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香嗎?
在張謙宜的請求下,李延慶和張謙宜就近找了家茶館,要了間安靜的雅座。
兩人相對而坐,張謙宜從袖中掏出一疊寫滿文字的紙張,雙手呈給李延慶:“衙內,這是我家東市糧行的地契,還有掌櫃和幾個幫傭的身契。”
“這就是你所說的厚報麽?”李延慶接過文契,粗略看了幾眼,確認了內容屬實。
張謙宜恭敬地說道:“是的,我從孫掌櫃那得知,衙內似乎對那間糧行有些興致。”
“這份禮確實不輕,不過如此厚禮,想必你所求之事也不小吧。”
李延慶掂量了一下這份禮物的價值,並未急著將文契收入袖中。
雖說有了這些文契,李延慶便可直接介入宋城的糧食貿易中,但禮物厚重,李延慶得先聽聽張謙宜的條件。
“我隻是想贖買竹小娘子而已,這些文契的價值,衙內也能看出來,遠比竹小娘子要貴重。”張謙宜誠懇地說道。
“這樣嗎,那確實。”李延慶有些驚訝,想不到這張謙宜倒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想來張謙宜剛才在監獄中與竹明義就是在討論此事,還發生了爭執,那竹明義曾經表過態,是絕不會讓妹妹嫁給張謙宜的。
可如今由不得竹明義了,他老爹犯了案,他那寶貝妹妹是要充為官妓的,自然就可以被贖買。
此時不少富豪之家很喜歡購買犯案官員的女兒為婢。
因為這些女子天生不事勞作,都長得白白淨淨的,放在家中很是養眼。
比起農村來的女子一般也更懂禮節,除了少數性格剛烈的外,大多都能成為優秀的婢女。
所以像竹小娘子這樣的罪官之女,在市場上極為搶手,一般剛被充為官妓,就會被贖走,買來無論是做妾還是做婢女都是極好的。
李延慶曾聽府上的婢女們聊起,說是這竹小娘子按照慣例,定然能賣到三百貫以上的高價。
因為這竹小娘子剛滿十五,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又出落得亭亭玉立,還是宋州巡檢的女兒,各種光環加身,到時候定會讓宋州的富豪們搶破了頭。
但張謙宜呈上來的文契,可是東市最旺地段的糧行,李延慶這些天也了解了一下東市的行情,知道光那塊地皮就能值四百貫以上。
更別提還有孫掌櫃和一幹幫傭的身契,李延慶又對那孫掌櫃很是欣賞,無形之中的價值又多附加不少。
無需多思,李延慶當即欣然同意:“這點小忙算什麽,此事交給我就行了。”
竹小娘子固然是搶手,但宋州可沒人敢在節度使家的衙內麵前競爭,李延慶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那就多謝衙內了,此處無酒,我便以茶代酒敬衙內一碗。”張謙宜激動地舉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
李延慶微笑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以示回敬。
其實隻要張謙宜請出他老爹張惟遠,在李延慶不橫參一腳的情況下,張謙宜自然也是能得償所願的。
不過因為他們父子之間不合,卻讓李延慶白白撿了這麽個大便宜。
想起宋州都監張惟遠,李延慶不由疑惑:“對了,你私自將這地契拿來與我,不害怕你爹爹日後追究嗎?”
張謙宜不屑地搖了搖頭:“這事他管不了,這糧行是我阿娘的嫁妝,是我昨晚從我阿娘那求來的。”
“這樣啊,那就好。”李延慶是怕日後有所隱患,故有此問。
此時女子出嫁,娘家都要備上一份嫁妝,嫁妝的多寡決定了女子嫁入夫家之後地位的高低。
當然這筆嫁妝男方是無權動用的,是女方的私產,任由女方支配,一般都會留給後代。
所以此時不少小康之家選擇將女兒賣到富貴人家做婢女,不但可以逃避這筆高昂的嫁妝,還可以靠女兒賺不少勞務費。
這些婢女所簽訂的契約一般是十年左右,通常十二、三歲時就會成為婢女。
等到所簽契約結束,這些婢女一般也都二十歲以上了,這時候再找個較差的男方嫁掉,就無需支付多少嫁妝了。
“那你贖出竹小娘子後,打算如何對她呢?”李延慶將文契折疊整齊,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
“我也正頭疼,我阿娘雖然同意我贖竹小娘子,但卻不準我娶她為妻。”張惟遠談及此事很是苦惱,再倒滿了一碗茶水,借茶消愁。
李延慶聞言翻了翻白眼,剛才心中還誇張謙宜重情重義,現在隻覺這張謙宜傻得可愛。
你娘怎麽可能會準呢?那竹小娘子可是罪臣的女兒,一輩子都要背負這個罵名。
而你張謙宜卻是當今宋州都監的大兒子,你爹才四十出頭,看他那為官的精明程度,將來很有可能還會升職,跨入七品的行列。
屆時你張謙宜靠著蔭補也會有官身,你娘如何能讓你取一個罪臣之女呢?
李延慶雖然來自後世,思維上不受目前社會風俗的禁錮,但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李延慶很明白,自己的婚姻自己是不可能自作主張的,自己的大哥已經成了政治聯姻的籌碼,這大概率也是自己未來的命運。
當人不能逃避命運的蹂躪時,倒也不妨享受這份異樣的快感,連穿越都接受了,李延慶的心態目前很是樂觀。
以前李延慶在新聞上還看過不少天價嫁妝的鬧劇,不止一次擔憂自己未來媳婦的娘家會如何刁難自己。
可在不遠的未來,卻會有一個白白嫩嫩的高官之女帶著數不清的嫁妝嫁給自己,自己為何要違抗呢?這難道不香嗎?
不過幻想之餘,李延慶倒也開始敬佩張謙宜的勇氣,作為這個時代的人,還能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思想,甚至還敢在他娘麵前提起。
打量了一番憔悴瘦削的張謙宜,李延慶心中不由讚歎:是條重情重義的真漢子!
“總之,先得把人贖出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其他事情以後再操心。”李延慶拍了拍張謙宜的肩膀,以示安慰。
“衙內此話在理,船到橋頭自然直!”張謙宜兩碗濃茶下肚,振奮了不少:“這事就交給郎君了,我還從我阿娘那討來些錢,衙內去惜春樓嗎?我做東!”