李延慶的鼻端。


  “真不愧是陳王府,就連給仆役的飯菜都是如此奢侈。”李延慶看著這滿桌肥肉就一陣倒胃,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陳王府的慷慨大方表示讚歎。


  李延慶目前的所在地,是陳王府內的一間偏僻廂房。


  安守忠這次廣邀京中各路衙內來陳王府赴宴,也不忘替衙內們的仆役安排一場豐盛的宴席。


  “想不到,給我等下人吃的午餐,竟也會如此奢華。”坐在李延慶右手邊的是一名竹竿似的年輕仆役,他不住地搓著手,嘴角淌著涎液,隻等宴席開始,就要大吃特吃。


  “你也不想想這是哪兒?這裏可是陳王府!咱大周能活著封王的,能有幾人?一頓飯而已,對陳王府來說那隻能算一根毛,不,一根毛都算不上!”


  坐在瘦子對麵的中年褐衣仆役,已經開始胡吹亂侃起來。


  “還不止呢,我還聽說,散會後陳王府會給咱們一人發上足額六貫的賞錢!”一名坐在廂房角落裏的黑臉仆役語出驚人,一下就將廂房內的氣氛炒熱起來。


  “好,好!”


  “陳王府大氣!”


  “安衙內大氣!”
……

  仆役們紛紛對陳王府表達最崇敬的讚美之情,但畢竟識字有限,能喊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這麽幾句。


  十餘名與會的仆役還嫌不夠,站起身自發地鼓起掌來,六貫錢也許能抵得上他們一年的薪俸。


  雖說這裏的仆役們都來自開封的高級武將家,但並非家家都如李家那麽有錢。


  李延慶不得已,也起身跟著叫嚷了幾句,盡量融入其中。


  一邊高聲附和著,李延慶一邊在心中稱讚著:“這陳王府真有點手段,這一下子就把麵子給做足了,等這幫仆役們回去,肯定就會到處吹噓陳王府的慷慨大方……”


  李延慶剛一坐下,五名小廝就推門而入,又給每桌添了一盤飄香四溢、金黃酥脆的烤全雞,引來一片口水吞咽聲。


  趁著一名小廝路過身邊,竹竿仆役扯了扯小廝的衣角:“這什麽時候能開吃啊?”


  小廝白了他一眼:“現在就可以開吃了,主菜差不多已經上齊了。”


  “哇!”竹竿聞言,迫不及待地轉過身,搶先抓起一根大雞腿,並大聲宣布:“可以開吃了!”


  同桌的三人不約而同地鄙視了一眼竹竿,大夥都是高門大戶家的仆役,咋就你這麽拉胯呢?

  竹竿也是心裏苦啊,攤上了一個沒錢的主,幾月不識肉味,今日能夠放開肚皮吃肉,定然是要吃個痛快的。


  除了竹竿一人狼吞虎咽外,同桌其他三人都開始不急不慢地享用起來。


  這吃飯嘛,自然就離不開聊天吹牛。


  更何況在場之人都是大戶人家的仆役,人人見多識廣,談資儲備很是充足,碰到此等同行聚會的天賜良機,自然是要大聊特聊。


  “這位兄台,看你麵生,又生的如此年輕,你是在哪家當差?”李延慶左手邊褐衣中年仆役提起白瓷酒壺,給李延慶倒酒。


  “使不得使不得,半碗就夠了,我不勝.……喝不了多少酒的。”李延慶話說了一半,想起自己目前的仆役身份,將脫口而出的成語囫圇咽下。


  “唉,我一聞就曉得這是淡酒。”褐衣仆役笑著給李延慶滿上一碗:“即便是喝上一壺,也不礙事的。”


  李延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將空酒碗放在桌上:“小弟我是在吳樞相府上當差,敢問哥哥又是在何處當差?”


  吳廷祚家此次也收到了請帖,但李延慶知道,吳家的大衙內吳元輔目前已經外放做官,而吳廷祚其他幾個小兒子都還未滿十歲。


  所以此次吳家並不會派人來陳王府赴宴,李延慶正好借用一下吳家的名號。


  “哦,吳樞相家啊!”褐衣仆役肅然起敬:“吳樞相可是朝廷棟梁,深得聖上賞識,你真是得了個好差使啊!”


  “哪裏哪裏。”李延慶笑著撓了撓後腦勺:“看哥哥你麵貌非凡,恐怕差使也不錯吧?“


  “哎呀,你說笑了,我就趙刺史府上一看門的。”中年男子笑得臉上都出皺子了。


  中年男子一開口,李延慶就知道他在扯謊,如果他真是個門子,怎麽可能會被主人帶來赴宴?


  而開封城中能稱為趙刺史的,此時就兩人,趙弘殷以及趙匡胤。


  “估計是趙匡胤的貼身仆役吧,這次算是釣到大魚了,非得從他口裏套點有用的東西出來不可。”李延慶心下一喜,裝作微醉的樣子,繼續與褐衣仆役攀談。


  一番商業互吹後,李延慶與褐衣中年仆役是越聊越起勁。


  聊著聊著,話題就到了時政上。


  李延慶先是環顧四周,而後湊到褐衣男子的耳邊:“我之前聽我家阿郎說起過,聖上似乎有意北伐,估計等新年一過,開封大軍就要北上了。”


  褐衣仆役瞥了李延慶一眼:“你這消息早就過時啦。”


  “啊。”李延慶裝作吃驚的樣子:“真的嗎?”


  “那當然了。”褐衣仆役夾起一片鮮嫩的燉羊肉,鼻子哼了哼:“說起來你家阿郎好像上月初就不在開封了吧。”


  “是啊,我家阿郎往南邊修汴河去了。”李延慶適時又給褐衣仆役滿上了一碗:“要不哥哥與小弟我說說最新消息?”


  褐衣仆役放下筷子,端起酒碗,故作深沉地抿了一口:“其實嘛,也不是什麽需要藏著掖著的消息,明年聖上必然會對蜀國用兵,若是蜀國戰事順利,也許還會對南唐用兵。“


  李延慶給褐衣仆役夾了一大片烤雞:“消息可靠嗎?”


  “當然可靠了。”褐衣仆役將李延慶拉近了了些,小聲道:“這可是王相公親口說的。”


  王相公?王溥嗎?李延慶試探性地問道:“王相公,莫非就是政事堂的王相公嗎?”


  “那還能是哪個王相公,不就是政事堂的那個王相公嗎?”褐衣仆役夾起碗中的一大塊烤雞,咬下一口,含混不清地說道:

  “之前王相公來我家阿郎府上作客,當時我正好就在一旁,王相公說得那叫一個信誓旦旦,所以必然做不得假。”


  說罷,褐衣仆役端起酒碗,大喝一口,接著湊到李延慶的耳邊:“這事情我隻說給你聽,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曉得曉得,小弟我定然不會說給別人聽的。”李延慶臉上笑容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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