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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入泮禮

  “我嫂嫂還說了別的什麽嗎?”李延慶將牙人付身牌重新裹好,交給了身後的李石。


  夕顏低著頭,輕聲答道:“沒有,大娘子隻吩咐了奴婢這一件事情。”


  “是嗎。”李延慶擺了擺手:“你先退下吧。”


  “喏。”夕顏保持著低頭彎腰的姿態,緩步退到了走廊的邊上,給李延慶和李石讓開了道。


  保持著恭謙的姿勢一小會,夕顏瞥見李延慶兩人遠去,便直起身,邁著靜步從劉從義所居住的客房門前走過。


  夕顏扭頭瞄了一眼客房的深紅色大門,聽見其中發出的窸窣聲響,秀眉微皺,略有所思。


  行了幾步,見前方出現個端著滿滿一托盤飯菜的青衣小廝,夕顏認出這小廝是在後廚打雜的,便算了算時間,目前應該剛剛巳時過半,離用餐的午時還有些時候。


  夕顏邁出右腳攔在小廝的麵前,下頜高抬,眼中滿是傲慢:“你這些飯菜,是要給誰送去的?”


  李府中的仆役也分三六九等,夕顏是長房媳婦吳氏的陪嫁侍女,還是十二名陪嫁侍女中與吳氏最親密的,被吳氏委任為自己院中的管事侍女。


  如今許多資曆老的仆役侍女都隨李重進去了宋城,故而在開封的李府中,夕顏是除了三名主人外,地位最高的侍女之一。


  青衣小廝剛才一直低著頭,留心腳下的道路,深怕將托盤中的飯菜撒了出來,故而沒注意到自己前方靜步走來的夕顏。


  見向自己發問的,是大娘子院中素以嚴厲出名的夕顏,仆役端著托盤的雙手忍不住微微發顫:“小的正要將這些飯菜送給住在客房中的三名客人。”


  夕顏掃視了一眼托盤中的飯菜,盤中菜肴不是切成大塊的煮羊肉,就是經過炙燒的豬皮,甚至還有一整隻油膩的烤肥鵝,半點沒有青菜的影子,厲聲嗬道:

  “你怎敢給客人奉上如此肥膩的菜肴?若是客人中有女眷孩童,如何能下筷?”


  小廝驚慌失措地答道:“這都是三郎君院中侍衛李石吩咐的,他說三名客人皆是高壯的大漢,剛剛趕了遠路,令後廚隻需奉上肉菜即可,小的也隻是照吩咐辦事。”


  “哦?是嗎?”夕顏的厲眸直晃晃地盯著小廝。


  “千真萬確,夕顏小娘子你就饒了小的吧,一會飯菜若是涼了惹得客人不滿意,小的就死定了!”


  忍受著利劍一般的眼神,小廝額角直冒冷汗,手中本就沉重的托盤仿佛重若千鈞,眼看就要端不住了。


  瞪了小廝片刻,見小廝不似說謊的樣子,夕顏淡紅色的薄唇微微翹起,邁著小碎步從小廝的身旁經過:“我就暫且信你一回,一會若是惹惱了客人,有你的好看。”


  “多謝,多謝夕顏小娘子。”小廝聞言轉過身,忙不迭地小幅鞠躬,沉重的托盤一下就輕了不少。


  “哼。”夕顏隻留下一聲輕蔑的笑聲,優雅的倩影漸漸遠去。
……

  自劉從義回到開封後,李延慶為烏衣台六大部門的建立而日日操勞,時間就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今日是顯德元年的十一月初三,也是開封國子監正式開學的日子。


  卯時剛過,李延慶迎著清晨的寒風,獨自騎馬來到了國子監。


  身著淡藍色的襴衫,頭戴黑色方形巾帽,李延慶與同樣裝束的五十一名新生一起,在六名國子監博士的帶領下,舉行冗長的入泮禮。


  入泮禮是國子監每年新生入學時,例行舉行的入學大禮。


  新生們需統一穿著規定的學生衣冠,依次拜筆、入泮池、跨壁橋,而後上大成殿拜孔子像,最後再拜見各自的老師,奉上束脩六禮,如此才算正式入了國子監。


  入泮禮的每一個步驟,都必須嚴格按照禮記來進行,容不得絲毫差池。


  與此時的科舉分科取士一樣,國子監內按照科舉的科目,在內部分有三館,十餘個學科。


  李延慶的目標是通過明法科,所以當初報名時填寫的便是國子監律學,舉明法科者皆入律學。


  律學在國子監內算是一門顯學,律學館正是國子監三館之一。


  但是明法科卻不是科舉考試的顯科,因為以明法科入仕者宦途狹窄,若無背景,仕途的頂點僅是八品的縣令。


  故而今年的五十二名新生中,選擇律學就讀者僅有三人。


  相比於受到學生冷落的律學,為進士科輸送考生的太學,在國子監內是當仁不讓的第一館。


  今年的國子監新生中,進入太學館就讀者高達四十五人。


  三館之中,除了太學館和律學館外,還有一館名為廣文館。


  但這廣文館並不常設,隻在每年的八月份至來年的三月份開設,專門用來接收外地入京參加科舉考試的官宦子弟,同時這廣文館也並不教授任何經史知識。


  除此三館外,國子監內還開設有十餘門雜學,譬如史學和算學。


  相比起這兩個科目,律學卻顯得熱鬧得多,因為史學和算學這兩科今年一名新生都未能招到。


  史科亦是科舉考試中的一科,專門替朝廷錄取編寫史書的人才,光一聽就知道這科目沒多少前程。


  而且這史科每年的錄取人數還極少,畢竟編寫史書的官員數目需求不多,有那麽十餘名就足夠了。


  往往是老史官退休了,朝廷才會在當年報考史科的考生中錄取一到兩人。


  所以今年的五十二名新生,選擇史學的是半個人都沒有。


  至於算學,那就更慘了。


  朝廷開算科的目的,本是為了招攬精於算術的人才。


  畢竟現在朝廷每年征收的賦稅來自一百多個軍州,且賦稅的組成成分還很複雜,有草料有布匹有銅錢,還有數種糧米。


  要將每年的賦稅算清楚是一件極其困難且艱巨的工程。


  故而負責財政的三司中,算數人才的缺口還是挺大的。


  但以算科入仕的官員,前程比起明法科和史科還要淒慘,一輩子都隻能在三司裏當一個算賬的九品小官。


  這就導致算科成為了最冷門的科目之一,每年報考算科的考生寥寥無幾,考生的人數通常比錄取的名額還要少。


  兩年前的那場科舉考試,報考算科的考生人數下降至冰點,全天下僅有兩人報考。


  當年的科舉負責人向先帝郭威進言,反正也無人應考,不如幹脆直接取消算科,還能替朝廷省下一筆開銷,從善如流的郭威一聽覺得很有道理,於是算科就此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但國子監內的算學依舊還開著,今年嘛,也是半個新生都沒有。


  在舉行入泮禮的空隙中,李延慶意外地撞見了前來參觀入泮禮的國子監主簿呂端。


  今年國子監新生的入學情況,李延慶就是在與呂端閑聊時了解到的。


  在一係列繁瑣的禮節後,李延慶終於見到了自己未來的老師,律學博士尹季通。


  見到尹季通,李延慶微微一愣,回想起自己一周前參觀國子監時,在門口碰見的國子監祭酒尹拙,還有那位跟在尹拙身後的中年男子。


  原來那位文縐縐的中年男子,就是自己的老師。


  “學生李延慶,見過先生。”李延慶長揖深恭,雙手高舉著一塊鬆木小托盤,盤上整齊擺放著肉幹、芹菜、龍眼幹、蓮子、紅棗、紅豆六樣禮物,統稱為束脩六禮。


  尹季通身著潔白的襴衫,麵色紅潤,端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接過托盤:“平身吧。”


  “是。”李延慶恭敬地平身,雙手交叉置於腹部,如此整個入泮禮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尹季通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托盤放在自己身邊的小幾上,示意李延慶退後,後邊還有兩個學生等著他收禮呢。


  在李延慶讓開身位後,他身後的一名少年隨即舉著托盤上前一步:“學生趙匡義,見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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