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囑托
放課後,李延慶頂著寒風,打馬趕回自家府上,劉從義已在屋中等候。
“昨夜屬下遵照郎君的吩咐,夜探董府,但董府內部巡視很是嚴密,特別是那間倉庫所在的院落,足有四人看守,屬下未能入內查探。”
“這董府的反應,有些快啊.……董三牙昨日上午才剛剛失蹤,董府內部就全麵戒嚴。”李延慶聞言略覺詫異。
“是的,屬下昨夜在董府的屋頂上等待了一宿,看守倉庫的四人片刻都未曾離去。”劉從義恭謹地站在李延慶的麵前。
李延慶以手撫頜:“現在董府中是誰在主事?裏麵還有些什麽人?”
劉從義當即答道:“目前主事的是董三牙的寵妾,任氏。
除她之外,董府內目前尚有廚娘、侍女各兩人、中年雜役三人,以及董三牙雇來的七名凶煞護院,皆是精壯的年輕漢子,領頭的吳三為人狠厲,昨夜看守倉庫的正是吳三領著的四人。”
“看來,這董三牙應該是在出發之前,對任氏有過吩咐。”李延慶食指摩挲著嘴角新近長出的幾根絨須。
“張台主與在下也是這般猜測的,據袁立調查,這任氏是在五年前被董三牙買下的,賬簿上隻記載了一個名字,任秀娘,其它一概不知。
在下還從董府的幾名仆役那打探到,這任氏為人頗為精幹,深得董三牙的信賴,府內的大小事務這五年來一直都是由這任氏在打理,仆役護院也都對任氏言聽計從。”
對於董府內的具體情況,劉從義知之甚多。
“如此看來,恐怕要從長計議了。”李延慶雙眉微皺:“先密切監視著董府,如果巡視有所鬆懈,則立刻入內查探,若是沒有好機會,那就不要強求,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董府在開封城內,這事情急不來。”
董三牙的府邸位於開封西南角的右二廂,開封城內的普通富戶們大多住在這一廂內。
開封府衙門離董府就幾百米的距離,李延慶可不敢冒任何風險。
“是,在下領命。”
“嗯,對了。”李延慶又對劉從義吩咐道:
“你等會去第一甜水巷,告訴方誌和,讓他派得力人手盯著國子監主簿呂端,隻要呂端出了國子監,每時每刻都得盯著,同時再派人去查清楚呂家所有的過往事跡、現存親屬,以及人際往來。”
……
夜深人靜,董府的一間廂房裏,任秀娘正在翻看著董三牙的私房賬簿。
任秀娘左手按著泛黃的賬簿,右手撥打著紅木算盤。
“八千兩百.……”
“一萬零六十……”
“一萬八千二十五……”
“兩萬零六十貫!”
“這冤家,竟然能攢下這麽多錢?”任秀娘合上賬本,心中百感交集。
昨日早晨董三牙臨行前,特意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鑰匙交給了任秀娘,還告訴了任秀娘城北別院的地址,並囑咐任秀娘:
“若是自己在天黑之前沒能回來,就立刻去開封府報官,讓官府去查城北的別院,並命令府上的護院看緊那間偏僻的倉庫,如果有人夜間來窺探那間倉庫,則讓護衛們直接殺死,之後再報官,切莫留情。”
至於董三牙交給任秀娘的那把銅鑰匙,能打開正房臥室床下的一個木櫃。
董三牙還再三叮囑任秀娘,若是自己第二天日落之後仍未能歸來,任秀娘才能打開這個木櫃。
對於董三牙的囑托,任秀娘不敢有絲毫違逆,一五一十地照辦了。
到此刻,即便董三牙已經失蹤了整整一天半,任秀娘還是靠著她平日裏積攢下的威望,勉力維持住了董府內躁動的人心。
“這冤家不會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吧?”任秀娘的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纖纖玉手不自覺地撫上心口。
平心而論,雖然任秀娘是董三牙從她母親手中花三百貫買來的,但董三牙對待任秀娘稱得上是真心實意。
為了任秀娘,董三牙將自己的妻兒都送回了老家,任秀娘在開封董府裏僅有小妾之名,實則就是董府的女主人。
而且對於任秀娘的一應要求,隻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董三牙都是有求必應。
包括贍養任秀娘的母親、供養任秀娘的幼弟讀書、幫扶任秀娘的窮親戚.……
每年,董三牙都會委托商人從南唐買來兩箱頂級絲綢,並交給開封城裏手藝最出眾的裁縫,製成各式流行的衣裙來裝點任秀娘的衣櫥。
任秀娘房中的各式胭脂水粉、金鈿銀釵更是數不勝數,能塞滿整整五個大抽屜。
“不過,你這冤家如何能幹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任秀娘翻開另一冊泛黃的賬簿時,其中的內容令她觸目驚心。
床下的木箱裏共有兩冊賬簿,一冊是董三牙的總賬,另一冊,則記錄著董三牙與牛八這十多年的生意往來。
賬中的記錄雖然很是含糊,但通過“年十一”、“少女”、“幼男”等字眼,任秀娘還是知曉了自己深愛的阿郎,那不為人知的陰暗麵。
任秀娘今日愁腸百結,既擔憂阿郎的安危,又為阿郎犯下的深重罪行而憂心不已,未施粉黛的瘦弱臉龐在熒黃的燭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娘子。”屋外忽地傳來一聲中年男子的呼喊。
任秀娘正望著燭光心神恍惚,這聲呼喊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過了片刻,任秀娘的貼身侍女走了進來,湊到了任秀娘的耳邊:“娘子,護院頭領苗三要見你。”
“啊?”任秀娘猛然驚醒,見是自己的貼身侍女,連忙撫著胸口舒了口氣:“原來是你,嚇我一跳。”
“娘子,你沒事吧?要不就不見他了,早點歇息。”侍女露出關切的神色。
任秀娘緩緩搖了搖頭:“沒事的,去叫苗三進來吧。”
“小的苗三,見過娘子。”苗三長著一張寬厚的國字臉,麵容忠厚老實。
“都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任秀娘強撐笑顏。
苗三扭頭瞥了眼侍女:“小的有一事想與娘子商量。”
“你直說吧,這裏又沒外人。”任秀娘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苗三跟了阿郎接近二十年,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即便屋中燭光昏暗,任秀娘今日未施粉黛,麵容憔悴,但在苗三的眼中,任秀娘依舊美若天仙。
苗三微不可見地咽了口口水,低聲說道:“這事情隻能讓娘子一人可以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