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變卦
“不妥。”
“若是要阻礙董三牙在幾處大的錢引鋪兌換白銀,非得自己出麵不可,這就有可能被董三牙覺察到,容易節外生枝。”
李延慶搖了搖頭,很快否決了這一方案。
“那麽,應該如何阻礙董三牙呢?”李延慶雙手撐在桌上,下巴靠放在手背上,眼神凝重。
等等,自己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自己何必隨著董三牙的行動而行動呢?
李延慶撫心自問:“董三牙何日行動很重要嗎?”
“不,不重要,事後董三牙還會在開封城裏經營蹴鞠隊,我能有一千種方法讓他消失……”
“那十餘名人販子何日離開開封重要嗎?”
“也不重要,烏衣台能夠綴在他們身後,他們回到河北要好幾天的時間,隨便找個荒郊野嶺或者無人河岸就能讓他們人間蒸發,他們手中的那筆散夥費終歸是我的……”
“那麽,自己為何會如此焦躁呢?是心境上出了問題嗎?”
李延慶思忖一番,低聲肯定道:“應該是的。”
“為何自己會覺得焦躁呢?”李延慶又反問自己。
“應該是與魏仁浦和趙匡胤有關,魏仁浦在阿爹赴鎮宋州後,就一直在侍衛司裏搞些小動作,與阿爹有關聯的中下層軍官都被他調離重要崗位,這很有可能就是郭榮的意誌,光憑魏仁浦應該沒這個膽量.……”
“趙匡胤最近半年聖眷正隆,官階一飛衝天,而且還開始有意識地招募手下,眼看著就要往原本曆史上的趙匡胤發展了,雖然趙普和楚昭輔被我半途截胡了,但他的發展之快還是令人觸目驚心……”
“而自己還隻是一介國子監學生,就算萬事順利,明法科考試一次通過,進入官場最快也得是後年了.……”
“且自家的兩大朝中主力都暫時不在京中,幾位相公也不願與李家再有過多接觸,自家與吳家在朝中隱隱有一種孤立無援的危機感.……”
李延慶仰頭望著晦暗不明的木質屋頂,足有半刻鍾。
“是的,自打來開封後,擔心自己的未來,擔心敵人的壯大,擔心自家的安危,自己一直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焦躁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李延慶陡然清醒,坐正身體,攤開一張空白的紙張,埋頭寫了幾行字。
李延慶要改變之前給張正下的命令,張正目前隻需盯緊目標即可,何時行動李延慶會根據情況的變化再做考量。
寫完之後李延慶揉散了緊鎖的眉頭,高聲說道:“雪雁!”
“郎君,奴婢在。”候在書房邊上小耳房內的雪雁推開厚重的門簾,快步走入屋內。
李延慶將紙張折疊兩下,裝入一個淡黃色的信封中:“把這封信交給李石,令他立刻派人送去城外的烏衣台總部。”
“是,奴婢這就去。”雪雁走到桌邊,接過信封,看到李延慶柔和的麵容時,雪雁愣神了片刻,旋即又低下了頭。
走到門口,雪雁突然轉過身來望著李延慶,吐了吐舌頭卻又抿上了嘴,欲言又止。
“怎麽了?”李延慶微笑著摸了摸臉頰:“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雪雁輕輕搖了搖頭。
“想說什麽就說吧。”李延慶語氣輕柔。
“也沒有什麽,就是覺得郎君又變回在宋城時那般親切了。”雪雁低著頭,手指纏繞著低垂的秀發。
李延慶笑著問道:“是嗎?我在宋城時很親切嗎?”
“是的,隻是來了開封後,郎君就一日比一日嚴肅了,奴婢有時都害怕見到郎君.……”
李延慶聞言略帶歉意地說道:“你說的是,我這些日子裏確實有些過於嚴肅,不過我已經調整好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雪雁鼓足勇氣抬起頭,小巧的臉蛋微微泛紅:“若是郎君有什麽心事,又無人可以傾吐,也可以找奴婢聊聊的,奴婢的阿娘曾和我說,不能總把話藏在心裏,這樣會悶出毛病的。
而且奴婢自打來了開封李府後,除了鈴兒姐與郎君,府上的人奴婢一個都不認識,鈴兒姐和郎君又都很忙……奴婢,奴婢有時也會感到寂寥的。”
李延慶聞言一愣,是啊,這時候的人雖然普遍早熟,但雪雁畢竟隻是一名未滿十五歲的少女,在宋城的節度使府裏待了兩年多,已經很熟悉那裏的環境了。
而自己自作主張,將她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新環境,她會感到寂寞和害怕是很正常的,這確實是自己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不過,她還真是大膽啊。
想到這裏,李延慶起身走到雪雁的身前,望著她輕聲說道:“你先去將信送給李石,等你回來我們泡壺茶,好好地聊聊天。”
夜,是很長的。
……
天還未亮,平躺在床上的董三牙猛然驚醒,他做夢時夢見自家的倉庫遭了賊,裏邊存放著的萬貫銅錢不翼而飛。
董三牙驚恐地喘著粗氣,又伸手拍了兩下自己的胖臉,這才確定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境。
“該死的醃臢潑才,詐我這麽多錢,都是我的錢,我的錢啊!”董三牙躺在床上憤然怒罵,通過對夢境的回憶,他想起了要付給牛八的那兩千貫。
睡在董三牙身旁的小妾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問道:“董郎,怎麽了?”
“沒什麽。”董三牙掀開被子,穿上厚厚的毛鞋,取下掛在一旁的大衣,走到門前推開房門。
冷風忽地灌入屋內,小妾被凍得直哆嗦:“這天都還沒亮,出門要做啥?”
“你繼續睡就是了。”董三牙咬了咬牙,收緊大衣,瞞珊著出了門。
就著朦朧的月輝,董三牙走到了自家的庫房門口。
這間庫房外表看似是一間廢舊的破木房,其內部實則以兩層磚石加固,門鎖都是請開封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鑰匙也僅有一把。
董三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銅鑰匙,隨著“哢擦”一聲,門上掛著的大銅鎖應聲而開。
門內的地板上鋪放著百餘個帶鎖的木箱,每一個木箱就代表著一百貫銅錢。
木箱上沒有絲毫灰塵,打開蓋板,裏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銅錢。
看著這一箱子黃燦燦的銅錢,董三牙的心裏直滴血。
再有三日,這庫房裏的二十個箱子就不再屬於他了。
“不行,不能將這筆錢就這麽給那個潑才,得找人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